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的京城机场即使到处都见到人也充斥着一份阴森的宁静。
大家都昏昏欲睡,就连精力最旺盛的小孩子也窝在妈妈怀里熟睡过去,不再吵闹。
伊繁推着一只十八寸的行李箱撑着快要压下的眼皮往外走,随意招来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名。
坐进车里,她随意靠着椅背前面,偶尔眼前晃过霓虹的光彩,会皱一下眉头,旋即扭头用头发盖住眼睛,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由于写作的原因,她常常翻看一些真实的凶杀案件找灵感,看过不少女孩子坐车遇险的案子,因此即使睡着也撑着一份警惕性。
短短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她就做了三个噩梦。不是梦见司机把她载去荒郊野外图色害命就是梦见自己被甩出车外或是包包被人抢走。
当司机的叫喊声传到梦境深处,她倒抽一口凉气猛然惊醒。
面前是漆黑的夜色。
司机回头不耐烦地看着她,提醒她到了。
在司机的催促中,她急忙下车,心跳在紧张之下怦怦直跳。
出租车快速开走,那架势就像逃离某个不祥之地似的。
伊繁不去想太多,举目四望,面前是三条被绿化带隔开的公路,公路两旁有各种各样的建筑,也许是夜深人静,都没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照明。
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那个男人。
就像上次独自一个人去他老家一样,但那时候,气愤居多,基本不会害怕。
现在……
看着身后这栋高耸又漆黑的大楼,她没来由的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心冒上来。
大楼前门很恢弘,墙壁上刻着几个大字:锦绣花园。
她皱眉。
越看越不对。
这栋大楼除了楼下有灯之外,其余都是黑漆漆的,跟没人气儿似的。
而且,木泰跟她说的好像是锦绣华园。
她刚才上车的时候报的也是这个……吧?
她不太确定。
因为刚才一直想睡觉,说出口的话真不确定说了什么。
她立刻拨打木泰的手机。
“是锦绣花园还是锦绣华园?”
那头的木泰似乎从床上惊坐而起,发出床板吱嘎的声音。
“夫人,你不会去了锦绣花园吧?”
伊繁盯着那四个字,语气仿佛被抽干了精神:“别告诉我,我走错了。”
“那个,夫人,走错也没事的,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远,你在大门口往右边走条一个L形的路,然后过红绿灯,再往右直走……”
“那个,其实,我可以导航。”伊繁打断他听着像是很复杂的描述。
木泰:“对不起夫人,是我没有安排周到!要不,还是让文总过来接你吧,这大晚上的,不安全,尤其你还是停在锦绣花园附近。”
不用木泰说,伊繁这会儿也想起了这栋大楼的传说:传言这里施工过程中屡次遭遇不顺之事,工人多次碰见不干净的东西,后来死了两个人,这工程就彻底烂尾,在那之后,偶尔有人经过这处地方,都能听到莫名其妙的笑声或是哭声,久而久之,普通人经过这地方就会加快速度离开,不会久待,后来,这里就成为混混恶棍等人经常出没的场所。
总而言之,大半夜的,她孤零零一个女的不宜久留此地。
“你别挂电话啊,随便说点什么。”
为了分散自己的恐惧,伊繁加快脚步的同时,让木泰的声音陪着自己。
木泰:“说什么?”
“随便说吧,就说你被同学孤立那件事。”伊繁眼珠四处看,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说出了什么话。
这一段路非常漫长,树高且叶阔而茂密,遮住道路两旁,没车没人经过,就她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人行道上走,右边隔着一个不高的围墙,就是大楼的内部,转过去看一眼,依稀能捕捉到风穿过凌乱的大堂,刮起地上垃圾的画面。
那头,木泰愣住:“孤立?什么孤立?我没有被孤立啊。”
伊繁停步,咬牙着道:“你老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木泰不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的,老板又被骂了。
“老板对我们挺好的。”
“呵呵。”
“你们老板就是一个诡计多端,心机深沉,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你同不同意?”
木泰:“额,夫人,我有点不同意。”
伊繁:“你不能不同意。”
“好的,夫人。”
伊繁皱眉:“这段路怎么那么长,你快点说点其他话题。”
“那段路是有点长,因为大楼旁边的地也被围起来了,原本是要建商场的,后来也没建成,就围起来闲置了。”
“等等,别说话。”伊繁忽然压低声音,凝神。
就在木泰说话的时候,她好像听到有脚步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夫人,怎么了?”木泰用气音询问,表现得十分紧张。
伊繁捏紧了行李箱的手柄,想着这里是大街上,虽然没其他人,可是偶尔还是会有一辆车经过,应该没事。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她的害怕还是没压下去。
也许是一个过路的人呢?
