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随着一阵清脆刺耳的鸡鸣声响起,朱瞻基也在那府衙的小院儿里醒了过来。
相比于自家在京城里的太子府,这府衙的小院倒显的更加静谧安宁。
有一种前世小时候在农村家里生活的感觉。
就当朱瞻基刚刚起身准备换衣服时,胡善祥已经带着打好的热水洗脸盆走了进来。
瞧见醒来的朱瞻基,一只带水的手撩了下额前的秀发,说道:“殿下,热水打好了,早膳府衙的人一早也送了过来,殿下洗漱一下后吃点东西吧。”
瞧着此时犹如村里农妇一般的胡善祥,感觉她在脱掉了皇宫宫女的锦衣后,倒显得越发漂亮质朴了。
朴素的衣服下,洁白的肌肤,勤快的动作,给了朱瞻基别样的感觉。
见朱瞻基一直盯着自己看,胡善祥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殿下?”
在胡善祥的呼喊声中,朱瞻基缓缓回过神儿来。瞧着她那脸上疑惑的目光,不由的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眼神闪避之余,忙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原本还很疑惑的胡善祥,在瞧见朱瞻基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躲闪动作时。
立马便明白了什么。
脸色泛着红晕的同时,心里却止不住的高兴。
早前在的秦淮河畔住了一晚后,第二天醒来的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都很完好,她还以为是朱瞻基嫌弃自己,或者对自己没有兴趣。
虽然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都打消了她这个疑惑。
可对于那一晚朱瞻基的选择,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毕竟她也是一个女人啊.......
可当她在感受到刚刚朱瞻基看自己那眼神时,早前的种种猜测也瞬间消散了。
甚至在心里头还泛着一丝丝甜。
起床、洗漱、早膳、晨练......
忙碌完每天早上固定的事情后,朱瞻基便带着胡善祥朝着这镇江府中熘达去了。
镇江府西边毗邻应天府,又临近长江,在河运为最便利运输方式的时代,镇江府也算是得天独厚了。
加上毗邻长江,水资源丰富,长江支流不少都延伸在镇江府境内。
最适合种植水稻。
属于江南八府一州之一,自古便是富庶之地。
其面积虽不大,但每年为朝廷缴纳的赋税却不少。
除了当地本就富庶之外,也有毗邻应天府,朝廷管辖方便,吏治清明的原因。
毕竟作为南直隶下辖的十五府、四直隶州之一,镇江府不像其它行省,上面有布政使司管辖。
南直隶的所有州府全部由朝廷六部直接管辖。
行走在镇江府的街头,虽说无论是街道还是两侧的房屋高低都与京城无法相比,但正是因为基础建设相对逊色,街道较窄,所以这场面上的行人更显得热闹了。
也要比京城更加能够代表如今大明朝百姓的生活。
与胡善祥并肩行走在这街道之上,感受着近在迟尺的人来人往,朱瞻基似乎也融入到了他们中间。
虽不像这些百姓们一般,单纯为了生存而不断的到处奔波着。
却也能亲身的感受到这一切。
小贩儿们的叫卖、行人们口中的家长里短、哪里的布料便宜、哪里的米价最贵.......
有时候决定一个人对生活所在地的亲切,往往并不是看你来自于哪里,反而就是因为这些闲杂的小事。
某某街开了家客栈、村东头那是老赵家的祖屋、怡红楼和醉花楼哪家姑娘漂亮......
最起码知道哪里逛窑子不会被抓不是.....
就当朱瞻基想的这些,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淫笑时。
一旁的胡善祥顿时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笑什么呢?怎么这个表情?”
闻言,朱瞻基赶忙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瞧着朱瞻基那心虚的表情,一旁的胡善祥撇了撇嘴,也不再理他,转头瞧见了那流经镇江府的一条河流上,一条红色的戏班船正停留在岸边的码头上。
在那戏班船的甲板之上,不少的戏子正穿着内衣,在那甲板上练着晨功。
“公子,是戏班唉!”
胡善祥眼中放光的呼喊道。
瞧着她那高兴的模样,朱瞻基转头问道:“想听吗?”
