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其实爹说的对,城里人没什么好怕的。”
“我听教书先生说,这城里乡下,都没什么差别,顶多是城里人心眼多,见识广,于是心黑手辣,手段更多。”
“但唯有一条,举世通用。”
“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利益至上,大概就是有钱好办事,没钱人鬼嫌。”
只见小二的脸上犹带一抹不屑,他通读古典诗书,又没有多少人生经历,心里还保留着一丝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文人傲骨。
在方言看来,这是好事。
文人若无傲骨,堪比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尽皆下贱。
“这……”
方大山听到这话,黝黑脸庞上依旧残留着一丝不安。
虽然他从小混不吝,在西水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大,但也正因为此,反而养成了几分‘窝里横’的卑劣心态。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一旦脱离舒适区,立马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内心充满不安。
方大河不懂,兀自规劝。
方言却是淡淡一笑,心中已是了然。
这小子,就该多磨砺,多鞭挞,不然越长大,越不成器!
方言现在还能管教他,亦或规劝打骂,一旦成亲分家后,天天被婆娘在耳旁吹风,轻易就能养成一副啃老,反老,甚至杀老的心态。
有道是亲不亲,金钱分!
你把我养这么大,既不肯扶持于我,又不懂教育于我,反而如此无能,连半点家族产业都不留下,害得我也碌碌无为,蹉跎一生。
如此这般,我便赖定你了。
谁叫你生了我,却不培育我成才?
殊不知,其小儿从小就不爱学习,又百般顶撞父母,不听教诲,怎么可能会成人成才,乃至有立足于世的本钱和生存技能?
说远了,言归正传。
此时。
屋子里正进行一场规劝大会。
只听方大河口中连道:“大哥,你有所不知。”
“我听教书先生说,城里乃是一花花世界,不仅有佳人美酒,还有膘肥大马。”
“你想想看,若有一日骑着大马,抱着鲜花,前去赴佳人之约,美食美酒,应不胜数,岂不梦幻?岂不美哉?”
“十分梦幻!十分美哉!”
方大山听得连点头,果然被吸引到了,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满是垂涎之色。
但他回到现实,再一看家中之况,顿时又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惊到脚,止不住苦笑连连道:“老弟,你玩我作甚?”
“白说那么好,咱家又这么穷,怎么可能有钱买大马,买鲜花?再说了,人家美人……也未必看得上咱家啊!”
“自古有云:”
“自贱者,人必贱之!”
“老大,如若你就只是一个自卑至贱者,待得方家崛起之日,必是你我分家之时!”
“我实在不想见到一个如此没有骨气,又一身软骨头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方大河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方言,突然爆声喝道:“方大山,我且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城?”
言罢便息声。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迅速安静下来,甚至还能听到方大山在一旁喘粗气的声音。
只见他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实在忍不住,双手一抓衣领,猛一撕扯,随着‘刺啦’一声,上半身的衣服尽皆化为碎片。
又听他连喘粗气,口中连低声吼道:“爹,你看看我这颗红心,焉有软弱之气?”
“我要进城!”
“我要骑着高头大马!”
“侧拥佳人,痛饮美酒!”
一番话说得荡气回肠。
方大山只感觉心中快意至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方大河闻声,望向自己老爹。
方言倒也不恼,一脸似笑非笑,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莞尔。
此间劝说事了。
父子三人继而商议后续事宜。
方言坐在木椅上,口中淡淡道:“小二,咱们明日便连夜启程,你现在即刻去收拾行李吧。”
“是,爹。”
方大河听得连点头,随后快步跑出里屋。
“老爹,那我呢?”
方大山回过味来,面色稍显尴尬的问道。
“你?”
“嗯…去磨刀吧!”
方言微一皱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似有所指的说道:“你今晚的任务就是磨刀。”
“所谓刀锋越利,咱们此次进城之路,便越发顺利!”
“啊?”
方大山听得一愣。
反应过来后,连精神抖擞的站起身来,转头朝屋外大步走去。
老爹又教了一招:磨刀!
无论去往何处,所谓刀刃在手,刀锋越利,这出行……
便越顺利!
方言坐在里屋,犹自思忖。
“离火城距离西水村,少说也有数十里山路,今晚连夜收拾行李,明日还得尽早出发。”
“否则,迟必生变!”
心中如是料想。
方言迅速调整好自身状态,随后折身回床,盘膝而坐,默默沉淀心神,投入到修炼状态之中。
老大磨刀,他则修炼。
家里人对城里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唯有将自身打磨得越发锐利,方可生出更强大的勇气面对未知。
……
……
一夜修炼不提。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破晓。
在方言示意下,老大迅速将家里门窗紧闭,灶门熄火。
随后一家三口便趁着浓浓夜色,沿一条小路径直朝城里进发。
小二昨晚已收拾好三人的换洗衣物,还有自己的文房四宝,几份书卷等。
老大则带上一把缠满碎布的锋利短刀,兀自插在腰间,显得威猛不凡。
至于方言,则是将家里所有钱财通通装入口袋,一只手放在上面,另一只手藏在后腰,那里还放着一颗闪烁淡淡微茫的雪白灵石。
除去身上钱财外,就数灵石的价值最高,由不得他不谨慎。
“呼——”
山路上,方大山猛地吐出一道浓白气流。
借着晨曦微光,看起来好似一条白色长龙从口中喷涌而出。
他在前面探路,嘴里不停嘀咕道:“爹,这条路也不知荒废多久,上面竟长满杂草,好难行走!”
“村里人都不肯背井离乡,故而少有人出村。而老村长一家可能有马车,也无需长途步行,所以这条路上的杂物也就没人清理了。”
方言面色淡定的说道。
只见他目光四顾,周围灌木、草丛长势甚好,影影绰绰间,竟给人一种极为阴森恐怖的感觉,好似前路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们前行,一路上充满了未知与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