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未到，杨柳村的集市上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出摊了。

今日阳光明媚，雨后的空气不热不燥，刚好适合上街赶集。

顾青青三人提着大包小包从家里出来时，已经算来得很晚了，集市中心没有摊位，他们便找了颗柳树墩子，虽然在集市尾巴上，但地方宽敞又能遮阴。

徐杏尧这次是专门来充当拉客的角色的，顾心安少言寡语，如果要靠他来吆喝的话恐怕一个玩具也卖不出去。

顾青青觉得还是不能太难为他，便给他安排了个小助手。

她将竹篓子整齐地摆在路旁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徐杏尧负责喊，顾心安负责坐在摊前帮人挑玩具。

如此一来，小小的生意便是做了起来。

村里人这是第二次见顾青青来集市，哪怕是上次没跟她闹不愉快，很多人也选择不与她的摊位挨在一起。

灾星的生意不景气，顾青青早就料想到了，所以她并不着急，干脆坐的离摊位远远的，等着看两个小朋友发挥就行了。

“卖玩具嘞，卖玩具嘞——”

徐杏尧不愧是在城里呆过的孩子，对于市集街头那些叫卖的手段十分熟练，一边吆喝着一边还不忘拿着玩具走到人群中去展示。

“竹篮，竹花，竹发卡。”

“竹球，花球，叮当球。”

顾青青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发现这小丫头不仅口才好，连编名字也是一绝，口中喊出来东西连顾青青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种玩具。

“叮当球是哪个球？”

显然不止顾青青没听出来她喊的是什么东西，就连摊位上顾心安也没听出来，还一脸懵地问她道：“我们篮子里有卖这种球吗？”

徐杏尧晃着手里的彩色圆球，说：“就是这个呀。”

“它里面叮叮当当的响，可不就是叮当球嘛！”

少年：“……”

有了小丫头高声呼喊的吆喝声，集市这头人渐渐多了起来。

跟那日周家出摊是一样的，小孩子们一听有玩具卖，拉着大人的手就涌了过来。

“小妹妹，你这个球怎么卖呀？”

喊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上前来问价钱了。

不过第一个问题就把小丫头给问愣住了，几人早上出门出得急，顾青青竟然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搞忘了。

小丫头转头过来问：“多少钱呀，顾姐姐？”

之前周家卖玩具就是因为卖贵了，所以惹得村里人很不满，顾青青本想卖五文钱的，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价钱要高了也不一定有人买。

“简单点的两文，复杂点的三文吧。”顾青青想了想说道。

“还挺便宜的。”

“可不是，比周家卖的便宜多了。”今日来买玩具的那些妇人之前都吃过周家摊主的贵，突然听到如此便宜的玩具球，还愣着迟疑了几秒，说：“就是不知道这么便宜的东西，会不会踢两下就坏了。”

“成色看起来不错。”小丫头被人群围起来挑。

“哇，还有声音也！”小孩子拿着球试玩儿起来，第一下就被这球能发出声音给吸引到了。

“这都是顾姐姐亲手做的哦。”小丫头热情地介绍着，想起顾青青之前讲过的那句话，说：“纯手工编织，质量嘎嘎好。”

那些客人听得懵懵的，想掏钱来买，但是听到顾这个姓，又犹豫住了，问道：“小妹妹你刚才说这玩具是谁做的呀？”

“顾姐姐呀。”徐杏尧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摊位。

顾青青没在摊位上，但是顾心安还在，见人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他假装没看见，默默低下了头。

“是那……灾星家。”两个妇人面色一变，顿时与小丫头拉开了距离。

“不是灾星，顾姐姐才不是灾星！”小丫头一听急了，连忙道：“顾姐姐和心安哥哥人可好了，这些玩具都是他们一点一点编出来的，姐姐手都磨破了，都才卖两文钱的……”

不说这孩子脑袋机灵呢，面对妇人难听的话，还会施展出装可怜的小手段，说：“婶婶们就买两个吧，这球很好玩儿的，里面还会发出声音，踢起来十分好听呢。”

“这……”那些小孩自然是非常喜欢的，抱着球不放，但是身边的大人们就有些为难了。这球卖三文钱摊主绝对是亏的，况且样式还如此多。

他们当然想买，可碍于顾家在村里的名声又有些害怕，毕竟没人愿意为了贪点小便宜给自己惹上一身晦气。

“除了竹球，也还有其他的东西的。”小丫头见妇人们犹豫不定，到摊位上又拿了些不一样的玩具出来：“婶婶们看看这些，都很漂亮，可以每种买点回去，然后换着玩儿。”

