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纪德那家伙竟然会收留一个战争孤儿,还是有仇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竹下毓玥和沃尔特·司各特悄然到来,无声加入到聆听队伍里。而芥川两兄妹为了将功劳分摊,讲解者在两人间既跳跃又活泼的轮换着。
安静倾听完他们探查到的,关于安德烈·纪德临时驻扎地里被观察到的情报,竹下毓玥忍不住诧异咋舌出声。
“嗯↗?姐姐……”
然而她惊诧的态度,引起了芥川龙之介的注意,他略微感到了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只皱了皱眉轻唤一声,疑惑着扭头去看她的表情。
只见竹下毓玥神情凛然,眼中带着几乎悚然的震惊,仿佛安德烈·纪德会收留孩子一事,在她眼中是像游鱼会溺水一样是多么违反常理的事!
那魔怔的神情看着有些近乎狰狞了,芥川龙之介顿时被吓了一跳,震得浑身一哆嗦睁大了眼,快速的收回目光垂下头,不由心中暗自嘀咕起来。
姐姐这反应不太对啊!
收留战争孤儿是种很正常很普遍的事,怎么在姐姐这儿,仅仅一个收留事件,就仿佛是纪德做出了拯救世界的事一般,令她如此震惊。
这不对…其中肯定有事!芥川龙之介意念坚定。
任谁都知,是个人就有其价值。不说有多高,最基础的类似于被抓做苦劳力、抓壮丁填补空缺,又或者被各类型的贩卖等,或好或坏,总归是有价值有被使用的资格的。
基于此,镭钵街的几天里,他不信竹下姐没有看到类似之事。
所以,竹下姐这惊讶的究竟是什么呢?是值得探究的!芥川龙之介肯定道。
“在下觉得,奇怪的该是姐姐你!”思毕,芥川龙之介脑子一转,假做没忍住发出冷哼一声,试探道。
“突然就对那纪德投注关注,又这么奇怪的自认熟悉,还不远千里的来实地察看…我竟不知姐姐,你何时会有这等闲心雅致了?”
说话…让他看看他亲爱的竹下姐究竟会对此做出些什么反应?他才好让探究让其后她如此失态的缘故究竟是什么?
他自认记性不差,而又安德烈·纪德是近些天才听到的人!?姐姐对他的态度怎么会这么熟悉?
心中这般想着,芥川龙之介心里暗自思量不停,面上不忘说完就垂下眼帘,十分巧合地躲过竹下毓玥气愤瞪来的视线。而他眼睛掠过不远断截的涯边,眸光闪了闪。
安德烈·纪德……他一字一字细嚼慢咽般口中轻喃,思绪飞往天外。
“我奇怪?我哪里奇怪?”弟弟质疑的话语,竹下毓玥第一时间就选择反驳,等话说出口,才发现她不知龙之介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不由沉思起来。
但当务之急还是把龙之介找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为好,她想着,略回想一番,嫣然一笑:“说起纪德此人,龙之介你早在出镭钵不久就见到过的,就是不知,现在的你是否还能够辨认的出。”
嗯?我竟见过安德烈·纪德其人?芥川龙之介眉间不禁微颦。
但只略一回想,便忆起其中的奇处——他所见到的安德烈·纪德其人绝非真人,该是影相、照片一类。
想到这,他唯一能接触到有关安德烈·纪德的渠道,就只有他看过的,竹下毓玥异能镜界中播放的关于异能战争的立体化影像——他还附体其中之人切实体会过呢!
“幽灵小队、法国异能者…嗯……”芥川龙之介口中喃喃,脑中转的飞快,“是那个战地堡垒窟中抱着我哭,又死命保护我俯体的那个健壮大叔?!”他尖声叫起来。
“宾果!猜对了!”竹下毓玥拍手合十,“你记忆力真好。”她略有些羡慕地,似随口提起般,却如此真情实意。
着实让在旁听的人,听得摸不着头脑,既辨不出她各种情绪的真假,就不好插嘴。
几张已经启唇欲语的嘴巴又重新闭上。
见此,竹下毓玥心中暗笑,脑中也就团吧团吧把原先的诱导计划书揉团丢到一边儿,正襟危坐,准备将就点,就着他现在心里想的方向,顺势把龙之介的思索方向往那儿引去。
讲的人讲,听的人听,听众边听边想,想的东西还挺多,但想到最后终归还是要行动起来才能有所收获。
于是——
呱唧呱唧说的七分真、三分假,还不忘初心让两小带路去纪德营地。
竹下毓玥边走讲,讲述织田作之助和芥川龙之介都看过的她送龙之介的见面礼中,被她剪切掉的有关安德烈·纪德的战场经历。
似乎是即兴发挥的讲故事,众人仅当闲谈听,就很快发现了不妥了,只觉竹下毓玥那语句流畅的不可思议!兼之富有极其生动的画面感!
