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欢宝”喊地时欢肝肠寸断, 真就哭地止不住了,她站在那里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不断地抽噎着,周围的人都看着她, 不知道她怎么了。
时欢知道这样很丢人, 但是她忍不住,她盼了十年啊, 她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傅臣是怎么过的, 她都不知道。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他变得很沧桑, 即使精心打扮过,她依旧看得出来他神色疲惫。
傅臣铆足了劲将伸出去想要拥抱她的手收了回来, 眼眶酸涩不已,但是他得忍住, 得忍住……
陈好妹出来绕开傅臣把时欢带进休息室了,时欢一直在回头看他,傅臣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深呼吸压下心中剧痛,才跟着进去了。
他走路依旧和十年前一样, 不好看, 陈好妹问诊完了,将她的问诊室的门关上, 她也出去了,把问诊室休息室的空间留给了时欢和傅臣。
时欢还在哭, 傅臣站在他面前看着她,终是去拿了纸巾来递给时欢,傅臣强颜欢笑:“别哭了, 你一哭,我受不了。”
不管过多久,还是受不了她这样哭,他的心会很痛。
时欢拿了傅臣递过来的纸巾,她红着眼睛抬眼看傅臣,傅臣的眼尾也有点红,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很想她吧。
时欢擦干眼泪,止住哭泣,问傅臣:“你见过傅华了吧,他跟你说过我在找你吧?你是不是想过再也不找我了呀?”
傅臣无奈地笑了笑:“我的出现只会打破你拥有的平静,不如不见你。”
时欢抽泣着:“可是哥哥……哥哥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么?你知道我一直都想见你么?哥哥你真的……真的就不认我了么?”
傅臣的心揪痛,她还知道喊哥哥。
她还记得他是哥哥。
傅臣低首,伸手替她抹眼泪,时欢一把抓住傅臣的手,再次泣不成声:“我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就为见你一面。”
如果不是傅臣支撑着她,或许早在被单家和时家逼迫嫁给单危以后她就了结了自己了。
可是她心里放不下傅臣,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面。
傅臣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愣头小子,时欢也不是当年那个看到他就害羞的小女孩。
她现在是人妇,而他……是蹲了十年监狱的劳改犯。
傅臣的手在抖,时欢哭完后,放开了傅臣的手,擦干眼泪,深呼吸好几下,才对傅臣说:“哥哥你知道么,这个世界对我们都太残忍了。”
傅臣说:“可是还得活着不是么?还得努力生活。”
时欢抬眼看傅臣,她摇头:“我恨透了这个世界,我恨透了我身边的所有人,如果我能逃离,我宁愿一无所有,我也不愿意再受这样的苦难。”
傅臣看着时欢,终究是明白了时欢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即使时欢不说,从她看到他时哭的那样委屈他就知道了。
梁晓霜死了,时家没有一个为她着想的,时静过得风生水起,还在和单危搞外遇,她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傅臣问:“想离婚么?”
