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勇武, 但沙场上刀剑无眼,砍伤个胳膊腿的,都算是命大的。将军百战死, 壮士十年归, 并非人人都能从战争中博取爵位, 从此高官厚禄。
归来的老兵们身上有些许残疾,到别的地方都不好找工作,生活品质难以保障。
但他们对大王,那可是忠心耿耿的!
萧靖很感激这群为国家付出过的年轻人,他雇用了一些伤残的士兵, 来给他种辣椒。辣椒这一种珍贵的调味料,功效实在是太强大了, 若他不妥善处理, 说是能掀起数国战争也不为过。
以史为鉴, 胡椒就曾在西方掀起一阵风浪。
公元408年西哥特人向意大利索取胡椒等财富不成, 便怒而攻占了罗马城。最后意大利人用三千磅胡椒, 才把自己的城池赎回来。而在一千多年后, 荷兰人为了抢夺西班牙人从东方运回来的胡椒,发动了一场规模绝大的海上战争,数千人在胡椒争夺战中失去了生命。
胡椒是辣, 辣椒也是辣。胡椒能调味驱寒,辣椒也能调味驱寒。
同理可得,辣椒的杀伤力也一样可怕。
这逻辑没毛病。
秦王很重视这批辣椒, 用得好的话, 这些辣椒能成为他的秘密武器。种植园里闲杂人等不许进入,以军事基地一样管理。他派来了善于种植的农官指导,还亲自在老兵面前示范讲述如何种植辣椒。
“种子要现在清水里浸泡两个时辰左右, 直到它吸足了水,沉在盘子底部。”
“播种前的地要犁好,用水浇透,等半个时辰后,再把种子均匀地种上去。”
“等辣椒长到一根手指那么高的时候,加点肥水。肥水怎么配不知道?等会儿农官会教你们的。”
“还有啊,不会人工授粉啊?那你们谁会养蜂?养窝蜜蜂,授粉的问题就解决了......”
萧靖巴拉巴拉地讲了一通,顶着大太阳,穿着粗布麻衣,说得嘴巴都干了。渴了,便叫侍从拿个大陶碗来,特别质朴无华,能装一升水那种,“吨吨吨”的一饮而尽,再拿袖子擦了擦嘴。
这哪儿像是身处高位地秦王啊?
跟乡间种地的汉子差不多!
大王如此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看得老兵们都感动极了。大王为了给他们找出路,那可是尽心尽力啊,而且这处庄子建得极大,把他们的婆娘孩子们都接过来了。
女人们也有活干,大王命令她们种胡萝卜,专供军队里的战士。胡萝卜吃了能治疗夜盲症,兵贵神速,秦军夜里若能多走个几十里,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
孩子们懂事,会给大王的种苗捉虫子。虫子会啃咬植物的叶片和根茎,导致作物减产,这个干过农活的人都知道。
赵大雷小心地在辣椒丛里钻过,动作跟小猴子一样灵活。大雷出生那日正好打雷,他爹在外头打仗,所以他娘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小男孩把肥肥白白的幼虫从土里揪出来,那虫子顿时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哼,别以为这样假死,我就会放过你。”大雷把虫子放进去编好的竹篓子里,咽了咽口水,“鸡婆虫(蛴螬幼期)最坏了,会咬断根茎,回头我让阿娘把你炸了吃,也香喷喷的。”
油炸虫子,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了。另外一种黑灰色的地老虎也是害虫,大雷捉了十条鸡婆虫和四条地老虎,喊上小伙伴们,约定今晚去他家里吃炸虫子。
“胖鼠,山鸡,你捉了多少了?”
头尖尖的,却长着圆下巴的胖鼠回答道:“我捉了九条鸡婆虫呢,等会儿,这儿还有虫。”
而嘴巴小小的山鸡打开篓子,数了数,“一,二,三......我这儿有十五条虫。”
“那也很多了,幸好我们把它们揪出来呢。”大雷自认为帮了大王的忙,内心很有满足感,“若是大王下次来了,我们一定要请大王吃炸虫子!”
胖鼠和山鸡都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这个油炸昆虫的法子,还是大王教给他们的呢。
虫子洗干净用盐水泡一泡,粘点面粉就能下锅炸。不用放太多的调味,酥脆金黄的虫子吃起来是鸡肉味的!外脆内软,甘甜无比,还有种近似爆浆的快乐!