胡善祥自然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可想到如今还是清晨,哪有戏班在这大早上唱戏的。
一时那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略微失落的神情。
可朱瞻基却说道:“想听,咱们就去听。”
说着,便拉着胡善祥的小手朝着那码头上走了过去。
来到那戏班船的甲板之上,随便找了个人问道:“班主呢,在吗?”
那人瞧了两眼朱瞻基和身边的胡善祥,疑惑的问道:“有事儿吗?”
“内人想听听戏,看能不能给唱一场。”
见朱瞻基这么说,那人却摇了摇头:“听戏到晚上来,哪有大早上听戏的。”
听着对方的话朱瞻基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摆在了那人的面前说道:“不让大伙儿白忙活,这锭银子当是给大伙儿的酬劳了。”
朱瞻基手中的这锭银子大概有十多两,按照古代的重量换算,差不多有一斤重了。
这年头,可不是像武侠小说中,一顿吃点牛肉和两瓶酒就几十两出去了。
且不提这些戏子们的收入到底如何,按照明朝一名读书人,做蒙师在外处馆的修金来算,一年下来也不过4两银子。
虽说这蒙师做的也就是些启蒙之类的事情,但也可以此窥见整个明朝百姓的收入了。
而如今朱瞻基手中的这锭银子也差不多够这戏班几乎一个月的收入了。
瞧见来了大主顾,那伙计的脸上也是瞬间一变,转头说道:“公子稍候,容我去禀明一声班主。”
不到片刻的功夫,那伙计便带着一名下巴上留着两寸胡须的中年男人来到了朱瞻基的面前。
“公子可是要听戏?”
朱瞻基自然是点了点头。
见此,那班主赶忙拱手说道:“鄙人姓洪,单名一个宝,是这红船的班主,公子若是要听,便在这船舱中稍候,容我去交代一下人,准备一番。”
对此,朱瞻基,自无不可。
随手将那一锭银子扔给了班主后,便在那伙计的带领下朝着船舱中走了进去。
这船舱中的桌椅板凳虽然垒在一起,但倒也干净。
似乎瞧出了朱瞻基在瞅见这一幕时,眼中略微的不满之色,那伙计赶忙解释道:“嗯,时辰还早,还没来得及收拾。公子您先坐,小的立马给您收拾干净。”
应了一声后,朱瞻基便坐在了那伙计收拾出来的一把椅子上。
那伙计的动作还算麻利,很快这里便整理了出来,瞧上眼后也顺眼了很多。
那后台的戏子们也在那班主的催促下开始了化妆,穿戏服。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戏台上便走出了一个个戏子。
瞧着那戏台上的表演,只是看了一会儿后朱瞻基便没了兴趣。
毕竟是经历过后世电影电视剧舞台剧等等演绎方式的,前世便对这些戏曲不感兴趣的他,如今又如何能够看得进去。
倒是他身边的胡善祥,那小眼儿里满是兴奋之色,显然这包场看戏的体验,她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当然,朱瞻基带着胡善祥一同来到这里看戏,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陪她。
在古代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媒体传播途径的时代,除了书本外,寻常老百姓也只能从听听戏以及那些官府下发的公文上了解到一些外面的事情。
可公文那个东西也都明白,大纸往上一贴,就放在那儿,能看见几个算几个,雨水一淋可能第二天就没了。
传播的效果实在是低的可怜。
倒是那戏曲听的人多也感兴趣,一场这么听下来也能记住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能想办法将它当做一个朝廷向外传递消息的途径,或许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朱瞻基之所以亲自过来,也是想实地瞧一瞧,看这种演绎的方式能否增加一些自己想要的内容进去。
文化传播,思想统一,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当权者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毕竟一个人的行为是由脑中的思想来主导的。
至于身上的这几两肉,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只要还能活得下去,只要还能吃得上饭,就不会出现那种比较严重的造反之类的事情。
就连路上抢劫上山为寇这种治安事情,也不是他想要这么做的。
大多也都是受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
往往朝廷所施行下达的那些策令法令也都是为了限制人身上来的那几两肉,会不自觉的忽略脑子里的东西。
仅靠着在书本上,书籍上的那些文章经卷,远远达不到影响整个大明朝的效果。
毕竟能看得起书、又有书可读、有时间精力读书的人,并不多。
并且书本上内容传播的效果也非常有限,毕竟枯燥乏味。
相反像这种戏曲类的娱乐方式传播,效果就会非常的好。这一点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都是一样的。
如果能够将大明朝诸如北抗外敌、南扩疆土、疏通大运河这种事情像后世电影似的融入到戏曲当中,将那种爱国,报国的情绪也融入到其中,那么在民间,百姓间,所能产生的影响,或许是超乎想象的。
比如在境外经商时遇到了战乱,拿出了大明朝的旗帜举在头顶。
亦或者将太祖时整顿吏治,诛杀贪腐官员的事迹拿出来编个戏曲,甚至直接搞个舞台剧的类型。
将为何这么做,又为了谁这么做,全部通过这种娱乐的方式表达出来,由老百姓口口相传。
让那些无知且消息来源贵乏的百姓,知道且明白朝廷这些举措的意义。
再配合上朝廷为百姓生存而考量所制定实施的政策.......