时欢抬眼看傅臣,没答话,还抽噎着。
傅臣说:“想离婚就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时欢盯着傅臣的眼睛,点头:“想,没有一天不想离婚。”
傅臣说:“那好,给哥哥一点时间,哥哥会尽快帮你离婚的。”
时欢突然就又有了依靠,她感觉今天所有的委屈在看到傅臣的时候悉数爆发出来了,她忍辱负重过了十多年,再委屈都没像今天这样哭过。
傅臣终是心疼地替她抹了眼泪:“相信哥哥,那天不会远的。”
时欢点头:“我等哥哥。”
傅臣叹息,又问:“那离婚了,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时欢说:“如果能逃离那个牢笼,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我会回乡下,找外公外婆。”
傅臣心里一痛,到底是不会为了他留下来。
也好。
傅臣安抚她:“放心吧,交给我,安心地回家等我的消息,或许时间会有点长,你要照顾好自己。”
时欢没答话,只是抬眼看着傅臣,眼泪还在落。
傅臣原本给了自己五年的时间,但他没想到时欢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这个时间要缩短了,他得尽快谋划了。
时间快到了,时欢还得回去,但是她不想走,傅臣让她回去,时欢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傅臣就在那里站着,直到时欢消失在楼梯口。
傅臣着急地去追,追了两步,时欢却又转回来,见傅臣跑过来,时欢说:“哥哥,你也照顾好自己,我会等你的。”
傅臣停下脚步,点头:“等我。”
时欢答应着,然后又转身准备走,但是转身到底是舍不得走,又停了好一会儿,才抬步下了楼。
傅臣出了一口长气,太难受了,这心痛的感觉。
太难受了。
时欢走了,傅臣又追了下去。
像以前每个跟在她身后奔跑的日子,今日他又追着时欢坐的公交车跑了许久。
原来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他依旧无法改变自己。
依旧看她一眼就心动。
傅臣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直到时欢坐的公交车消失在视野。
傅臣又回去找傅华了,他现在还得躲着,就怕单家发现他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傅华真的被吓到了,傅臣之前跟他说的一些事情竟然都成真的了,傅臣说单家会找他,果不其然傅华在上班就被一群人拉出去盘问傅臣的下落,傅华自然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哥哥,直接跟他们说他真的没见过傅臣,也不认识什么傅臣。
那些人不信,还去他那个破旧的别墅搜过,什么都没搜到才走了。
傅臣不去找傅华的原因就是害怕连累傅华,没想到单家还是提前动手了。
傅臣翻墙进去傅家院子里的,躲着直到天黑了他才出现去见傅华,傅华还吓了一跳问他:“哥你怎么进来的?我都锁门了。”
傅臣说:“翻墙进来的,我想跟你了解一些事情。”
傅华正在吃饭,问傅臣吃不吃,傅臣说不吃,问完就走。
傅华就让他问,他知道的肯定都告诉傅臣。
傅臣问:“你爸去世的时候有没有立遗嘱?你确定一下。”
傅华点头:“立过,可是那时候我小嘛,所有一切都是我养母那个老女人在打理,所以遗嘱我怀疑也是被她拿走了。”
傅臣问:“那你爸去世时有没有让人提点你之类的?”
傅华点头:“也有,我爸有个助理,叫陈进,我叫他陈叔叔,他和我爸的关系很好,但是后来我养母把他给辞退了,不让他管我们家的事情,陈叔叔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傅家,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傅臣点头,又问:“那个女人很长时间没回来过了?”
傅华说:“单家的主母是她女儿,傅家的所有产业被单家夺走以后,她也就没管过了,单家会给她钱,每个月都会给上百万这样,所以她一直在外面玩没回来过。”
傅臣觉得突破口应该在陈进那里,既然傅道荣死的时候傅华还小,傅太太又和单家亲近,他肯定会留什么重要的线索给陈进。
傅臣想到这个,那群刽子手也想到了这个,单家也开始寻找陈进了。
傅太太知道傅臣出狱了,但是她没把傅臣放在眼里,还是单危把她骂醒了:“外婆,傅臣是什么人我比你了解他,我们现在不行动那将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当年外公立的遗嘱到底放哪里了你也不知道,以前我们可以侥幸不用去管这个遗嘱,我和我妈就是合法继承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魔鬼出狱了!我觉得遗嘱多半只有陈进知道,必须毁了!”
傅太太这才害怕了:“他有这么可怕?”
单危说:“他当年可以砍我一刀,他现在就可以砍了我全家,我当然怕!”
这样一说,单危突然又想起了时欢,当年傅臣入狱是为了时欢,保不定他会为了时欢又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天晚上一回家,单危就把厨房忙碌的时欢喊出去,眼神里满是打量和怀疑。
时欢问他:“你有什么事情就说,锅里还烧着汤。”
单危问:“傅臣出狱了,你知道么?”
时欢问:“他出狱跟我什么关系?你这人问话问的真奇怪,你放心我不是你,不喜欢偷吃。”
单危冷笑:“你还想偷吃,我给你腿打折了。”
时欢觉得真恶心,她这辈子真的就摆脱不了这个变态了。
她又回到厨房去做饭,心里其实可害怕了,她现在不能给傅臣添乱,她得等,见过他就好了。
她等哥哥来救她了。
单危隔着大厅对她喊:“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心思,不然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是我老婆,这辈子别想和我离婚。”
时欢问:“难道你就不想把你的心肝宝贝时静娶进门来吗?”
