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拜进王桐先生门下了?”
陈元好奇地问道。
左维明是个云游客,大周各地书院,包括神京的太学都曾游历过。
三年前他来到红山书院,也不过是想看看这江东省儒门正宗究竟是何等样貌,而不是真的就想留下来。
可看他刚才直称“王桐老师”,应该是正式拜入门下了。
左维明道:“没错,红山学派对儒门‘义’字的阐发独出诸儒之上,而当今大周,之所以百事蹉跎,正源于一个义字立不住,在此精修三年,红山义理我实服膺。”
陈元暗自点头。
左维明性格中有其慷慨激昂的部分,之所以这么重视道义,可以说正是其本性的体现。
“拙生性情果敢,义理精进,成道指日可待。”
左维明大手一摆,说道:“中阳你的颖悟远超于我,若你肯修儒术,此时只怕早就修成法相,可偏偏你抱着粗拙的武道不放,实在让我扼腕。”
陈元笑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我非不愿修儒术,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也未可知,就像拙生你游历几年才遇到红山,说不定哪一天,我一朝悟道,立成法相呢。”
“哈哈哈,”左维明大笑道:“那我就等着那天快快来临了。”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红山之下。
红山之得名,乃源于山上多枫树,每到深秋,枫叶尽红,把整座山全都染成一片赤色,故名红山。
红山书院就坐落在几座山中间的盆地中,
红山书院与陈元想象中的大为不同,说是书院,倒更像是村落,里面散落着几十间茅舍,外面环绕着一片良田,书院师生亲躬耕织,以为自己衣食之用。
村落中并没有专门的讲堂,师生们每日或在松柏之下,或在溪涧之旁,或登上红山之巅,与祥云瑞雾为伴,一同讲经论道。
这就是红山派的学习之法。
马车一径驶进村落中,在一座小院在停下。
左维明先跳下车,笑道:“云州府最近连日大雨,今天不知怎么,忽然停了雨,但地上还是湿滑。”
陈元点点头,也下了车。
“小媚娘,”左维明笑道:“来,让叔叔抱你进去。”
媚娘鼻子一耸,转身向陈元伸出手去。
左维明看了哈哈大笑:“小丫头一时离不开你叔叔,长大后给你叔叔做新娘吧。”
“拙生,慎言!”
陈元不悦道,这个左维明秉性豪侠宽大是好,就是有些太不拘小节了。
左维明连忙道歉,带着他二人往旁边的小院走去。
小院只有三四间茅屋,外面一圈篱笆。
院子里养着些鸡鸭,一个老妪正在和母鸡斗智斗勇,要从鸡窝里取出鸡蛋。
“师母,老师在家吗,陈中阳来了。”
老妪回过身来,见是左维明等,笑道:“一直在屋里等着呢,哦,这不出来了吗。”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翁从屋里走出来。
老翁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农家老人,完全看不出一派宗师的气度。
“老师,”左维明笑道:“中阳到了。”
说着带陈元二人进了小院。
“见过先生!”
陈元躬身行礼。
王桐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连道:“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你和维明的书信我看了,你对儒门义理的阐发极有意味,连我看了也颇有启发,林源得你这么个学生,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他福薄啊!”
说到林源,王桐不由得叹息起来,眼中隐隐有泪花。
林源是他寄予厚望的学生,可是如今已经三年没有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陈元和左维明在旁边安慰一番,这才让老爷子收了悲痛。
老妪在一旁嗤笑道:“你这老头子,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连伤痛都制服不了,动辄落泪,也算是白读了。”
老爷子摇摇头,叹息道:“林源不比他人,值得我为他一大哭。”
陈元见机问道:“先生可有林源先生的消息?”
王桐摇头道:“红山弟子这些年始终未曾放弃追寻,可始终寻不到他的踪影。”
“我曾向云州府城隍打听过那鬼妖的消息。”
“鬼妖被押下阴司冥府受刑,忍受不过,终于吐露实情,据她所说,她本是好人家女子,只因生于阴日阴时,被那妖道看中,暗中摄了魂魄出来,祭炼成鬼妖。”
“之后妖道把鬼妖派到林源身边诱惑于他,伺机在他心中种下魔意,后面的事陈元你就都知道了。”
陈元眉头皱起,照这么说,那古怪道人似乎一开始就是冲着林源去的,这究竟是为什么。
“先生,”陈元问道:“那妖道似乎有意针对林源先生,这其中可有隐情?”
王桐摇头道:“那鬼妖所知也有限,关键消息恐怕只有妖道知道了。”
陈元听得有些沉重,一为林源的安危,另外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妖道,在暗中谋划什么,说不定哪天就会爆个大雷。
陈元在王桐小院谈了半个时辰,这才告辞出来,临走时,王桐叮咛嘱咐,让他有时间多来红山相聚,不要外生了才是。
从王桐的亲切态度中,陈元着实感受到他对林源的那种爱护,以及红山书院师弟子之间那种不同寻常的情感。
来时的马车还在外面停着,左维明招呼他和媚娘上车,说道:“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去看房子。”
“按照你的吩咐,房子我已经找好了,距离除妖司不远,院子也足够大,最重要的是,房租还很适当。”
陈元狐疑道:“院子大,房租上,这种房子真这么好找?”
左维明笑道:“在别处就不好找,可谁叫它距离除妖司近呢。”
陈元立即明白了,除妖司的臭名还有这种好处,他是没想到的。
左维明又道:“等看完房子,我带你和小媚娘去春晖楼,算是为你们接风了。”
“等一下,”陈元急道:“春晖楼?”
“怎么了?”
“怎么了?你要带媚娘和我去青楼,还问怎么了?”
多新鲜呐,没听说带孩子去的。
左维明好笑道:“谁说春晖楼是青楼?”
陈元把李如玉吹嘘云州府一楼四院的事讲了出来。
左维明摇了摇头:“四院的确是青楼,可春晖楼却不是,它只是一座茶楼,你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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