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柠这一路都沉静得可怕,司机倒不觉得有什么,小简都要吓哭了,以为她在气自己让她大庭广众之下丢脸。www.mengyuanshucheng.com
她老板长得再美,让她恨不得每天拍照舔颜,也架不住冷着一张脸,好像在酝酿狂风暴雨。
“那个,柠柠姐,你饿不饿?”
司机和小波倒抽一口冷气,简直佩服她的勇猛。
贺大小姐脾气挺好,真发火的时候,也咄咄逼人。
贺柠回过神,尖而小的下巴抬了起来,扫了小简一眼,摇摇头:“飞机上吃过了。”
之后,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大家浑身不得劲儿,贺柠却想了很多,大多都是跟她爸妈有关。
贺建安小时候可疼她了,就算很忙,也会挤出时间,带着她像普通家庭一样到昆明湖泛舟,十二孔桥那里放风筝。
如今竟然家不成家。
京城的秋夜难得如此明净,可惜到处都是潋滟灯光,很难看到星星。
霞韵府邸9栋是贺建安和原配的婚房,他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建安集团开发的楼盘。
紧邻最繁华的商圈,雄踞内城,背枕恢弘美景。
最重要的是远离西郊别墅,自由自在。
如今,鸠占鹊巢,被生下儿子的继母占据。
送完小简她们,司机直接把她送到霞韵府邸就离开了。
贺柠临时决定回霞韵这边,没打招呼。
等她到的时候,一家三口都围在饭桌前吃完饭了。
继母姜韵脸色有点臭,让自己儿子回房写作业,然后强撑着假笑:“柠柠回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下,你瞧,都没给你准备饭菜。”
贺柠没理她,放下自己的随身行李箱,伸了个懒腰,拧拧天鹅颈:“累死了。”
然后才跟贺建安打招呼:“爸,我有事儿找你。”
贺建安脸色很不自在,抬了抬自己的眼镜,不安地问:“什么事儿?”
贺柠一看到他那模样,顿时觉得好笑又心软,贺建安就是这样一个耳根子软的男人,谁都不想得罪。
“我们书房说。”
贺建安被姜韵瞪了一眼,顿时哑火,尴尬地看着贺柠:“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到书房单独说话。”
贺柠抱着自己纤细紧致的手臂,淡淡一笑:“我现在连跟自己爸爸单独说说话的资格都没了吗?”
贺建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头,露出很无奈很疲倦的表情,每次姜韵和贺柠起争执,他都这样子,因为女儿会心疼他。
贺柠这次却没有罢休,勾着绮丽的唇角,笑了:“既然你们不觉得尴尬,我们就当面说,姜阿姨,你是急着给自己女儿找个金主吗?”
姜韵一心想把女儿嫁入比贺家更高的豪门。
贺莎大学没毕业就在娱乐圈出道,走的是白富美名媛路线,混个名气,从来不接大尺度和扮丑的的工作。
为了把自己拍得很美,大部分照片都花高价请时尚界摄影大牛掌镜。
因此没什么代表作品,只负责美美美。
整天在社交平台po美照,晒奢侈品炫富,外加暗示自己和贺家的关系。
姜韵气得胸脯起起起伏伏,她当年在娱乐圈也是个曾经呼风唤雨的一线小花。
贺建安就是捧她的金主,最讨厌别人提这事儿。
贺建安低喝一声:“柠柠,怎么说话的啊?还有没有家教了?”
“是没家教,”贺柠理了理裙摆,坐到沙发上,“谁让我妈不争气,被小三气死。”
姜韵强撑着笑,抚了抚今晚被贺柠气出来的两条皱纹:“都是我的错,只是我不明白,柠柠你突然急吼吼跑回家就为了讥讽莎莎?”
贺建安心疼地搂着她,握了握她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两个人自成一国,气得贺柠眼睛都要红了。
她在水晶盘里拿起一颗彩色包装纸的糖果,慢条斯理打开,吃了颗糖,心里的苦涩才逐渐淡去。
冷不丁才慢慢扫了姜韵一眼:“讥讽她?你拼命瞒着我,想把贺莎嫁进原家,难道不是想给她找个金主?”
“什么金主不金主的,”贺建安突然拔高声音,“建安集团要和矩力集团合作开发名友湾,我提了提联姻的事儿。”
他是想告诉贺柠这联姻是他争取来的,想让谁嫁进原家是他的意愿。
贺柠哂笑一声,要不是因为大伯贺建诚手上握着的那点权力,人家会来找你合作。
“爸爸就一点也没替我考虑过吗?”
她并不是多想嫁进原家,而是深感不公和委屈。
去年国建二局一个四十岁的大领导想二婚,也想跟贺家关系更进一步。
姜韵直接把贺柠照片发给对方,生怕贺家把自己女儿贺莎推出去。
而贺建安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虽然最后在大伯的干涉下没成,但也足够恶心,毕竟对方年龄都可以当她爸爸了。
这一次,轮到青年才俊,姜韵就急着让贺建安哄她待在纽约,要把这事儿定给她女儿。
原野常年蝉联贵太太票选“最佳女婿”榜首,多少人想凑上去,都没有门路。
他这样聪明又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办公室都散发着权力的味道,多少人趋之若鹜。
贺建安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有些犹疑:“柠柠你也知道自己的名声……”
这才是今晚的诛心冷箭。
贺柠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涌出来,要不是姜韵在一边,她会跟自己爸爸大哭大闹着撒泼。
你是我爸爸,你凭什么不相信我,不站在我这边?