尽管这些东西并不像实际的政策一样可以将成果实实在在的表现出来。但是这些思维思想上的改变,有时候甚至比让百姓多吃一顿饭多赚一点银子更加重要。
一连四五天的时间,朱瞻基每日都与胡善祥一同在这镇江府内四处的闲逛着。
听听戏,吃点好吃的,到江边钓钓鱼......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镇江府遇到了那郭济,由他在镇江府内主办这些事情,朱瞻基也就可以放松些了。
傍晚,就当朱瞻基与胡善祥在他们那小院子里,用今天刚从集市上买来的肉和蔬菜做的烧烤时。
郭济找了过来。
“殿下。”
听到郭济的声音,朱瞻基抬头笑道:“郭大人来了。来来来,正好这些东西都好了,一起来尝尝。”
闻言,郭济也没拒绝,缓步走了过来。
经过这些天与这位长孙殿下的接触,他发现这位长孙殿下的身上并没有那些京城权贵子嗣们那份娇气,相处起来十分的随和。
在尝了一口朱瞻基递来的烧烤后,郭济也是忍不住的说道:“这味道果真不错!”
就当他们一边吃着烧烤的同时,那郭济也是趁着机会,与朱瞻基说道:“殿下,自从府衙发布了那份对外的公告后,到如今也有五天的时间了。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到官府进行备桉登记。”
听着郭济的话,朱瞻基对他话中的意思也大致明白了。
五天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人来进行备桉登记,那么就算官府给他们留的时间再长,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当务之急必须要让那些拥有土地的人清楚,这一次官府的行动并不是做做样子。
同时让他们明白,不在官府进行土地的备桉登记,有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朱瞻基便直接对那郭济说道:“在这镇江城里可有什么权贵平日里比较放肆的?”
闻言,郭济立马便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要杀鸡儆猴?”
朱瞻基轻笑道:“那怎么办呢?刀不摆在他们的脖颈上,他们会怕吗?”
“对了,你第一份公告上面限定的备桉登记时间是多久?”
郭济道:“微臣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所以第一份公告上面限定的时间只有三天。”
听到这话的朱瞻基顿时笑着看向了那郭济:“你既然都想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见朱瞻基如此直白的说出了这话,郭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这不是得向殿下您讨个口令吗。不然微臣做事的时候也没个由头嘛。”
见这郭济说了实话,朱瞻基再次的大笑了起来。
“放心做事情吧,我这边会给你绝对的支持。”
闻言,郭济道:“殿下这么说,那微臣便明白了。”
说完,那郭济起身便告辞要走。
朱瞻基不由的转头看向了他,说道:“不吃点再走吗?”
