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早起练完武后换了衣服在书房练字，管家顾明在敲门，说是府门口有人自称是将军故人，从苏州而来，想要见将军。

林烨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唇角漾着浅笑，“等了好些日子，终于来了。”

她心想一定是外祖母派人给她送药来了，匆匆走到门口，看到了一个身形欣长，头戴黑色斗笠，面围黑色纱巾，穿着墨色长袍，腰悬落月剑的人，背对着她而立。

“张子枫？”

被唤做张子枫的人听到她的声音便回过了头，他取下了斗笠和面纱，露出一张坚毅冷然的面庞，坚毅的棱角，阳刚的五官。看着她嘴角弯起来恰到好处的弧度，冷峻而不失温柔，“表妹。”

张子枫是独孤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地位举足轻重，平日里也是事务繁多，林烨没有想到这次竟是他远远地跑来给她送药来了。尽管意外，林烨还是从容地迎他入了府中。

张子枫坐在大厅喝了口茶，歇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放在了桌上。林烨打开它，里面立着一个密封着的透明小瓶，瓶中盛满了不知名的暗褐色液体，那液体中泡着一枚无根的紫色草药。

林烨看着瓶子蹙眉，“这就是祖母说的最重要的那一味药？”

林烨的外祖母，也就是张子枫的祖母许盈，她是江湖有名的女华佗，但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毒医，既是用毒高手也是救人的神医。三年前在冥山寺看过欧阳姝的症状后，许盈就知道欧阳姝所中之毒为‘碧落’，解毒之药正是传闻中的‘紫丧’。

许盈虽能以另外法子为欧阳姝解毒，但因欧阳姝自小体弱多病，她不敢贸然下药，以免毒还未解，欧阳姝就撑不住了。她一直在用温和的药物控制、纾解着欧阳姝身上的毒，就是为了延长时间，有朝一日寻到紫丧为她彻底解毒。

只是碧落和紫丧她也仅仅是在医书上看到过，并不知道它们来自那里，因此派出去找解药的人只能在整个大陆漫无目的地打听、找寻。

“是，就这么一味药，我的人在找，你的人也在寻，没想到整整三年，我们才找到这传说中的‘紫丧’。你可知，我们是在那里找到的？”张子枫一脸的神秘莫测，一字一顿道，“朝、云、国。

说完，他接又道，“外祖母曾与黎国上任国师在少年时一起去过朝云国游历，出于对毒感兴趣，她研究了许多朝云国的奇花异草，也搜集了很多关于朝云国境内毒药、毒虫的记载。一年前，她偶然间翻阅以往的记载才知道。紫丧，无根，长在朝云国边境黑暗沼泽的一处特殊水域里，百年难成一株。为了不让你失望，她就嘱咐我先不要告诉你，等找到了再和你说。”

林烨本来就猜想欧阳姝所中之毒和朝云国脱不了干系，如今看来，解毒之药既来自朝云国，恐怕那毒药多半也出自朝云国。

林烨想起那本地志书，一个雨林地带贫穷落后的小国，竟是那样的神秘诡谲。直觉告诉她，有关这个国家的一切，她以后都应该多加注意。

林烨拱手，诚恳道，“我知道了，张子枫，多谢你这几年帮忙寻药，林烨感激不尽。”

“表妹何须与我客气！”张子枫哑然失笑，他从袖中掏出信封，拿出里面的纸张，缓缓道，“外祖母年纪大了，不宜奔波，我就把她写的方子给带来了，只需要找一位信得过的郎中，按照方子所写配药，让公主进行药浴就可以了。”

“好，我马上就去准备，等小姝吃完饭就可以用药了。”

“莫急，你可知，我们在朝云国找这味药的时候遇到了谁？”说起这件事，张子枫刚才的笑意转为一脸凝重，“北冥大陆第一杀手——一剑飘雪。他已三年未出，这次是朝云国有人找他谈生意。”

一剑飘雪，那是北冥大陆上真正王者级的杀手，冷酷无情，凡见过他出剑的都必是死人。林烨一直觉得他根本不该叫一剑飘雪，他一剑飘血更适合他才是。

“一剑飘雪去了朝云国？他一直明码标价杀一人十万两银子，寻常人怎会请得动他？能请的起他的想必是与皇室有关系的人，是要做什么呢......”林烨想起前世她所中之毒，请来一剑飘雪的人目标莫非是黎国，“这件事我私下会禀报陛下，让他有所防范。”

张子枫点头，“如此就好。提前做准备总不至于事情发生了，令人措手不及。希望他们针对的不是我黎国之人。”

欧阳姝刚起床，灵玉就告诉她外面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找将军，欧阳姝不禁浮想联翩，梳洗完后就慌忙去了前厅，远远地只见林烨和那男子正相谈甚欢。

欧阳姝停在了走廊一处不肯往前。管家顾明突然出现在在一旁，笑盈盈道，“此人是将军的表哥，名叫张子枫，他是独孤山庄的庄主。祖父是前任武林盟主，父亲是现任武林盟主，家财万贯，仪表堂堂，至今尚未婚娶。”

