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从发芽到成熟，正常需要五到六个月的时间左右，顾家的豆子在春季末时才下地，最早收获也得到九月份去。

中间空闲的这几个月时间，除了日常的除草外，不需要再进行什么其他工序。

顾青青打算利用这一段时间好好做一下生意，把全身心投入到做编竹手艺里面去。

那日出摊虽然没有赚到多少钱，但是她尝到了自给自足的甜头，如果能辛苦点将玩具生意做出头，那在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的多。

再加上自己所设想的豆腐美食比较不同，要想在这里把普通的豆腐做出花样，那花钱的地方还有许多，后期买食材要钱，摆摊也需要花钱，在生意真正做起来之前要倒贴很多成本，所以她必须先攒下一笔钱为以后做准备。

四月雨水特别多，杨柳村一周一次的集市，延迟了半个月，直到中旬时才开放。

这段空窗时期，顾青青每日都在家里做竹艺品，不仅手艺精进了许多，就连做出来的玩具也比之前的更加精美细致了。

到了集市这日，家里面的玩具都已经多的没处放了。

为了让顾心安自主买卖赚钱，这一次顾青青没跟着一起上街。

有了之前的经验，两个小徒弟去集市也变得积极了，早上吃过饭后，两人没有要人提醒，就自觉提着竹篓子出门了。

因为手脚有限，所以家里还剩下许多玩具没有拿出去，顾青青上午去了趟黄豆田，回来后便开始着手做新的竹篮。

如果今天生意好的话，用不了一日的时间，两个小家伙手中存货就应该能卖完，她打算亲自过去给他们续续货。

晌午时分，顾青青做了午饭便当，然后又将家里剩下的玩具装起来，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去往集市去。

今日天气还算凉爽，没有太阳，就是看起来又要下雨的样子。

村里的人在家被关了半个月，才等来一日集市，所以今天集市上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半不止。

顾心安和徐杏尧早上出门的早，这次占了一个比较有优势的位置，在集市的最中心，不论是从村尾过来，还是从村头上来，都能够注意到他们的摊位。

两人在摊位前打起十二分精神，只要是有人路过停下，他们都会热情地给玩具做起介绍。

顾心安话虽然还是很少，但今天已经能主动询问客人的需求了。

如果买玩具的只有大人，那他就问人家里是丫头还是小子，然后再根据小孩子的喜好挑出适合的玩具出来给人看。

如果来的是小孩子，那更好，他学着小丫头的话术，让已经买过的人家顺手再多带几件其他的东西回去。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勇敢迈出了第一步，那么后面就会越来越好。

小丫头在摊前吆喝，顾心安在摊后接待，两人分工合作，忙得不亦乐乎，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正经做生意的样子。

到正午时，两人竹筐里的玩具已经卖出去了三分之二。

小丫头喊得口干舌燥，退下来喝水。顾心安已经学会心疼人了，见她喊累了，立马贴心地让开位置，自己去到了摊前。

不过他还是做不到像徐杏尧那般，敢在街上大声吆喝，只能拿上两个玩具站在路中间，试着去吸引别人注意。

“你手中这球怎么卖的？”一个穿着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富气的男人走到他跟前停下，问道。

少年被惊得身子微愣，他抬头看了眼人，举起手回答：“右边的两文钱一个，左边的三文钱。”

“就这么颗破球要卖三文？”

男人面相难看，低眸打量了下少年手中的球，露出不屑的目光，说：“破竹子破布编的，值这个价吗？”

少年不擅长跟人辩论，他抿唇想了几秒，说：“那您买右边这颗普通吧，只需要两文。”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根本不像是诚心来买东西的，他冷哼一声：“我看你这普通也值不了两文。”

他极不情愿地从口袋掏出三个铜板丢在他手心，说：“三文的拿一个。”

说完，不等少年伸出手，他就一把夺过那颗球转身离开了。

“这人真凶。”徐杏尧拿着竹筒子上前来，让顾心安喝水道：“嫌丑，还要买，真奇怪。”

顾心安将手中剩下的那颗被嫌弃的球放回竹篓子里，说：“管他呢，只要他付钱买了就行，管他是丑还是好看。”

徐杏尧小手托着腮，点点头：“说的也是。”

少年把玩具清点了一遍，说：“等把这些卖完了咱们就回去，不然姐该来喊我们了。”

小丫头盯着那买球的男人在人群里消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心安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刚才买球的那人有些眼熟？”

顾心安之前很少出门，哪里会认得人脸熟不熟，随口她问道：“不熟，你认识他吗？”

徐杏尧歪着脑瓜思考了几秒，回答：“好像是村下边的周——”

小丫头话说一半忽然停住，顾心安抬起头看她，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徐杏尧清秀的眉眼轻轻皱在一起，眼神像是锁住什么似的，落在少年身后的人群里，说：“他，他又回来了！”

“谁。”

顾心安刚要转头去瞧，这时，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余光中闪过。

那东西速度极快，他还没来得及眨眼，就听旁边的‘轰’一声，然后两个装着玩具的竹篓子被打翻了。

球咕噜咕噜滚了一地，徐杏尧连忙弯下腰去捡。

顾心安定睛看着方才从眼前飞过来的东西，那是一颗黄粉色的竹球，正是之前被不知名男人买走的那颗。

他惊疑地转头看去，只见那男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脸上表情阴冷狰狞，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你这个卖烂货的小东西，竟敢骗老子！”男人还没走近就开始破口大骂。