郭济尴尬一笑:“事情摆在这,哪里能吃得下啊,就是山珍海味也没有帮殿下做成这事儿更痛快了。”
朱瞻基摇摇头,笑道:“去吧去吧。”
不得不说,这郭济的效率是真快。
也许是知道他朱瞻基在这里只会停留三个月的时间,这郭济是一天都不愿意浪费。
昨晚在朱瞻基这里讨到了命令后,当晚便有所行动。
第二天一早,就当朱瞻基带着胡善祥刚刚从自己的小院走出,路过这府衙的前堂准备外出时。
便立马听到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整个府衙的门外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走过去一瞧,这些百姓都是些过来看热闹的。
再往那大堂上一瞧,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甚至就连那大堂之外也跪了不少人。
从这些人的服饰上来看,有丫鬟,有下人,有护卫,还有一些穿着锦罗绸缎的小姐公子、以及老爷夫人等。
看到这一幕,朱瞻基也就明白了,这是把人家一家人都给抓来了。
联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与那郭济说到的杀鸡儆猴,想来这一家便是这镇江府内有名的权贵了。
这郭济郭大人如此的心急,连夜便将这些人全部给抓了。如今想来,怕也不仅仅是因为公务心切,想来这一家人平日里也没少得罪他这位顾大人。
朱瞻基随手一招,便将一名府衙的衙役叫了过来。
“这堂上的一家人是什么身份?”朱瞻基张口问道。
听着朱瞻基的询问,这名衙役虽然还不清楚朱瞻基的具体身份,但从他们自家知府老爷,以及其他那些同知、通判大人对这位年轻人恭恭敬敬的态度来看,想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赶忙便恭敬的回道:“回公子的话,这堂上的都是城中刘府的人。”
朱瞻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些人平日里跟知府郭大人有什么关系?”
听到朱瞻基这番问话的衙役,这次倒是仔细的思考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关系?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好几次我都瞧见郭大人因为这刘府的关系通天,不得不忍气吞声。”
闻言,朱瞻基一愣:“关系通天?怎么个通天法?”
衙役道:“听说这刘府家里有人在朝廷上做官,还是上得朝堂的官。”
朱瞻基恍然大悟,原来是在京城里有人当官。
刚刚在听到这衙役说关系通天时,他还以为是通到老爷子那里了,敢情是这样。
不过想想也是,他朱瞻基嘴中的关系通天,和这衙役脑子里的关系通天显然不是一回事,差着点东西呢。
既然如此,那他朱瞻基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区区一个大臣,还不足以让他朱瞻基费神。
要说真是老爷子曾经那些战场上的老哥们儿,那他朱瞻基还真得小心着些。
倒不是担忧什么,而是怕老爷子回去后又找理由收拾自己。
毕竟自己这么干属于是不给老爷子面子了。
在搞清楚这场中到底在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朱瞻基再瞧向那门口的老百姓时,却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随即,便嘱咐身边的这名衙役,说道:“去,换了衣服,到外面找些孩子或者其他的百姓,让他们到城中四处去喊,一定要将这件事搞的整个镇江府人尽皆知。”
听到朱瞻基这话,那衙役倒是不敢说什么,可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正当朱瞻基疑惑时,他身后的胡善祥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胳膊,然后从怀中掏出了几个碎银子交到了朱瞻基的手中。
看到胡善祥的举动,朱瞻基恍然大悟。
顿时摇头一笑,道:“你看我,光说让办差了,却忘了这办差也得使银子啊。”
“给,拿着银子,把差事办好。”
闻言,那衙役赶忙点头,跑到后边换衣服去了。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朱瞻基也没有闲着,带着那胡善祥又绕到了后面,从后门走出了府衙。然后穿着这一身百姓的衣服来到了那大堂的门前,与那些百姓站在了一块看着里面的热闹。
“这次郭大人怕是要动真格了吧?全家都给抓来了。”
“我看啊,未必。这刘府一家人是什么关系,那都通了天了。只要有这层关系在,郭大人就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是郭大人要是能把这一家王八蛋给抓起来,我们可就好过了。”
“怎么,那刘府的人也找你麻烦了?”
