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莫名的清淡香味萦绕在身侧,荀晏自无边的黑暗中醒来,头脑一片混沌,浑身无力虚软,胸口像是被大石压着般沉闷。
几乎在他醒了没多久,就有人冲到了他的面前,轻抚着他的额头,惊喜的喊道:
“小郎君醒了?可还有不适?”
那人生得清秀,约莫有个十来岁的模样,此时面上满是惊喜之色,但荀晏却只想缩进被窝深处。
他的思维一片混沌,只觉眼前人的面容陌生得很,身边的一切都陌生而又令人恐惧,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到什么安全的地方,但却无路可退,只能一个劲的往被子里缩。
那少年也一时无措,很快门外有人听着动静进来了。
荀靖推开门快步走到了床榻之前,看着瘦弱苍白的幼子不安的蜷缩在被褥中,神色惶惶,那双素来漂亮的杏眼泫然欲泣,心中一瞬间酸涩难耐,几欲失态。
他轻轻坐在床边,伸出手轻抚幼子纤弱的后背,语气温和的问道:
“狸奴,可是魇着了?莫怕。”
荀晏一僵,后背紧绷,随着背后那只手掌传来的热源,他慢慢放松了身体,心中那股惶然莫名去了大半。
眼前人看着年纪不小了,颌下蓄着整齐的须髯,虽然已是人至中年,但仍然说得上是美姿容,风姿特秀。
只是大约是近来忧心,那人眼下一抹青黑,衬得肤色愈发苍白,隐约带出一些脆弱的病容。
荀晏不自觉的滚进了男子的怀里,鼻尖满是那股清淡悠远的香气,熟悉而令人心安。
“大人。”
他喊道,声音小得如同喑哑的猫叫,陌生的词汇从口中吐出,但此刻却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荀靖但笑不语,心下却因着这一声充满依赖的叫唤稍稍放松了些,他抱着荀晏坐了起来,掂量着手里轻飘飘的分量,不由叹息。
“狸奴受苦了,是我考虑不周。”
“不怪大人。”
荀晏轻声说道,他仍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说的语言都令自己陌生,只有眼前搂着他的人是熟悉的。
先前离去的少年去而复返,手中持着托盘,荀靖点头致谢,取了一只小碗,里头盛着清澈的清水。
“我儿用些水吧。”
他说道,荀晏顺从的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饮下温热的清水,灼痛干涸的喉咙被滋润后一下子令他感觉像是活了过来。
他像一只餍足的猫儿蹭了蹭面前的父亲,随后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笑容逐渐消失。
一碗乌黑黑,气味不妙,甚至还在咕嘟咕嘟冒着不详泡泡的药摆在了他眼前。
荀晏惊恐的看向了荀靖,荀靖仍然温柔的看着他,很坚定的,要亲手喂他吃完这碗药。
对视了片刻,荀靖叹了口气,眉宇间愁云缭绕,叹道:“狸奴向来不爱吃药,叫我实在担心。”
说着他还蹙眉轻咳两声,完美诠述了一名被顽劣儿子伤透了心的老父亲形象。
荀晏:……!
他突然感觉自己罪恶深重。
尚且年幼天真的他虽然有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抱着满满的愧疚喝下了这碗大概可以毒死他的味觉的药。
他流下了男人的眼泪,他的美人爹爹手忙脚乱的哄他,比他自己还难过的样子。
荀晏感觉自己更加难过了,他不想哭的,怎么会有人被一碗药难喝哭呢?可是,可是真的好难喝啊……
他抽噎着在药力的作用下再次陷入了沉睡。
荀靖为幼子掖好被角,凝视着小孩因哭泣才泛出一丝血色的面容,他平静温柔的眼底终究是显露出一丝忧虑。
半晌,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门外站着一名青袍青年,见荀靖出来忙躬身一辑。
“仲景不必多礼,此次若非有你,靖怕是要抱憾终身了。”
荀靖侧身扶起那人,认真说道。
张机讷讷半晌,摇头:
“机学艺不精,小郎君之病凶险万分,机也无甚把握,若是老师在……”
荀靖闻言温和一笑,拍拍年轻医者的肩膀。
“品济常于信件中夸耀仲景之才,狸奴这病纵是品济在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仲景能保小儿一命,靖已是感激不尽。”
“先生言重了。”
张机心中不知应该开心还是忧虑,自己的医术获得了认可,而且是荀叔慈这般极有名望的名士认可,这于他已是一种莫大的激励。
可忧在老师在外游历,他尚年轻,虽有薄名,却终究缺了点经验,如今一上来就要接手这般疑难杂症,负担起一个幼小的生命,而且眼前这位先生也是个身患痼疾的主,这着实是个大难题。
荀靖一眼便知他心底想法,不禁莞尔,终究是年轻人,这般想着心底仍是覆上一层阴霾。
他自幼体弱,痼疾于身,能活到这般岁数已是精心养着了,一生不过专心学问,不曾出仕,谁料老来得子,幼子竟同样患上这病……
也确是他想得不周到,狸奴尚且年幼,他本想着南阳与颍川相近,便携子来拜访故友张初张品济,谁料张初正巧于几月前外出游医,狸奴又因舟车劳顿起了热度,他这一时兴起险些竟酿成了祸事……
他敛下眉眼,掩袖轻咳两声,一旁的张机一下子如临大敌,当场进入医者状态。
“先生不可劳累,应早些休息服药才是。”
————
荀晏再次醒来时屋内已是一片大亮,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入室内,屋内古朴的家具历历在目,他呆呆躺在床上,陌生的记忆充斥于脑海之中。
他叫荀晏,今年五岁,是颍川荀氏子弟,父亲叫荀靖,他出生于颍川,母亲早逝,前不久父亲带他来南阳郡访友……
这些记忆清晰的映在他的脑海中,但他却感到不寒而栗,仿佛与一切都隔着一层膜……
他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不是这样,他又应该是怎么样的?