怎么说呢?嗯…对!就像是在富有情感的朗读大神的小说,那模样跟事先背好了文稿才上台的主持人一样一样的!
然而,这如同牛奶般丝滑的后面,不过是她在一心两用,爱丽丝镜界里复播着当初的录影,她则一边在看一边即时口头转播罢了!
次日,嗓子哑了的竹下毓玥一脸疲惫:累绝不爱,谢谢!
……
脚步匆匆,时间如过客,转眼故事讲完,而众人也来到了安德烈·纪德的临时驻扎地外。
两兄妹找的观测地点极好,居高临下,能清楚俯览右下方的整个驻扎地,将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姐姐快看!这个大石头都被胡噜完皮,变得像中华街入口的石狮子一样光滑了!”
小银兴致昂扬把她领到地方,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般扬着头,语气炫耀的朝那处涯台指去,很快乐的与竹下毓玥分享她的发现。
竹下毓玥顺势看去,是一处于岩壁背面的破损涯台,半边模样残缺。破损地方痕迹很新鲜,表面并没有太多风蚀痕迹,只浅浅一些,较完整的那边,表面就很光洁,就像是被抛光打磨过一般,呈现出一种近似黑曜石的质感。
抬首远眺,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在遥远的尽头隐约可见相对的陆地,呈现一条棕黑带绿的一线。
后方,踩踏行走草坪的沙沙逐渐逼近,织田作和沃尔特·司各特先生轻松的聊着天,模样很是悠哉。
“嘘!”这时,到地就将视线投下关注着驻扎地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猛然一个踏步上前,手捂住妹妹小银的半脸,紧接着侧身倒下。
一套连贯流畅的动作下来,两个人最后都躺在了光滑崖面上。
银很懵逼但很快便捂住了耳朵,竹下毓玥也一样懵逼却也下意识的蹲下抱头,两人都呆愣住了不知这样做为何?
但本能的趋利避害,还是让他们下意识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行动。
但很快,两人就明白芥川那操作究竟是为何?
几乎是在刹那间,爆裂的海风便骤然而至,扬起无数碎石细片,铺天盖地的散了半边天,劈头盖脸的砸他们了一身尘土。
衣服裙子被吹得狂乱飞舞,于风中猎猎作响。竹下毓玥吼地撕心裂肺:“织田作!你和先生没事吧?”
两小在她面前,她看得到也就不用担心危险不危险,反之织田作之助和沃尔特·司各特两人走在后面,她看不到——这风着实来势汹汹,她实在是担心。
“我们没事儿——你自己小心——”织田作放开了声音,大声回答,他躲在一处灌木丛后方
如同一辆疾驰的火车,呜隆隆地飞速驶去,擦身而过时便听到它里面夹杂着的模糊嘶吼声,如同鬼怪呜嚎,愤怒、哀怨、憎恨…怨毒之极!却偏生被阴阳所隔,只能算无能狂怒!
……海风停歇,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美好明媚,
临时驻扎地
帐篷里,几位听着监听器的队员,黑色防护面罩下的嘴角齐齐一抽,安德烈·纪德也努力憋着笑,脑海中努力回想悲伤的事,好把情绪压下。
芥川兄妹能找到的好地方,连他俩孩子都觉得好了,纪德这边又怎会发现不了?