单危说:“她就是个鸡,老子玩玩就行了,可你不一样,你是我娶来的老婆,自然什么都得是我的。”
时欢说:“放心吧,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单危说:“结婚这么久,你今天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以前对我不是要杀就是要剐的,今天竟然这么识相。”
时欢说:“免得你以为我对傅臣还有旧情,会抛弃你去找他。”
单危心情很好:“老婆这样想我很欣慰。”
他只是没看到时欢眼里的厌恶和恶心。
傅臣借了一百万其实就是用来打官司的,他在未雨绸缪。
陈进到底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得去亲自找人,果不其然单家也行动了,他便只能跟着单家的脚步前进,毕竟傅太太不会把陈进的下落告诉傅华。
陈进也想不到他回家养老这么多年,竟然还会被人这样找。
有一天他家突然来了很多人,都是想让他回城里一趟的,陈进才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他儿子打电话说有人找他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和老伴儿游玩,来的人没有说找他干什么,只是让他回一趟城里,他住在一个小县城里,距离十年前他为傅家工作的地方离了几百里路。
一听有人让他回城里处理一些事情,陈进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十年前傅道荣的大儿子傅臣入狱,傅华又小,傅家一家全靠傅太太做主,连老爷的遗嘱都不认。
如今想来,大概是傅臣出狱了,单家开始慌了。
陈进冷笑,到底是虎父无犬子,傅道荣当年驰骋商业场,没想到自己的家业会全部落在别人手里,当然他也没想到,十年后会有人为傅家出头。
傅华确实懦弱胆小,但是傅臣就不知道了,看样子他现在是把单家搞得心神不宁,所以单家开始在意遗嘱的事情了。
陈进当时坐在海景房的阳台上,看着大海里的波浪一波波涌上来,对自己儿子说:“如果有个傅臣的人来找你,记得把我的地址给他,让他来找我。”
他儿子答应着,陈进也想到单家会用自己家人威胁他,便教他儿子一招:“他们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去马尔代夫和老伴儿度假了,让他们去马尔代夫找我,这样他们就不会管你们了,我跟你说,这单家一家狼子野心,你们务必要小心。”
他儿子答应着,还是觉得老爷子不愧是混了那么久江湖的人。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果然有个叫傅臣的找到陈进本家了,陈进没回家,一直在外面等着傅臣来找他。
陈进儿子还是很谨慎,就怕这个人是假冒的,还让陈进和傅臣通了话,陈进也没怎么见过傅臣,但是傅臣的声音和傅道荣的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根据声音判断出来是傅臣,便让傅臣来找他了。
傅臣真正见到陈进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他跟着单家的几波人辗转了很多地方,跑了很多路。
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见到了陈进。
陈进住在山上的寺院里,和老伴儿在祈福,其实这是陈进为了以防万一才找到的安全地界。
寺院里已经落了许多枯叶,有小僧正在打扫,傅臣跟在陈进身边,陈进看了看他的腿,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啊,你比老二有魄力,老二连找我都不敢,你却敢和单家对着干,当年老爷让我们把你找回来,但是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入狱了,傅家也就此没落了。”
傅臣说:“所以他真的是立了遗嘱的。”
陈进侧首悄声道:“如果你不来找我,这遗嘱就是废纸。”
傅臣问:“那当时他们都不认遗嘱。”
陈进点头:“傅太太一心帮自己女儿和外孙,直接把我辞了,那时候傅华又小,还不懂什么利害,所以就成这样了,不过你来找我我就知道,傅家反转的机会来了,这世上枉顾律法的人,一般都死的很惨。”
傅臣说:“单家也在找你,想从你手里毁掉这些东西吧?”
陈进冷笑:“那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斗得过我这个老头子了,如果当年傅华大一点,有担当一点,我就算拼了老命也会帮他保住傅家的基业的。”
傅臣没说话。
陈进又说:“如果是你的话,遇到当时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努力抗争还是直接妥协?”
傅臣笑了笑:“陈叔,我人生字典里,没有妥协二字。”
陈进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拄,停下来捶了一下傅臣的肩膀:“有魄力,那我老头子就算豁出命去,也得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