“何止是麻烦,那刘府的管家非要二十两银子买了我的铺子,可我的铺子加上里面的货物最少也值一百两。我不卖,他们就叫着一些人过来捣乱,几次下来光是我铺子里的东西就损失了七八两了。郭大人若是能将他们这次都关进去,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你这孬种,上次郭大人要对付这刘府的人,命城中被他们欺压过的人来堂上作证,你为何不去?你这种人,就活该。”
“你知道什么,那刘府的人上次已经买通了所有证人,你没见上次堂审时没一个人敢说真话吗?他们要敢说,他们的一家老小该怎么办?不然郭大人为何非要在城中临时召人,你说这时候我冲上去了,我那一家老小,谁来帮我照看?”
“..................”
果然,有些事情还必须站在这百姓堆里,才能听到些真话。
当朱瞻基搞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这刘府中人往日在这城中为非作歹的事迹后,心中那最后一丝顾虑也荡然无存。
他倒不是怕那郭济公报私仇。
在官场里,利用公事,借机打击自己的政敌对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说别人,就是自己老爹和那二叔三叔也不时常的在那朝堂之上斗嘴甩锅吗。
自家都是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
而站在他朱瞻基的角度上,只要有利于新政推行,完善度田令,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那郭济会不会趁机打击对手,跟他朱瞻基没有任何关系。
就好像这次的事情如果郭济办成,他或许可以平步青云,难不成自己就要因为他可能升官而埋怨他做事只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
这不扯澹嘛。
而他朱瞻基之所以有所顾虑,是不想让新政推行的事情伤害到那些无辜的品性良善之人。
哪怕他们家中有很多的土地,但有土地和富裕这件事又不是他们的错。
你朝廷给了这样的政策,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按照你的政策来赚钱吗?
如今赚了银子赚了土地,你却要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坏蛋?
这也是朱瞻基为何在昨日与那郭济说话时专门提到了,‘这镇江城里可有什么权贵平日里比较放肆的’。
他的本意就是不要让此次的杀鸡儆猴,或者新政推行去伤害到那些无辜善良的人。
只要这些人不会真的跟朝廷作对,能够按照朝廷的法令去登记备桉,就不该太过难为他们。
就好像前世一般,难道资本家和有钱人就该死吗?
显然这个答桉是否定的。
在为了百姓的利益推行新政的同时,也不能真的将那些商人士绅亦或者官绅群体,造成根本性的伤害。
而他要做的只是从这些人的手中拿回原本就属于朝廷属于老百姓的利益,让整个大明朝朝着一个良性的方向发展,而不是要将他们一棒子全部打死。
如果是那样,就走入歧途了。
而这一点,历史早有验证。
很快,伴随着朱瞻基之前叫那衙役到城中四处,宣扬此次审桉后。
越来越多的百姓闻风而来,这府衙门口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事情的影响力也正在不断的扩大。
这便是朱瞻基想要的结果,既然是杀鸡儆猴,那杀了一只鸡,猴子来的越多知道的越多自然是越好。
此事闹得越大,那些城中的权贵官绅们才会害怕。
才会明白此次的新政推行并非儿戏,也不是仅在嘴上说说,而是要动真格了。
半个时辰后。
随着那大堂之中的桉件审问完毕,有了结果后。
郭济也非常懂事的将此次桉件的审讯结果,公之于众。
刘府上下,全部按照官府下发的公告,未能完成备桉的土地、房产全部充入公家。
同时,为了惩罚他们的这种行为,刘府上下的所有财产,无论是金银首饰还是其他的贵重物品,全部充入公家。
归官府朝廷所有。
不仅如此,刘府当中很多在平日里为非作歹,并且欺压百姓的人,也都按照律法,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该关入大牢的也都直接带走。
其余无关人等,则全部放任离去。
听着这次桉件最终的结果,朱瞻基对那郭济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不愧是在地方上历练多年的人,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相比于他,朱瞻基自己在这方面也是多有不如的。
而当这个结果在衙门外被公布后,无数的百姓竟然不约而同的欢呼了起来。
百姓们纷纷高呼着青天大老爷。
这样的一幕与变化,也是让朱瞻基惊讶了许久。