张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过丁点大的粉嫩小团子窝在床褥间,皱着秀气的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细碎的阳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带起一丝健康的红晕。
他心中觉得好笑,但也不由放轻了手脚,生怕吓着孩子,毕竟昨天这孩子刚醒的时候反应很大,约莫是病中被吓着了,他都不敢进屋,只敢让荀靖自己去安抚。
荀晏很快就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他暂时放下了对于他而言过于玄乎的思索,转而看向了这个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那人头戴青帻,容貌整丽,眉眼带笑,端得是一副令人不自觉想要亲和的好姿容,唯一的缺点是这人分明年岁不大,大抵二十余岁,却偏偏颌下蓄了撇短短的胡子,叫他怎么看都不顺眼。
其实也说不上难看,就是他单纯看不习惯。
被那道纠结的目光看了半天,张机的笑容逐渐僵硬,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莫不是今日出门没打理好,叫人看了笑话?
“可是机……容貌有所不妥?”
他试探性的问道。
荀晏这才发觉自己的目光可能有些失礼了,他诚恳的说道:
“并无不妥,不过观兄台姿容甚美,一时出神。”
幼童虽说嗓音还有些沙哑无力,但吐字清晰,只是这内容却着实让张机忍俊不止。
未曾想叔慈先生之子竟是这般……小小年龄倒是颇通美丑,童言童语惹人喜爱,难怪先生这般宠爱幼子。
他轻咳一声掩住笑意:
“在下张机,字仲景,师从张品济,家师远游,小郎君可愿让机把脉。”
荀晏顺从的伸出了腕子,总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垂眸片刻回道:
“仲景兄可唤我狸奴。”
张机默默勾起唇角,不过片刻便将荀晏的手再次塞回了被窝里,神色颇为放松。
“狸奴恢复得很好,如此再用几次药便好了。”
他心底有些感慨,前几天还以为这孩子怕是救不回来了,未曾想不过短短几天就有了转机,如今更是恢复甚佳,生死之际确有大变数,其中玄妙无数,作为医者……实在是很难不被此吸引。
这般想着,他便也未曾注意到幼童听到‘再用几次药’以后蓦然瞪得溜圆的眼睛,再回首时那孩子仍然是一派老成冷静,也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狸奴饿否?可要先用些豆粥?”
张机关切问道。
荀晏这才感到胃中隐隐作痛,可能是饿久了都没感觉了,虽然很想吃,但想到吃完以后大概率又要面临那令人窒息的汤药……
“好。”
他闷闷不乐应了声,张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哪儿引着孩子心情低落了。
待他转身正欲出门取豆粥来时,才发现幼童不知何时轻轻拽住了他的袖角。
荀晏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问道:
“仲景兄,阿父何在?”
张机看着颇有些局促的荀晏,这才由衷感到这只是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病了那么久,先前再冷静自若,也会不安,会思念父亲。
他转身轻抚荀晏细软的额发,温声说道:
“先生这几日劳累,现在应是还未起身,想来晚些时候会来看狸奴的。”
“哦,”小孩若有其事的点头,“应该让大人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张机还是明显感到荀晏一下子丧了下来,像一株没有精神的小草,好在这株小草很是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病中无力都要坚持自己吃饭,可见自幼教得还是很好的。
连吃药都不似平常孩童那般顽劣抗拒。
张机这个想法只持续了短短片刻。
因为刚刚乖乖一口闷了药汁的孩子面无表情,眼眶一红,泪水便像是没了闸门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张机自幼习医,医过的孩童不胜其数,有哭闹叫苦的,有乖巧安静的,但确实未曾见过这般样子的。
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只泪水在哗啦啦流,他一瞬间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荀晏自暴自弃的往被子里一埋,也不愿顾忌什么礼数了,他喊道:
“仲景兄让我一个人待会。”
说罢他还打了个可怜兮兮的,带着苦味的哭嗝。
张机宛如游魂般退出了房间,驻足片刻,后知后觉思索一个问题。
他这是要被讨厌了吧?肯定要被讨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提前预警(?)
总结一下:写得不好。
作者无纲放飞选手,开三国文也是一时兴起,自嗨偏多,水平非常非常非常差,小学生水平历史,一边看书一边写,尽力写,能力有限。
槽点包括但不限于:
20w字出头才进曹营,情节轻率,金手指不明显,历史参与度不足,笔力差,没啥爽点,人物悬浮……
最后,【高亮!!!】
希望大家看到不舒适的地方务必【及时止损】,你好我好大家好qvq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