她猛然回头,只见身后大片惨白的灯光下,只有零星几片落叶随风刮过地面。
对于一个怕飘的人来说,没看到人更瘆人。
她直接拎起行李箱小跑起来。
一辆黑色豪车徐徐驶过弯道,进入这条幽暗的车道里。
深夜,司机开的并不快,主要是害怕打扰后座的男人休息。
然而,街道上响亮而刺耳的脚步声还是让男人睁开眼。
他赶紧提速。
“放慢车速。”
“啊,是。”
文穆骞降下车窗,微微眯眸望向人行道上那抹纤瘦高挑的身影,即使光线昏暗,他还是觉得很眼熟。
他给伊繁拨去电话,提示正在通话中。
眉头微蹙。
他转而给木泰打去电话,同样是正在通话中。
诡异。
他不顾时间早晚,打回家里。
接电话的是值夜班的保安队长。
“二少奶奶在不在家?”
“少奶奶回来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就出去了,到现在没有回来。”
“嗯。”
文穆骞心里有数,正要挂断时,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好像有。”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想清楚再回答。”
队长沉默两秒后,便将昨晚与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报告给他。
“二少奶奶看起来是挺委屈的,当时没有人替她说话,不过今天,她哥哥就来向先生解释清楚了,先生跟夫人也跟少奶奶道歉了,说不该不信任她。”
男人的脸色微沉,深幽的黑眸里思绪万千。
“还有一件事。”
“说。”
“少奶奶好像因为爸爸没过来,伤心了。听说是为了带弟弟去旅游才没过来的。”
电话结束。
“停车。”
夹带着愠怒的男声响起,车子迅速靠边停下。
文穆骞朝那抹奔跑中的身影走去,刚要叫住对方,结果她似乎被车灯惊吓,当即跑得更快,迅速消失在拐角。
他追上去时,女人正提着行李箱在路等地下快速奔跑,虽然看似用尽了力气,却因为累赘太多,不及他两三步的跑动。
他没作声,直接上前弯腰,单手将人双腿捞入臂弯之内,竖抱起她。
伊繁双腿骤然立地,惊吓之时掉了手里的行李箱,手机也落在堆在墙壁边的沙堆里。
“救……”
“是我。”
熟悉的声音使她快速冷静,定睛往下看,是男人嘴角微扬的俊脸。
怎么会……
大半夜的,他怎么会那么巧就出现在这里。
他放她站稳。
四目相对确认真实性后,头脑一片空白的伊繁做出了一个没经过大脑的反应——主动抱他。
这个拥抱似乎源自害怕,但不仅仅是害怕,还有那些偷偷摸摸的想念,也在此刻通过一个简单的拥抱缓缓释放。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一手抱着她的背,一手环住她的腰。
路灯下,他们的身影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像是永不会分离。
“傻瓜,你跑什么?行李箱那么重,拉伤手怎么办?”
他的声音在耳畔徐徐传来。
伊繁缓缓从惊吓中回神,此刻再看周遭阴暗的环境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怕飘的事情,就说:“大半夜的,我一个人在街上,不安全。”
“你也知道不安全,来找我,为什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他低头,质问的眼神寻找她的焦距,却始终对不上。
她弯腰把行李箱和手机捡起来,道:“都怪那个司机。”
她的“惊吓计划”完全泡汤了。
原本是要吓他,却把自己吓了魂儿都丢了。
见她不说话,文穆骞只好先把问题都咽回去。
“先回去洗个澡,休息好了再说。”
她点头。
跟他来到路边,司机为他们打开车。
她特意看了眼车子前后,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坐上去后,有意识的打量车子的小角落。脑子里闪过网上某些女人在丈夫车里发现女人头饰和香水口红的画面。
这车很干净,一尘不染,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在找什么?”
文穆骞递过来一瓶开了盖的水,随意问了句。
伊繁收起眼神:“看看你这车的配置而已。”
她扭头看向窗外,脸颊下意识微微鼓起。
男人低笑了声:“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文穆骞的手伸过来,轻轻把她的脸转过去面对他,“你撒谎结束的时候,会变成金鱼脸。”
说着,又把她的脸转过去,车窗倒映出她的脸,还真有点鼓。
她忙收起来,皱眉反击:“你才金鱼。”
“所以你承认撒谎了?”
伊繁到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变得笨拙。
男人的吻猝不及防落下了,亲了亲她的唇角,似蛊惑般的嗓音低低的传来:“是不是担心我藏女人?”
伊繁被这个浅浅的吻打扰心神,胸间漫开心悸的感觉,一时头脑空白,说不出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惊讶,好奇的眼神望向他。
他低头,薄唇轻轻碾过她的唇瓣,最后轻啄嘴角,才低声喃喃着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作者有话要说:同一个世界,有的男人害怕抓奸,还有的男人期待被“抓奸”。
伊繁想,文穆骞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