顾心安闻言，不由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冲上来，不由分说地踢了他一脚，骂道：“老子三文买你一颗破球，还他妈是坏的，你这小东西还挺会做生意啊！”

方才那一脚顾心安没躲开，直接被踹得坐倒在了地上。

他强忍着痛，咬牙站起来，问道：“什么球是坏的，我卖的都是好的。”

男人见他还没有受到教训，反而还敢质问自己，当下怒气更盛，抬手又要打人。

“你想干什么！”徐杏尧才捡完滚到地上的球，抬头看见男人要动粗，连忙冲过来挡在少年跟前，喊道：“你住手，不许打心安哥哥！”

“你又是哪个小贱蹄子？”男人端着胳膊，“我打这个卖破球的小东西，关你什么事！”

徐杏尧闻言小脸一横，不得了，这人不仅骂自己是贱蹄子，还敢说他们卖的是破球，顿时气炸：“你血口喷人，我们卖的都是一手一手编出来的好球，不可能有破的！”

“你们卖的？”男人呵呵一笑，注意到她手里抱着的一堆球，明白了过来。

“难怪呀，小灾星和破烂户做出来东西，我说怎么这么低贱呢，一踢就坏。”

男人一把夺过徐杏尧手中的竹球，砸在地上，一脚下去连着踩扁了好多个。

“喂！你干什么！”徐杏尧大惊失色，冲上去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喊道：“不要踩我的球，你这个大混蛋，不许踩——”

“滚远点，卖破烂货的东西，还敢跟老子叫嚣。”

男人被她缠得烦躁，一巴掌扇过去，将人推搡在地上，大骂道：“真他妈晦气，老子好不容易出趟集市，遇见两个骗人钱的小蹄子——”

“你才是骗子，你……才是，呜呜。”小丫头滚在地上，哭了起来，但还不忘伸出胳膊将跟前完好的球护住。

顾心安见状，清冷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握紧身侧的拳，一脚冲上去将人推出去道：“滚开！”

徐杏尧倒在地上，将球抱在怀里，被男人踢了好脚，浑身脏兮兮的，连头上的小辫子都散开了。

“快起来。”顾心安伸手把人拉起，从她怀里接过球，说：“这人是个疯子，你躲到我后面去。”

男人被顾心安推了一个踉跄，没想到这小东西看起来年纪不大，脾气倒还很冲。

“狗东西，敢推老子。”

男人站稳之后，怒目圆睁，抬腿就要朝顾心安踹来。

顾心安见状，连忙拉着徐杏尧往旁边躲闪开，男人踹了个空，可他手中的球又滚了几个出去。徐杏尧是真心疼那竹球，又想去捡，可顾心安抢在她之前弯腰伸出了手。

男人气急败坏：“老子踩死你！”

他一脚下去，刚好跺在少年手背间，徐杏尧吓得大叫起来：“心安哥哥，你的手，手被踩到了！”

顾心安闷哼了下，却没有吭声，他强忍着疼将球捡起来，手背间赫赫一片红印。

男人看到后，不仅没有半分动容，甚至还想继续上前打人。徐杏尧见顾心安受了伤，自己也拦不住这疯子，终于害怕到哭喊了起来。

“顾姐姐……奶奶……”

“呜呜呜——”

摊前动静不小，本来这男人跑来撒泼的时候，周围四下的摊主就看见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的身份让他们有些忌惮，这么久也没一个人敢吱声。

小丫头哭喊的嗓门儿洪亮，这一声嚎出来，集市上的人都吓到了，纷纷围拢上来劝：“周家兄弟，何必要跟两个小娃子动气呀，你看看这……唉！”

“我咋了？”男人见小丫头哭喊，更加气愤，“这两小犊子竟然敢卖破球给我，当我好欺负吧！”

说着，他捡之前那枚被他砸到摊前的球，举给众人看：“你们瞧瞧，破成这样也敢收我三文钱！”

两个小家伙有苦说不出，徐杏尧哭着辩解道：“不是那样的，他来买的时候我看到了，球拿给他时都还是好好的……”

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小丫头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可周家人他们不敢得罪，只能劝慰这男人道：“周兄弟气量大，何必跟两个小娃子一般见识呢，叫他们把钱退给你就就行了嘛！”

小丫头骨头也硬，嘶着声音哭道：“不退，他还踩烂了我们这么多球！”

男人一听，就道：“在杨柳村还没人敢卖破烂东西给我，你们随便支个摊子，买点低贱玩意儿就想浑水摸鱼恐怕是不行，我今天就替村长好好教教你们怎么卖东西！”

说着，他卷起袖口，冲着玩具摊子一脚踢了过去，将竹篓子的玩具踢得满地都是。

顾心安也忍不了，捏着拳头上前去阻拦，小丫头呜呜咽咽跟在身后。

场面一时间混乱了起来，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咬着耳朵，像是没有心肝一样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