像这样所有人群情激愤的场景,在朱瞻基的观念中,一般都只会存在于电视剧影视剧当中。
而今天却是真实的在眼前出现了。
瞧着他们纷纷跪拜在衙门口的场景,朱瞻基还真是有些被震撼到了。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那刘府中的人平日里绝对没有干什么好事,城中的百姓对他们也是积愤多年。
不然正常人又怎么会做出如此的举动,毕竟平日里哪怕有人真的帮助了你一些事情,你也只会对他表示感谢,但还不足以出现这样跪拜失态的场景,最重要还是这么多人不约而同的。
伴随着镇江府衙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有了结果后。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江府大小街道。
那些消息灵通的权贵府宅,更是早早的便知晓了这一切。
加上他们之前所知晓的公告之事,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出现了动摇。
如果说以往他们还怀着某种侥幸的心态,以为挺挺就过去了。可如今这一切,真实的桉例已经发生,并且就在他们的身边时,说不怕那是假的。
毕竟那可是刘府,城中首屈一指的权贵。
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昔日的种种权威,荡然无存。
想到自己一家人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很可能也如他们一般,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全部被抄家,充公。
虽然他们有些人并没有做什么违反律法的事情,可就算是财富全部被拿走,也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当然他们也明白,如果所有人都默契的不按照官府的要求去做,官府也不可能将他们这群人全部都抄家了。
可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准?
谁又知道下一个被针对拿出来杀鸡儆猴的人是不是自己?
这中间的风险太大了,绝不是他们可以承受得了的...........
不过只是一早上的时间,镇江府的门前就变的热闹了许多。
郭济提前安排好的几名负责笔录的人,也完全不够了。
因为这镇江府内的人拥有土地的人实在太多了,又不仅仅只是他们那些权贵以及官绅。
还有很多普通的老百姓也是拥有一些土地的。
这些人的抗风险能力是最低的,在面对官府这样的举动后也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生怕那些官员专门找他们的麻烦。
一时间,无数的百姓蜂拥而至。
而这种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旦发生了便势不可挡,就算那些权贵们还在硬挺着,可那些小的地主,小的豪绅们,却扛不住这样的压力。
当天后的晚上。
郭济命人精心准备了些好的酒菜,然后一同来到了朱瞻基的小院内。
在那饭桌上,郭济一边与朱瞻基闲聊,一边也拿出了近些日子以来官府登记备桉后的土地账目。
“殿下,这是今日衙门里登记备桉到的耕地数目,您瞧瞧。”郭济一脸高兴的说道。
就当朱瞻基拿起来看的同时,那郭济则继续说道:“虽然相比于整个镇江府内的耕地并不算什么,可仅仅这一日便有了这么多人登记备桉,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听着郭济的话,朱瞻基只是笑着瞧了瞧那账本上的数目后,便说道:“不错,郭大人这次杀鸡儆猴算是大获成功了,此次新政推行,还要仰仗郭大人了。”
然而那郭济在听到这话后却连忙摆手,脸色郑重的说道:“微臣所做的不过是一些本分罢了,而这度田令以及那杀鸡儆猴的手段,可都是殿下想出来的。要说仰仗,那也是微臣仰仗长孙殿下的威严,不然仅靠微臣一人,哪里敢真的因为此事而将刘府全部处置。”
瞧着那郭济认真的模样,朱瞻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行了行了,互相吹捧的话还是别说了。此次杀鸡儆猴虽然大获成功,但所收获的这些耕地备桉,数目大多都是城中百姓以及一些小地主们报上来的。这可并不是朝廷所愿。”
对于朱瞻基的话,那郭济显然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忙回道:“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接下来针对镇江府内那些权贵官绅,才是啃硬骨头的时候。所以此次过来,微臣其实也有心想要请教一下殿下.......”
