“你叫什么名字呀？”
巷子里光线充足，小姑娘唇红齿白的模样甚是好看，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问道。
少年只看一眼移开，语气轻飘飘的道，“亢昂，你叫什么？”
他也问道。
“真拗口。”
曹小柒嫌弃。
“我也觉得。”少年一脸同意，丝毫不掩饰对自个儿名字的不喜。
“谁给你取的？”
“我爹。”
“那你爹呢？”
“死了。”
“不好意思，真是太难过了。”曹小柒道。
“我不觉得。”亢昂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那你为什么不改个名字？反正你也讨厌他。”
少年沉默，良久吐出一句，“……死都死了。”
曹小柒托腮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二句。
一炷香后，曹小柒眼睛一眨不眨的把少年的基本情况都摸透了，反过来。
亢昂全然没有发现自己问了很多问题，但是得到的信息几乎都是模棱两可，或者是被不留痕迹的轻轻带过。
他再怎么机灵。
再怎么聪明。
也玩不过曹小柒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精。
“你刚才说，想要一百石粮食？”曹小柒把重点揪了回来。
亢昂面色一僵，点了点头，“对，你给我一百石粮食，我不要银子。”
“那我要是不给呢？”
曹小柒笑容灿烂，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眉眼弯弯的笑着，“你要是想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那便说出去，不过你觉得说出去会有人信吗？我只是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让你说别人的坏话呢。”
小姑娘雪团子一样白嫩，一脸无辜的说着。
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
亢昂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没和你在嬉皮笑脸，你如果拿不出一百石，那就拿八十石给我！这是最少的。”
谁跟你嬉皮笑脸了。
还是长得可爱没法子。
曹小柒不高兴的小脸一绷，小嘴紧紧一抿。
“你想说出去就说出去，要粮食，没有！”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费劲的咬着小牙。
才听起来还稍微有几分气势。
太难了。
“没有去买！去凑！天黑前给我八十石的粮食，你别以为我好脾气不会动手打你！”
少年炸毛了，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眼睛红了，气得胸口也起起伏伏的。
曹小柒就不乐意了，跟谁气呢，还整得挺傲娇的，小手叉着腰比他嗓门更高。
“那你动手呀！”
亢昂：“………”
光放了话还不够，迈着小短腿儿哒哒的走他跟前，闭着眼睛把小脸给他。
“打吧。”
亢昂：“………”
少年气得简直说不出来话，瞅着眼前挨过来的小脸，白白嫩嫩，一看就没有吃过苦。
娇生惯养的。
真想狠狠的掐一把，让她再敢跟他叫唤。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缓缓抬起的手刚探出去，看着还没有他腿高的矮团子。
心里忽然腾起了一股极度的自我厌恶。
烦躁了一下，正要把手收回来就见小姑娘嗖的一下退后，湿漉漉的大眼不可置信的瞪圆。
“你还真打呀！”
语气充满鄙夷的控诉。
亢昂：“………”
打也不对了。
不是你自个儿把脸凑过来的。
“还说脾气好不会打我。”曹小柒哼了一声瘪起嘴，大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少年。
“明明是你耍赖！你说话不算话！你突然威胁我要八十石粮食，我不给你有错啦？我才几岁呀，你还想打我……”
“…我，我我我没有。”亢昂莫名底虚的耳根子泛红。
耷拉着脑袋，莫名的透着一种羞窘的劲儿。
“你，你你你就有！”曹小柒凶巴巴的学他。
“你看你说话也结巴了，心虚了是不是！”
“没有。”
亢昂忽然走近了，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摸摸她头顶的小揪揪，却又忽然抽手背后。
脸色也在一瞬间阴沉了下来，背微微驼着。
曹小柒在一瞬间像是看到了那个老乞丐。
“我真的很需要八十石的粮食，如果你不给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声音也是沙哑苍老的，不是行将就木的年迈。
而是一种感觉，麻木不仁，行尸走肉。
亢昂抬起头看过来，眼珠子好像都在隐隐泛红。
艾玛，吓死个人。
这怕是有精神分裂吧。
曹小柒疯狂眨眼，隐藏着心里的抓狂，面上不动声色的蹙眉，“我就是个小孩，八十石粮食最少也得五十两银子，不提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而且还得去买，一家粮铺可能还买不上……”
“这些我不管！我不管！”
亢昂突然暴躁开口，打断她断断续续的话。
“我就要粮食！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八十石粮食！少一斤……”少年侧过脸来，抬起来的手里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我就割花你的脸！”
救命啊。
这货脑袋肯定有点问题。
曹小柒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背后悄悄拿出电棍，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红了。
“我办不到，你这是强人所难，你怎么这么坏……”
亢昂握紧拳头，又听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吼着。
“干脆你把我打昏带走得了，到时候你就能拿我换更多的粮食了，反正这儿没人，我也打不过你。”
“绑走你……”
亢昂仰头望着天，轻声低喃，仿佛在考虑曹小柒说的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我不反抗。”曹小柒抿了抿唇点头。
“你别，割我的脸。”
看啊。
她都这么可怜无助了。
还不赶紧过来一把抓住啊。
曹小柒乖巧的低垂着眼帘，轻薄的睫毛轻颤着，恍如振翅欲飞的蛾，余光注视着眼前光线一点点的压下来。
嘴角不留痕迹的抿紧，浅浅地微微上扬。
曹小柒抬头，握紧手中的电棍正要动手的时候。
走到她面前的少年，忽然间蹲了下来。
视线和她持平，一双眼睛猩红的望着她，眼睛里坠满了绝望，无助还有希翼。
亢昂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动作很轻，很小心。
曹小柒本能的没有动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潜意识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我不绑你，我跟你借，我跟你借可以吗？”
少年的眼里是乞求。
他说的是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