连干活的爹爹也说这个好吃呢,是下酒的好菜。
唯一缺点就是,这道菜费油,阿娘轻易不肯做一次。
这几个捉虫的小男孩只好轮流开火,跑去别人家里家吃。这样算下来,自家阿娘一个月做一回炸虫子,尚且在经济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等到孩子们再次见到大王的时候,是辣椒收获的时节了。他们有些沮丧,昨天他们才吃过一回油炸昆虫,若是留着今日吃该多好啊。
他们很遗憾没能请大王吃上一回。
萧靖知道了前因后果,逐个摸了摸孩子们都小脑瓜,“没关系啊,你们捉虫保护了辣椒,该奖。”
他从马车上取下来一个小袋子,里面放着是他爱吃的零嘴。他从里面抽出来一片橘黄色的果脯,塞到了大雷的嘴里。
小男孩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这是甜的,应该拿糖渍过。
杏脯肉的果香味很浓,外面有一层白白的糖霜,吃到嘴里有嚼劲,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大雷和他的小伙伴们得了大王赏的果脯,笑着喊着,想要跟别的小孩子炫耀。
秦王的眼里都是笑意,这真是充满活力的年纪啊。
萧靖没打算直接贩卖辣椒,而是盘算着把辣椒做成酱,卖到外国去。
在远交近攻的战略下,秦国消灭韩赵,交好燕齐,稳住魏楚。如今韩国赵国都已经灭亡,燕国是东北地主,齐国是滨海富豪,魏国到处割地,在隔壁日子过得紧巴巴。而楚国是南方大佬,从楚武王在春秋时期敢第一个称王,就知道人家底气有多足。
萧靖看上了个东北、海边和南方的市场,盘算着卖辣椒酱赚点钱,顺带考察一下别国是什么情况。大秦集团看着风光,都是土地之类的不动产,公司账户里的流动资金也不多啊。
他挣钱的压力也很大的!
燕国冬天下雪都半米深,吃点辣椒热乎乎的,能不舒坦吗?齐国人吃个扇贝大鱼的,来点香辣烤鱼换换口味也不错啊。
楚国地处汉江流域一带,湖南湖北都在那儿呢,这可是后世的吃辣大省!
添加了辣椒的食物,对于这个年代的人而言,是美味惊人的。从扶苏这小子一吃就停不下来,吃辣吃得长痔疮,就可见一斑。
“那就做个老干妈风味豆豉吧。”
萧靖听闻了民间的传闻,是时候要推出正品,打假山寨酱料了。扶苏来做产品代言人就很好,比起一个威名赫赫(幼儿级)的秦王,一个接地气的继承人也不错。
豆豉已被楚国人发明出来,其味咸酸,被称作“大苦”。萧靖找人买了大苦的制作方法,又收购了大量的豆子,先制成一批豆豉,然后在大锅里把豆豉蒸熟变软。
另外一个锅里放油,加入干辣椒慢火炸香,捞出炸糊的以外,其余的辣椒全部切碎晾凉。姜切片,小葱切段,再重新把花椒、葱姜炸香,与豆豉一通翻炒。以豆酱和饴糖调味后,加入辣椒碎和研磨后的辣椒粉,泼一勺滚油上去,香气就格外浓烈了。
红汪汪的油泡着酱料,一看就知道非同一般!
最后密封,装瓶。
种植园里开辟出来的酱房,炸辣椒的香气飘得几里地都闻得到。这儿每天能做出来五百多坛酱,一坛只有成年男人的拳头般大小。黑心的萧老板定价可不低,一坛子老干妈豆豉就要二十文。
二十文,这可是足足二十文!
二十文能买六斗米,一斗米相当于后世的十二到十三斤。换算起来,这么一瓶小小的辣味豆豉,要卖两百块人民币一瓶!