“嗯，好像确实还不错……”

妇人们打量了下竹篓子里的小玩意儿，觉得还挺新奇的同时，又在纠结着要不要买。

“来让一让。”

这时又一个妇人牵着自家孩子挤进了人群里，顾青青隔着人缝儿看了一眼，发现是牵着灯娃的樊娘子。

“这里是顾丫头的摊子吗？”她笑眯眯地问了一声，目光里有些急切。

“是呀！”许是还记恨着那日河边的事情，徐杏尧见着她两手一叉腰傲娇地问道：“怎么了吗？”

樊娘子倒也没把她的脸色放在眼里，笑着说：“没，没事，我就是听说她在卖玩具，特意过来瞧瞧。”

讲着，她垫着脚尖四下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顾青青，便拉着灯娃走到摊前去找顾心安。

“这些都是顾丫头自己做的呀？”

因为顾心安之前从洪水中救出灯娃一事，她此刻的态度变了很多，就连问话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少年不吱声，徐杏尧就帮他回答，说：“对，全是顾姐姐自己用竹子编出来的。”

“嗯，好看。”樊娘子随手挑了几件出来，问小丫头道：“小妹妹，你知道价钱吗？”

看她有想买的意思，徐杏尧小脸一变，就说：“我只知道竹球的价钱，有颜色的三文钱一个，没颜色的两文钱。”

“灯娃子，来。”见价格如此便宜，樊娘子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让自家孩子过来挑：“这是顾家姐姐的摊位，今日娘允许你多买几个，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刘灯娃今年才五岁，长得虎头虎脑的，看起来不聪明也不太爱说话。

听人说他那日被洪水卷了一下，后来又病了一场，刘家人花费好大一番劲儿才将人治好，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狠了，人好像落了什么病根儿。

“我要那几个。”他指了指篮子，看中了一些用竹节编成的小人儿。

“好好，娘给你买。”

樊娘子将他挑中的全部从篮子里拿出来，问前边的顾心安道：“孩子，这些婶儿都要了，你给算算多少钱。”

顾心安哪里知道价钱，没表情地盯了她几眼，随即转头朝顾青青站的方向看过来，好似在问：要卖给她吗？

送上门的生意拿有不做的道理，顾青青见状，暂时也没纠结她是不是因为顾心安的救命之恩才来买的，面上挤出几分笑意，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都卖两文钱。”

顾青青也不是坐地起价那种人，说：“我今天是第一次出摊，既然孩子们喜欢，就都拿两文钱吧。”

“彩色的球也两文吗？”妇人们看见她纷纷往后退了半步，但也有一些胆大的，拿着手里的球向她确认价钱。

顾青青从容地走到少年身边，朝他做了一个鼓励的表情，然后回答说：“都两文，这些小玩意儿我也是第一次做，手艺粗糙了些，也不好意思跟各位要贵了。”

“哪里呀！”樊娘子今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见到她走近立马就笑嘻嘻地迎上来说：“顾丫头的手可真是巧，竟能将竹条子编出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以前婶儿都没瞧出来你还有这手艺，早晓得的话谁还能去买周家的啊！”

她讲着，还不忘转头问其他人道：“各位，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妇人闻言乐呵呵一笑，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能跟着点点头说是是是。

顾青青笑笑不答话，心说这人变脸的速度可真快，一个月前还坐在河边跟人嚼自己舌根呢，这会儿倒变得阿谀奉承起来了。

她将刘灯娃挑中的几样东西给包起来，递给樊娘子，顺着她的话说：“婶子过奖了，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要是孩子们喜欢，那日后我就再多做些拿出来卖。”

“喜欢喜欢，怎么不喜欢呢。”樊娘子从腰包摸出文银塞到她手里，低声说：“我家灯娃子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可要感谢你家心安，婶子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谢谢你，这样，你日后再卖这些小玩意儿，婶子都来照顾生意。”

“……”顾青青没想到她还记着顾心安的救命之恩，陪了陪笑脸道：“那我就替心安谢谢婶子了。”

“谢啥，都是应该的。”

“就算要谢，也该是我们谢。”樊娘子说着将灯娃拉上前来，指着旁边的顾心安对他道：“来，灯娃子快去给哥哥磕个头，那天可是哥哥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快去说谢谢。”

顾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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