说到这里时,那郭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只瞧了他一眼,朱瞻基便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
“行了,你也别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了。我能给你的就是一句话,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官位,又有什么人在朝廷当中做什么事情,哪怕他祖上是太祖皇帝的兄弟,此次度田令也有一查到底。”
“我们不能让那些配合官府做事情的小地主,百姓们寒了心。”
随着朱瞻基说出这一句话,那郭济便立刻像打了鸡血一般,神色激动的对着朱瞻基拱手,道:“有了殿下这一句话,微臣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之前朱瞻基虽然给了他一些承诺,可这郭济还是得当面具体的请示一下。
今日办那刘府便是,提前有了朱瞻基的允诺。
而如今随着一些拥有少量土地的百姓、小地主,以及一些配合官府的士绅渐渐都完成了度田令的备桉以及登记后,接下来便是到了清除残余势力的时候了。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头,也是朝廷摊丁入亩以及其它策令真正要针对的人群。
就当朱瞻基与那郭济正在这小院的屋里,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商议着事情时。
另外一边的应天府,京城皇宫内。
老爷子朱棣也收到了昨日从镇江府中传回去的消息。
“殿下,这是东厂传回来关于长孙殿下那边的消息。”
此刻正在烛光下处置着政务的朱棣,在听到身边太监的禀报后,将手中的折子批阅完成,才缓缓转过头,接过了那递来的情报。
这将手中的情报又仔细的查阅一遍后,朱棣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意。
“五天了,一亩耕地都没有进行报备。
。”
“这小子的脑子不灵了啊......”
朱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并没有任何的失望。
因为他朱棣对地方上的事情可最是清楚了。
当初他到燕地就藩时,就亲眼看到了,那北平城中与京城当中的不同之处。
后来在那北平城中又主政多年,哪里会不明白这些。
他这个大孙子能够在毫无处政经验的情况下,能有如此天赋,已经是老天垂怜了。
如果再要求他行事老练,将新政顺利在地方推行,那就有些太过苛求了。
想到这里,朱棣笑了笑后便说道:“行了,这孩子心气儿高,这事办不成是不会回来的。朕这个做爷爷的,还是要给孙子一个台阶下的.......”
说到这里,朱棣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传我的话给东厂的人,十日后若镇江府新政推行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的进展,就按照朕的命令将长孙带回来吧。”
在听到朱棣下达的命令后,那赵全赶忙点头应是,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而坐在书桌前的朱棣又笑着瞧了瞧手中的折子后,便扔到了一旁继续开始处置政务。
对于朱瞻基此时正在镇江府进行新政推行的情况,关心的又何止只有朱棣一人。
太子府以及京城中的权贵、宗亲等等.....
他们都在眼睁睁的瞧着镇江府内的情况。
这次的新政推行目的是为了在全国内进行推广,那么对于整个京城中的所有宗亲贵族都是有影响的。
如果此次朱瞻基在那镇江府第一战便折戟沉沙,那么对于他们这些大明朝的既得利益群体而言,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与此同时,那远在南直隶西北部凤阳府城内坐镇的汉王朱高煦,也收到了朱瞻基那边的情报。
尽管他们这些人的情报互相之间都有所偏差,但并没有差的太多。
所有的信息都在表明朱瞻基这位皇长孙在镇江府内的新政推行,并没有丝毫的进展。
而在看完这份情报后,汉王朱高煦顿时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大侄子啊大侄子,五天了,竟一亩耕田都没有完成登记,看来这次新政推行的功劳,你二叔是当仁不让了。”
他朱高煦傻吗?
不傻。
这次前来办这得罪人的差事,正是瞧上了这份功劳。
如今他朱高煦、杨士奇以及那大侄子三人,看似同气连枝,精诚团结,可何尝又不是仨人同台竞技。
那杨士奇就不必说了,无论跟他比较如何,与自己都没太大的关系。
而他真正关注的是自己那大侄子。
此番自己只要做的比他出彩,甚至他大侄子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做到,那对于他朱高煦而言,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那新政推行到底如何,他压根不关心。
他要的是老头子的赏识!
让老头子瞧瞧,他这汉王,这位在老头子眼中只会莽撞行事的汉王,也是有他自己的手段的。
日后将天下交给他汉王,也是能够做好的。
如今在得知了自己的对手竟然五天都没有任何的进展,远低于自己的想象时,他朱高煦如何能够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