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李家多年,刘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李家的一份子。
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刘莹最无法理解的就是李万三这种傻白甜。
以往关系不太熟,她还是新媳妇的时候,对着自己丈夫那不着调的弟弟,她总是客客气气的,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成见与不满。
过了一段时间,她彻底融入李家后,刘莹便放开了。
只是随着放开,刘莹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没那么嫌弃李万三了。
她想这很可能是因为自己逐渐醒悟过来,身为一个智障并不是李万三的错。
作为他的长辈他的家人,她理应去鼓励他去帮助他,毕竟对于一个傻子要求那么高做什么?
如此一想,刘莹对李万三最后的那一点儿成见也消失不见。
她深吸口吸,拿出对待小孩和宠物狗特有的温柔语气,问道:“怎么了小叔?”
电话那头的李万三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他这个嫂子自从职场失意后精神愈发不正常了,以往只是会语气亲切的损他,阴阳怪气的鼓励他。
刚刚竟然这么温柔地同他讲话!
实在是吓人至极。
“嫂子…”李万三心惊胆战道:“我有正事要说,你先别演戏。”
“另外你可以正常点吗?我害怕……”李万三嗫嚅道。
“……”刘莹头皮一跳。
一个白日不见这傻子癔症竟又严重了许多,说什么演戏,自己不是一直都这么温柔吗?
对李万三的话,她置若罔闻,语气更是柔软了几分:“要说什么?”
李万三虽是受不了刘莹突然的转变,不过正事要紧,他略纠结地讲起了整件事情的开头经过与结果。
从他开店要买萝卜干开始到他与叶知秋一见如故桃园结义……
“……”
刘莹听得眉头直跳,所谓有事找她就是为了让她听他的交友发展史的?
唉。
刘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她打断李万三喋喋不休且距离主线十万八千里的话。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智商低的人据说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偏离了主线,又或者要讲清楚每一个细枝末节。
长嫂如母,刘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非亲生的儿子引入征途。
她哄道:“小叔,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刘莹在电视台工作,她是本市一个老牌气象节目的主持人。
但最开始的踏入职场的时候,她曾在地方台的儿童频道待过几年,哄孩子的话信手拈来。
闻言,李万三果然停止了长篇大论。
在刘莹的暗示下,他终于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害!”
“说得太入迷了,差点就忘了正事了。”
“嫂子,你听我说哈……”
“……”
刘莹一脸怜爱:这个傻子。
“等会儿会有个外卖到家,你帮我接收下,是给你和妈的。”
外卖?
送给她和婆婆?
她心头闪过一丝不妙。
李万三这是在搞什么?
刘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脸认真地翻着手机上的日历,今天是母亲节?还是妇女节?还是谁的生日。
冷不丁收到小辈送来的礼物,刘莹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也不是欣慰,根据李万三的过往表现以及她对李万三的了解,她敢保证她这个小叔子没憋好屁。
百分百有事求她。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李万三又道:“我有点事想求你。”
刘莹心道果然如此,她略傲娇地嗯了一声,开恩道:“说吧。”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能帮的话,自己肯定是会帮的。
不能帮的,她再想帮也没用。
而且,她就不相信李万三能有什么大事要求她帮忙。
顶多是借钱。
刘莹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应该可以搞一次扶贫。
得到回复,李万三傻不了几地嘿嘿了几声。
他就知道他嫂子最好了,虽然嘴巴毒但内心柔软。
李万三道:“嫂子你真是人美心善!其实这事真不大,对你来说简单得很。”
求人的时候,李万三的智商突飞猛进,好话不要钱地叠加在一起。
刘莹听得别扭,见李万三的话又有跑题的倾向,她忙打断道:“打住,直接说问题。”
“嗯嗯小的听命。”李万三姿态放得极低。
“我有个朋友,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义弟——叶知秋,他家最近上新了一款眼影盘和一款口红……”
“明白了。”刘莹暗自松了口气,不由地觉得自己料事如神,这小子果然是来借钱的。
“要多少?”刘莹开门见山地问。
“哈?”李万三不理解,这怎么就扯到钱身上了?
“我问,你要多少钱?”刘莹的温柔是有限度的,她见不得李万三的这幅蠢样,整个人濒临暴躁边缘,“你朋友不是需要打宣传吗?五万够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复。
刘莹叹了口气,不自觉地降低了底线,“最多十万啊,多了你管你哥要。”
“不是啊!”李万三激烈地反驳,“嫂子误会啊!”
“我不是来借钱的!”
“那你干嘛?”刘莹冷冷道
“是…是想……”
“是想找你和妈妈测评来着。”
“……”
沉默,久久地沉默。
要不是听到电话那头浅浅的呼吸声,李万三还以为信号卡了呢。
他试探性地问了声,“喂?”
“嫂子,你还在吗?”
“嗯。”刘莹偏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她顿了会儿道:“所以你到底要多少钱?”