很显然,这不是卖给普通老百姓吃的。而贵族们不缺钱,两百块钱还没一件名牌衣服贵呢,吃了也不心疼。
这样很利于大秦集团闷声赚大钱,不容易引起竞争对手的警觉。
“两百块一瓶的辣酱是什么概念?”秦王闻着空气中的炸辣椒味,呛得咳嗽起来,“踏妈滴,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啊。”
萧靖把一坛留着自用(给系统吃),另外一坛则给了扶苏。他这个从千年之后来的假秦王,怀念似的吃了一份老干妈拌面,红火火地拌了一大碗,香喷喷的,再撒上几粒葱花,手擀面上面裹着的红油特别引人食欲。
是的,秦王发明了面条。
这种主食的制作也不算难,把面粉揉成团,醒一会儿,再擀成薄片,切细煮熟就行。刚开始厨房里的黄胖子掌握得不好,面条不是没煮熟,就是煮成浆糊了,但失败了两次之后,呈上来的面条筋道滑口,比馆子里的也不差。
宫人们看着大王大口吃面的样子,应当是满意的吧
“现在有钱了,吃老干妈都不香。”
萧靖吃完一抹嘴,唯一遗憾就是吃面没有蒜。说实话,对于他来说,老干妈就像泡面一样。偶尔吃一回香得很,但吃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太咸太油了。整个清爽的炒菜拌菜,吃个纯天然的原汁原味,反而更合他的口味。
可公子扶苏却不这样认为!
少年吃着老干妈辣酱,简直都快吃上瘾了!
麻辣鲜香的味道,对于没经历过重口味麻辣菜的秦人而言,味蕾上的冲击力是极强的。只要蘸上一点儿辣酱在馒头上,保证能让人吃过就忘不了。
而且里面还有肉粒,良心极了,手指头一样大颗的肉!
辣椒不够,肉量来凑,说起来这坛子老干妈辣酱,称呼为老干妈风味辣子鸡更加恰当。大块的鸡胸脯肉用料酒和姜汁腌得嫩嫩的,干炸到七分熟,然后再裹上炸出辣椒香味的黄豆酱料,翻炒拌匀,装坛制成。
能不开胃吗?
香辣香辣的,吃着一点儿都不腻
多亏了这坛老干妈啊,吃腻了肉食不吃蔬菜的长公子又能吃得下饭了。
他最近不爱点菜,就爱吃馒头烙饼和面条,什么味道都不用放。只要吃之前来一勺老干妈,吃什么都是香极了,味道很足。
连招待朋友,他也爱吃这个辣酱抹馒头,只有真心交往的伙伴才能分享到长公子的老干妈。若是普通的客人,那还是吃平常的饭菜吧。
好朋友熊冉来蹭吃过一回,惊为天人,对这个神奇的酱料念念不忘。
长得跟大熊一样的高大男生嘴边长满了小绒毛,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的白馒头太好吃了。他顶住了长公子的眼刀子,在拳头大的馒头上抹了两勺酱。
“这是何物?竟能把平平无奇的馒头变得如此美味?”
“不算什么。”扶苏笑得有些得瑟,“老干妈辣酱,等以后有多的,我送你一坛。”
“那就一言为定!”熊冉的表情很认真。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着要吃。熊冉从宫里出来后,剔了剔牙缝里的肉丝,又塞回进去嘴里,一直回味着老干妈的味道。
若是他有了这个酱,他肯定能吃到一斤饼,不,两斤!
有了熊冉这波宣传,外人都知道宫里有一种美味,名唤老干妈。有了老干妈哟,长公子连肉都不吃了,天天都吃这个拌饭。
有心人听了这个传闻,发觉这正是一个商机。在正版老干妈面世之前,市面上竟然出现了山寨酱料,还假装长公子是他们的代言人。
还别说,生意还挺红火 。
“喂,这位大娘不买我们的酱吗?可香了,长公子吃了都说好。”
“这是什么酱呀?”
“宫里传出来的方子,叫老干娘!配着馒头特别好吃,就是贵人家里才吃的馒头的!”
“哟,还配馒头吃,真金贵啊。我家没有馒头,但有饼子,给我装半碗,也尝尝鲜。”
“好嘞,多谢惠顾啊。”
......
身处宫中的长公子,还不知道自己在外头都被人传成什么样子了。
扶苏这会儿蹲在厕所里,难受极了。
这个年代如厕的地方,是木板子搭在粪坑上,以制成双脚。人蹲在木板上,中间是空的漏井,分辨可以直接落入池里。
前几日是拉不出屎,扶苏想着不急就是不用拉,也把这种身体状况没有放在心上。可今日他想拉了,那处却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什么燎过一样。
“嗷——”
刺痛的感觉越发明显,扶苏忍不住嚎了一声,憋得满脸通红,好像被刀子一路捅着。过了好久,那处一疼一松,某个物体终于做自由落体运动落到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溅起少许水花,以示回应。
扶苏腿都快麻了,好不容易以为这事儿算完结,可当他拿起布帛擦屁屁的时候,后面又疼起来了。麻布上鲜红的颜色亮瞎了他的眼。一大片都染红了,仿佛被割了大口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