更妨论仅隔百米左右的距离,那边那般大喊大叫,好似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不过是念着这儿终究是大英的地盘,加上这些时间特地摸到他们这儿来看他们热闹的人数不少,他们躲也躲了,驱也驱过,这不是都没起什么用吗?索性他们也就摆烂放弃了。
反正也只是被看看,他们又不吃亏最多就是烦了点儿。
而这会儿,真是让他们少有的再次感受到了些许开心的情绪。
这是他们自开始背井离乡就再没能感受到的美好,日复一日的在信仰陨落的悬崖边摇摇欲坠徘徊,他们的意志无比坚定,也无法阻挡从内部被伤害,信仰破灭带来的意识侵蚀。
无比浓烈的痛苦笼罩着他们,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巨大的被背叛、被遗弃的失落,让他们无限朝深渊滑落——落向无底的黑暗。
他们自意跟随队长,并没有丝毫的悔恨,安之若素。走的时候尽管失落,心中下起大雨,将他们浇淋成落汤鸡,像是一只只被狠心丢弃的小狗。但只要有队长在,他们依旧可以平静以待。
安德烈的幽灵小队——不少队员都是被他捡回队伍的。那种炮火连天的地方,若非必要,没有谁会闲的没事儿会去救别人的命。
但纪德不同,无论是他自身还是他的异能都不是适合正面刚敌的类型,单打独斗、暗杀、刺杀才是他的拿手好戏。因此他带的小队也偏向于这方面能力,正面对能力不行,能保命逃命就好,但他们各有专精,这方面联合起来绝对包全!
“这只下午两点左右到来的小队,应该是来看我们热闹中,地位最高的一队吧!”听着监听器那头,带着小孩快乐的嬉戏打闹的声响,幽灵小队中有人忍不住感慨。
“也不一定!”旁边人摇摇头,否定他的猜想,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这队明显玩乐的态度更浓,应该是来这里度假来的,一定概率是来的路上听说了我们,顺带着来凑个热闹,看个稀奇。”他神情严肃的说着自己的猜测。
“队长呢?队长,你怎么看?”再一位说话,他没提自己意见,反问起安德烈·纪德的想法。
“再看看。”纪德简短的说道,他不怎么在意这一队来客究竟是为何?
但一直以来被母国放弃的痛苦,被迫背井离乡的孤独无助,那种无时无刻都在被蚕食——就像是他跌进了一个大坑,天空阴沉还下着雨,坑上有人在一铲一铲往坑里盖着土,泥土一点一点要将他埋葬,而他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痛苦。此时却奇异的减轻了许多。
自己的队伍自己清楚,没有一个人拥有这份能力,之前的队伍接触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就只有涯台上的那只小队有可能了——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上面的其中哪位在起作用?
现在的他精神状况还算勉强能活,还没有到未来那种追求着死亡,还必须要求是以战死的方式死去才能安息。
这时候的安德烈·纪德还残留着想要活的希望,行事残忍中不乏温情,纵使意识浑浑噩噩,创伤后应激障碍十分严重,但他仍旧心怀着有善意,即使那微渺如小小星子。
即使那希望微小,却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啊!所以他还想尝试,看能有没有方法能够洗清他身上的被冤枉的罪名,重新回到母亲怀抱。
两队人就这样,互相都认为对方什么不知道,暗自较着劲。殊不知前因以结,后果必生,不管他们如何想,最后一定得真实见上一面……
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沃尔特·司各特先生表示看的很快乐。
同一时间,魏尔伦的清洗行动又新斩获了一滴血,暗杀完又一位与人造异能者有关的高官,对飞溅在地上仍在滚珠的鲜血视而不见。
他拉开占位的尸体,往溅了血的老板椅上一坐,乐呵呵翻阅起好心人留下的文件,查看其中内容。
这位死的着实有点儿冤,但也能算是有应得。他与其说是接触了人造异能者,不如说是参与了拐卖儿童的生意,魏尔伦是从一位负责接收被拐幼年异能者的研究员那儿顺藤摸瓜来的。
在这新一位的好心人这儿,他再一次喜得新收获。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房间另一边的窗户一如早先他的到来般,一瞬便支离破碎开,锋锐晶莹的玻璃碎片洒了一地。
下一刻从破碎的窗户口,一根异常粗大的豌豆藤飞快的蔓延进来,绿色的藤蔓很快就侵占去半个房间。
一位衣着得体,文质彬彬的绅士站在一叶肥厚的豌豆叶上,像坐电梯一般平稳地升了上来。
“初次见面,你好,暗杀王魏尔伦……”那人拾步走下藤叶,微一鞠躬,文质彬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