欧阳姝听闻此言眉心微低，思绪纷繁。即使离这么远，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张子枫对林烨温柔的注视，那双眼睛里噙满了笑意，满是对一个人的爱慕之情。

欧阳姝不禁在想自己在看林烨的眼神是怎样的，是否与他一样，那林烨又是否会有所察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林烨却是早早看到了她，“小姝，进来。”

欧阳姝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林烨拉着她坐下，吩咐顾明把早饭端来。顾明早有准备，他命后面跟着的下人把饭菜一一布好。因张子枫连夜赶来，未用早饭，四人便一起坐下吃饭。

林烨给欧阳姝夹菜，温言道，“小姝，你多吃点，吃好吃饱，等会我差人去宫中请示陛下，请陈钟太医来给你清余毒。”

欧阳姝不看她，只是乖乖地点头。林烨有些不解，以为她是初入大将军府夜晚睡的不适应导致精神不好，便没再问。

吃罢早饭，一个时辰后，陈钟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了。待看过林烨拿的方子后，陈钟心中暗自惊诧，他虽入太医院不过两年，却也听说过五年前三公主生病一事，太医院无人可医，他只当三公主患了什么疑难杂症，原是中毒。

林烨一袭月白长袍，负手而立，“陈太医，就按此方给公主配药吧。”

陈钟面色肃穆，穿着一身太医服，放下药箱下跪行礼，“将军，臣是否可以为三公主诊脉，待臣看过之后，再行定夺。”

林烨于陈钟有救命之恩，但她也清楚，陈钟是一个恪守原则的医者，点头默认了他的请求。陈钟在为欧阳姝把脉之后，发现她所中之毒平自己生平未见，看脉象，隐约像是古书中记载的碧落。

他言道，“古书中记载此毒名为碧落，解毒需以紫丧配之。”

林烨叹道，“陈太医果真见多识广。紫丧已经备好，太医只需小心熬制为公主准备药浴即可。”

若是五年前为小姝诊脉的是陈钟，恐怕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陈钟把药浴准备好后，来到正厅向林烨禀报，此时只林烨一人坐在正厅。“将军，臣已备好药浴，公主只需在里面泡上半个时辰，让汤药彻底浸入公主的肌肤内，待药效发作，公主会陷入沉睡，而后找一个阴凉冰冷之处睡上一觉，药物更易吸收，待醒来时，公主可痊愈。”

“陈太医，”林烨端起茶缓吹，淡淡道，“你此次前来诊治，公主的病已好了大半，待公主在将军府养个一年半载，便可以痊愈。”

陈钟看了她一眼，跪在地上行礼，“将军所言，即是事实。”

林烨放下茶杯，淡笑道，“莲见，送陈太医回太医院。”

此时，门外的莲见走了进来，对陈钟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领着陈钟出去了。陈钟走到府门口的时候不由地停了一下，心中动容。

林烨救他时不过是少年将军，如今已是家喻户晓的战神。他感激了这么些年的人，梦中的女子，竟真的是个女子啊。原是不可肖想，如今是遥不可及。

药浴木桶放在欧阳姝房里，林烨陪着她回房，二人后面跟着莲见和灵玉。走到门口，林烨吩咐她们，“莲见，你和灵玉在外面等着。小姝，我陪你进去。”

欧阳姝本来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听到林烨的声音猛地回过神，在意识到林烨说的是什么后，她急忙摇头，局促不安道，“不......不，将军，灵玉陪我进去就好。”

林烨只轻轻看了灵玉一眼，灵玉便慌忙跪下，“公主，还是将军陪你进去吧。如果有什么事将军还能照顾你，灵玉在外面守着公主。”

“我......可是我......”

林烨凝视她，喟叹道，“小姝，我虽是男子装扮，但本质上也还是女子，即便此事传出去也断不会毁你清誉。”

陈钟说小姝泡半个时辰就会进入昏睡，让别人看着，林烨实在放心不下。

你要是男人就好了，欧阳姝心中一片苦涩。林烨所做一切皆是为她着想，她呢，却连坦然面对她都做不到。她暗自揉着丝帕，思绪挣扎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房内，欧阳姝褪去了衣衫，缓缓进入木桶，闭目坐下。林烨则坐在一旁背对着她喝茶屋内水汽缭绕。

在半个时辰后，林烨转过身，这时欧阳姝却突然睁开了双眼，四目交接，眼波流转，她眉心的朱砂妖娆清艳，在水汽氤氲下，更显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平日里清澈明亮的双眼越发楚楚动人。

只一瞬，欧阳姝便晕了过去，林烨慌忙上前接住了她。林烨一只手把她从水中抱起，另一只手拉下衣架上的白衫，一个旋转，白衫便把欧阳姝包裹起来了。

“灵玉，开门。”

灵玉打开了门，林烨抱着她走到门口，确认四周无其他人后，林烨抱着欧阳姝回到了自己房间。

寒玉床，正是最好的阴凉冰冷之处。

林烨轻轻地把她放在寒玉床上，坐在床边凝望她。

肌如凝脂好颜色，美似芙蓉湿露珠。尽道清歌传皓齿，笑时犹带岭梅香。

林烨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