你难道不该保护我?为什么每次出事都站在外人那边?
再热的血脉亲情都会有被浇凉的那一天啊。
姜韵柔柔弱弱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就是啊,柠柠,你别因为一时之气影响你爸的事业。”
“事业?”贺柠默念一声,心里非常疲惫,“那祝爸爸你的事业如日中天,长久不衰。”
贺建安听得心里一抖,总觉得这祝词不是好话。
贺柠要回房之前,突然顿住脚步,眼神里的冷意锁定在姜韵身上,“你也别太得意了,我有的是办法让贺莎没法嫁进原家。”
姜韵气得颈间的珍珠项链都颤颤巍巍,差点甩出去:“建安,你看她。”
贺建安拍拍她的手:“有我在呢。”
他对这次合作非常有信心,毕竟背靠自己大哥,侄女还能越过亲弟弟?
*
贺柠堵着一肚子气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人的时候,潸然泪下。
解下腰带,随意丢掉一边,房间里冷冰冰的,还有一层薄薄的灰。
清冷的月光透过白色窗纱照进来,让贺柠觉得寒冷入骨。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贺柠一个人饿着肚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从出生起就住在霞韵府邸。
十二岁之前,这幢别墅到处都是让人一想起就暖心的记忆,可惜都一一被破坏了。
墙上挂着的相框被姜韵找借口取了下来,外面花园贺建安亲自带人给她搭的秋千架也被拆除了。
她妈妈的痕迹一点一点被抹去,连工人都换了一波。
十四岁的时候,在这房间发生的可怕事情让她一住进来就毛骨悚然。
后来,她就直接住进她妈妈留给她的九溪观庭的房子,偶尔才回来一次。
这个房间曾经是多么温馨且熟悉,如今一点一点被恐惧的记忆侵占。
甚至不敢关灯。
实在待不下去了。
她拖着随身行李箱,打算回自己的家,剩下的四个箱子明天托工人送过去。
轱辘轱辘的滚轮声没惊醒任何人,这样秋凉的夜里无人为她醒来,无人问她寒暖。
这明明是她的家,明明是她的爸爸。
才下楼,外面就响起了汽车的声音,一阵灯光晃过。
贺柠停下脚步,纤细的手指紧紧摁住行李箱拉杆,微微发白。
这么晚回家的人只可能是贺莎。
贺莎之前叫姜莎,姜韵嫁给贺建安之后,才改成贺莎。
贺柠抿了抿冰凉的红唇,不想让贺莎看到自己狼狈离开霞韵府邸的模样。
她转身要回房,贺莎已经开门进来了。
因为灯光亮着,她开门的时候也没抬头,醉醺醺地嘟囔:“爸妈,你们还没睡啊!弟弟呢?”
一抬头,看到贺柠站在那里,手上的动作顿时僵硬起来,沉着脸:“你怎么在我家?”
可笑,这到底是谁的家?
贺柠从来不会人前示弱,尤其是自己讨厌的人。
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你家?你以为姓贺就是贺家人?”
贺莎不是贺建安的亲女儿,这是贺莎最膈应的事情。
她顿时气得心口发疼:“贺柠,你得意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贺柠嗅了嗅,眉心顿时起了褶子:“贺莎,你喝那么多还自己开车回来,自己不要命,不要连累别人。”
她一点都不担心贺莎,纯粹是看不惯她酒驾。
要是撞到人,以贺家的财势,赔偿的钱根本微不足道,但对别人来说,那是一条命。
贺莎打了个酒嗝,脸上红扑扑的,仰头一笑:“了不起赔点钱。”
这种人自己发迹了就不把人命当回事,贺柠跟她说话都觉得恶心。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贺莎突然抓住贺柠的手臂,得意一笑:“我要嫁进原家了。”
贺柠的手啪地一下打在她手上,冷着脸回头:“喔,恭喜你啊。”
贺莎甚至可以忽略手臂上的痛,内心志骄意满:“你姓贺又怎么样,不可能嫁得比我好了,原野已经是最好的。”
贺柠头也不回:“这桩联姻还没成呢,你得意早了。”
*
原野披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淋淋地滴水。
刚健身完,身体和大脑都非常兴奋,机场遇到合意的女人,捡起水晶高跟鞋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那种强烈的磁场萦绕着他,时间像停滞了十来秒。
只是打了个照面,脑子里却一直循环着一个念头:想睡她。
他拿出一张白色的行李标签,这是他从跌落的行李箱上摘下来的。
标签上“He Ning”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自己总助:“我要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住址,联系电话,感情状况。”
总助发了一个惊恐脸:“您认真的?急不急?”
原野打了“急”字,又飞快消掉,突然清醒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反正他记住那张脸,天涯海角都跑不掉。
“不急,你也别不当回事儿。”
总助那边小心试探:“贺家那边?”
“冷下来,委婉跟贺总表示,我跟他女儿没缘分。”
“万一贺总生气,跟贺局告状?”
原野眉头褶了起来:“找林所·长组个局,我跟贺伯伯吃个饭。”
总助挂断电话之后,简直想土拨鼠尖叫,他们总裁不动则已,动则一鸣惊人。
谁敢像他这样为了一个还没影的人就敢直接拒绝贺家的联姻?
权力的味道简直醉人。
只是贺家那边恐怕要空欢喜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