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繁脑子里已经出现那个东西的模样,忍不住吞下口水,才道:“金粉。”
“金粉?”
她抬起头,“就是那个槐花粉,隔壁小孩今天请我喝了一杯,好好喝。”
虽然只有糖水的味道,可就是莫名好喝。
有人说,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文穆骞打开灯。
“十点半了。”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是吧,十点半了,我也知道。”
她就是说说而已。
这里又不是城里,谁家铺子十点半了还开呀。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箱子里面有你的衣服,挑一件换上。”
她掀眸,眼神里精神抖擞,“要出去?”
起身时,已经不见文穆骞的身影。
她狐疑走到门口张望,恰好看到他打开大门出去。
仰望着璀璨星空,伊繁心里涌起一阵小雀跃的欢喜,就像小时候听到爸妈说要带她去期待已久的水族馆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哼起《爱的华尔兹》的旋律,蹲在行李箱旁边翻找。
文穆骞的行李箱收拾的很整洁,每一样东西都用单独的袋子装起来,还贴上标签。
竟有种……家庭妇男的贤良淑德。
她很快就找到女装,打开细看。
每一套都是崭新的,但意外贴合她的审美。
左挑右选,她眼前闪过文穆骞今天的穿衣风格,最终宠幸了一套最显年轻的裤装:上身白衬衫,下身阔腿牛仔裤。
再扎个高马尾,妥妥大学女生既视感。
她刚换好衣服,手机就嗡嗡响了。
【文穆骞:出来吧。】
她往外张望,院子里没人。
她把门带上,随后朝外婆屋里看了一眼,就轻手轻脚地走向大门。
将身子探出去一半,她愣住。
台阶下,男人骑着一台白色小电驴,抬头凝视她。
她走下去,打量着这辆白里透红的小车车,问:“你偷来的?”
“杏子借的。”他声音微沉。
“杏子是谁?听起来像个女生。”
“你喝了人家一杯金粉,你不知道她叫什么?”
哦,那个小女孩呀。
她眉峰挑了挑,默不作声地坐上后座。
文穆骞扭动油门,小电驴就稳稳当当地在乡路上平稳地前进。
夜风里有茉莉的香,树上有蝉鸣,田里的绿禾呈波浪式滚动。
伊繁的心悠然自在。
“骑这个要多久到县城?”
“不去县城。”
“不去县城去哪里?镇上?”
“镇上不好玩。”
“那我们就在村里兜风?”
“一会儿就知道了。”
伊繁嘴角撇撇,扭头继续欣赏这让人心旷神怡的乡间夜景。
突然,一个剧烈的抖动将她吓得条件反射环住男人的腰。
是减速带。
路灯那么亮,不可能没看到。
她盯着他的后脑勺责问:“你故意的吧?”
他清风一样爽朗的声音传来:“某个名人说过,脑补一个人故意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期待他故意的。”
伊繁冷嘲:“那名人是谁?”
“你老公。”
“……”
她掐起他腰间的肉拧了一下,“不要脸。”
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她偷偷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那上面,热腾腾的,令她危机感大涨。
魔怔了,居然听一句“你老公”都能脸红。
小车车一路开进深山里,路上不时有来车经过,热闹跟幽静同时出现。
驶过一条下坡路后,面前豁然开朗,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出现在眼前,是临湖的湿地公园。
快十一点了,这里依然人来人往,灯光通明,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仿佛走进动漫里的世界。
文穆骞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位置停车,就卡在两个小电驴之间。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女人还呆愣在后面,痴痴地看着天空里的孔明灯。
他扬唇浅笑,上前牵上她的手,“你怎么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小姑娘呀?”
伊繁回身,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
好多卖“金粉”的小摊。
她来到一家面前,摊主热情地询问她要什么口味的。
文穆骞在身边率先扫码,道:“麻烦给一杯大杯的,混合版。”
“好。”
伊繁不满,对他道:“你就点你一个人的?”
他淡淡嗤笑,“我不喝。”
摊主速度很快,一下就将一大杯槐花粉打好了,因为加入了斑斓叶粉,金色跟绿色两个颜色撞在一起,意外的好看,里面,还加了许多小料。
这一杯很大,伊繁用两只手抓着拿,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多少钱?”
“四块。”
听到两人的对话,伊繁瞪大了眼。
这一大杯,才四块……
她回头看了眼摊主,问文穆骞:“她赚钱吗?”