“……”
———
挂掉电话后,没过半个小时,门外便响起了扰人的门铃声。
刘莹穿上拖鞋,快步走到了大门口。
从猫眼往外望去,门外站着一个手里拿着个惨不忍睹粉色包装盒的跑腿小哥。
刘莹眼角一抽,她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
她似乎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
平复了下见到丑东西心头的震惊,刘莹开门接过了那两个黏满蝴蝶结的粉色包装盒。
刚刚,在猫眼里看仅仅只是丑到惨不忍睹,如今拿到实物近距离接触,刘莹觉得是让自己两眼一黑是马上要投胎的程度。
她硬着头皮从这两份丑得旗鼓相当的包裹中,找到了李万三说是给自己的那一份。
“这可是我朋友特地为你量身定做的哦~他说紫色很有韵味。”
那人也不知道给她这个傻子小叔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听的话李万三不要命的说。
一开始刘莹还担心自己的小叔子是被有心之人骗了,打着交朋友的幌子来骗他口袋里的钱。
现在再看她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花言巧语的骗子压根不存在,这两人分明是卧龙凤雏,靠着审美惺惺相惜罢了。
刘莹手里捏着剪刀,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她心跳得过分,拆这个东西竟比她入职时拿到offer还要紧张。
深吸一口气,刘莹毅然决然的用剪刀划开了外包装。
包装纸里的盒子也是粉色的,但可能是“珠玉在前”,有了蝴蝶结打底,刘莹再看这包装盒已经心里已经掀不开任何波澜了。
她冷着一张脸,直接掀开了包装盒的盖子。
方方正正的包装盒里塞满了碎纸絮,巴掌大的浓墨丹青眼影盘和同系列的口红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刘莹表情一松,瞧着里边的东西倒也没外包装瞧起来那么不靠谱。
她拿起盒子中的口红细细打量,一字一顿地念着外包装上的品牌名称:乖宝。
刘莹拧起了眉头。
因工作的缘故,她上妆是比较频繁的。各类彩妆用了不少,上到大几百一只的口红,下到几十一管的唇彩,她或多或少都用过或者是听过。
只是这是个什么糊糊牌子?
乖宝?
刘莹听都没听说过。
这么个新的不能再新的牌子,李万三竟然敢拿回家让她和婆婆测评?
刘莹无名火起,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李万三无脑。
她也就算了!
婆婆一个敏感肌万一再用过敏了呢?!
这不长脑子的蠢货!
吐槽归吐槽,骂人归骂人。
答应了别人的事,刘莹势必是会去做的。
她拿出自己化妆台上最贵的那瓶唇部卸妆水,拧开盖子后,把它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沾湿的化妆棉,也放在手边随时待命。
只要一觉得不对,她就立刻卸掉。
毕竟俗语有曰:头可断血可流,脸不能烂!
刘莹把测评当成一个任务,她想着越快完成越好。
草草地看了眼口红的色号,她便快刀斩乱麻地拆掉了口红的外包装。
随后,她拔出了磁吸的口红盖,
紧接着,玫瑰的幽香扑面而来。
那香味过于动人,让刘莹不知不觉放下了心头的抵触。
她神色柔和了几分,只觉这香味把自己带到了缀满晨露的玫瑰园。
好闻的同时又意外的让人食欲大振,明明只是一只口红,可这香味却诱-惑着想让她去吃上一口。
有点意思。
刘莹迫不及待地拧出了口红,正红色的膏体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旋出。
“好正的红色!”
刘莹忍不住挑了挑眉头,眼里写满了惊喜。
她是正红色的忠实爱好者。
不论在哪里,不论遇到什么困境,只要一涂上正红色的口红,刘莹就觉得自己就有气场全开,姐就是女王的霸气与自信。
凭借着这股一往直前的勇气与决心,刘莹几乎战无不胜,她一个坎一个坎地跨过。
职场上的不公平对待,似乎永无止境的性别与年龄歧视,来自周遭的各种不认可与质疑……
刘莹通通都不会胆怯,只要涂上正红色的口红,那么所有的困难与阻挡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会一一跨过,就像她一直做得那样。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市面上正红色的口红变得越来越稀少,大多都掺杂了偏温馨的橘调与柔软的粉色。
她去演播厅播报天气的时候,甚至被要求更换一个柔和一些的色号。
“这颜色太吓人了。”
“就是就是!”
“像是吃了死小孩一样。”
“要我说啊,就那种嫩嘟嘟的颜色最好看了!”
“可不是?和女人一样,嫩嘟嘟的时候最漂亮。”
说话的二人,是台里新来的实习生。
小道消息,他二人中的一位似乎和台长有些关系。
“……”
刘莹在旁听得直皱眉,作为一个爱岗敬业的女主持她不可能错过台里的任何要求。
“台里并没有这个要求。”
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二人的对话,“如果你们喜欢的话,你们可以涂。”
刘莹并不觉得她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凡是听到过她在家如何挤兑家里小辈的人,都会统一认为她这个回答简直温顺、乖巧、守礼到了极致。
但显然被她说的那两个同事不这么认为。
几天后,刘莹因年龄太大而被撤掉了播报员的职位。
接替她上任的,正是前几天说她怼过的那两名同事之一。
刘莹自然接受不了这结果。
但不论她如何争取反抗,得到的回复都一样:你不合适。
能力不合适?年龄不合适?执拗不会说软话的性子不合适?还是说尖锐得仿佛能把人戳一个洞的口红色号不合适?
刘莹想不明白。
或许她应该认命,像那些逐渐被暖色取代或是中和的正红色口红一样,慢慢退出“市场”。
但,为什么要认命?
刘莹往前倾着上半身,对着镜子缓缓涂起了泛着玫瑰香的正红色口红。
愁绪忽然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真的两更了……有些难以置信有些不可思议有些不想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