“不赚钱谁会大热天出来?”
“可是,才四块,这么好喝这么甜的东西,才四块。”
文穆骞扭头过来,就着她的手,低头吸了一口冰饮,笑道:“因为,这里是乡下啊。”
伊繁莫名被他含过的吸管吸引去视线,心里一阵激荡。
面上却不屑:“不是说不喝?”
“你说甜,我只是想尝尝,有多甜。”
他低头对她笑道:“果然很甜。”
他的话夹带了几分缱绻的意味,听起来,这声“甜”不只是饮品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接下来每喝一口,她都有种加了蜂蜜的错觉。
喝到只有三厘米的高度时,她腻了,刚要随手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里,脑子里却蹦出一个念头来。
她的手转向朝文穆骞伸过去,面朝着前方,状似随意地道:“不喝了,你喝。”
读书时,她曾亲眼目睹好友把吃不完的饭交给她男朋友后惹怒对方因此暴怒分手的一幕。
到现在,她都记得那男生对朋友说的话:我不是你的饭桶,你吃不完的东西我没有义务解决,不是因为你我是男女朋友就没有细菌了,这种行为很脏!从这点上看你根本就不尊重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文穆骞会生气吗?
伊繁期待他生气期待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是十多年。
不知道一张温润俊俏的脸生气起来,是什么模样。
文穆骞正巧在低头处理一封邮件,听到她的话后就伸手接了瓶子,然后一边喝一边敲击英文回复对方。
收起手机时,他也把东西喝完了,随手丢掉杯子。
“有想玩的东西吗?”
他问完时,眼神落在女人的脸上,却见对方两眼充满好奇地看着他。
他嘴角带了笑意,“审视什么?”
伊繁垂眸看了眼那只躺在垃圾桶里的空杯子,发出真诚的一问:“你不嫌脏?”
男人好笑的张了张嘴,然后使劲儿地揉乱她的头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生气时,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轻轻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哎呀,我头发乱了。”伊繁绷着脸拿开他的手,大小姐脾气上来了。
文穆骞用手指把她的头发理顺,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两个拇指在她的苹果肌上轻轻刮了刮:“又乖了。”
伊繁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奇怪——明明该生气的,该死的就是生不出来,反而有点莫名喜欢。
日常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
她郁闷的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后倏地被划船的人吸引,指着他们回头对文穆骞说:“我也要玩那个。”
她的眼神在文穆骞脸上转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文同学,有没有温习呀?我要检查作业哈。”
高一时,文穆骞游泳课不行,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后来,她就被安排去教他,严格来说,她是他的游泳老师。
文穆骞盯着她的眸,道:“比较忙,不太记得了。”
“哼,我就知道。”
走了两步,她回头问他:“你说,你其他科目都很好,为什么就这个怎么练都不会?”
“嗯,大概是因为,其他科老师都很专业。”
伊繁笑容消失。
她冷着脸自己往前走,他挽着嘴角在后面静静跟随。
他们租了一条自划船。文穆骞在跟商家沟通时,她去找了一件看起来最新的救生衣给他。
“穿上,别说我不照顾你。”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都是飘在天上的——她曾蝉联三界中学生游泳比赛女子组冠军。
有这么一朝,两人风水轮流转,“差生”和“好学生”互调位置。
这种感觉还挺爽的。
文穆骞接过救生衣穿上,同时,把她的也给她。
标配。
划船这种体力活被文穆骞包揽,伊繁则悠哉悠哉的趴在船身上玩水,手指在水里的月亮上画圈圈。
不经意间抬头,他们已经置身湖心,周围是空旷辽阔的夜景。
好放松。
耳边传来扣子分开的声音,接着,她的余光就瞥到他脱下救生衣。
“你干什么?”
“不是说要检查作业?”
伊繁笑容凝滞,下一秒,却见男人已经把上衣和长裤都脱下,一个纵身就跳进水里面!
她傻了。
周围虽然也有夜游的人,可大家身上都绑着浮漂,他可什么都没有啊!
伊繁静坐了十几秒,神情越发紧张,望向越来越平静的湖面,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文穆骞,你别玩我,我告诉你。”
她在水里划拉了两下,没反应。
她慌了。
眼前忽然闪过他高一学游泳时在水里往下沉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