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遇到那个金色短发的男人之后,萩原研二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没有光的黑暗里,黑洞洞的枪口模糊地呈现在眼前,从轿车车厢里一涌而出的血腥味瞬间压过汽车尾气的味道,席卷了所有的嗅觉感官。
而看那张脸上的表情,即使意外于走向车门的人是个小孩子,凶狠的杀意也依旧明亮如同黑暗里的火光。
萩原研二能感受到很多细微的情绪,更不用说这样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身体里本能的恐惧几乎让他一瞬间就四肢发软,但头脑又是那样的清醒,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处于怎样的困境中。
在危机之下,激素、或许是别的什么,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觉得无比的紧张和兴奋。
萩原研二主动询问那个金发男人,问他需不需要换胎服务,现在已经瘪掉的车胎如果继续用下去,肯定会出车祸的。
他赌对了。
在脑后顶着枪口的情况下,从家里的修车厂偷偷拿出工具,换掉那个被子弹打爆的车胎后,萩原研二获得了对方的“赏识”。
随之而来的,是枡山汽车集团对家里的汽修厂条件极为优厚的收购。
“小鬼,你是个聪明人,”那个金发男人,自我介绍叫爱尔兰的金发男人,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萩原研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萩原研二,从走向那辆黑暗里的车开始,就已经和枡山汽车集团背后未知的犯罪组织绑定了。
不管是作为受害者,还是作为其成员之一。
“我们不需要一间修车厂,也不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修车工。”
爱尔兰将一把手//枪递给他,瞳孔泛着冷酷的光,“我们需要的是能造出武器的人才。”
于是,萩原研二开始使用这个组织的资源,学习家里的车和电器以外的东西的构造。
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打开。
最开始,萩原研二看到各式各样武器的实物,并且亲自上手去拆解,他不能自已地感受到一种新奇和兴奋感。
第一次握紧手//枪,打出实弹,即使只是对着不能移动的靶子、即使手臂因为开枪时的后坐力弄出一片青紫……
萩原研二也能感受到从脊骨朝上窜的那种、好像一激灵的刺激感觉。
他能清晰地分辨出自己的情绪,面对危险的时候,比起恐惧和害怕,萩原研二认为自己更多地感受到、也更多地沉迷于危险背后的刺激。
但等到令人上头的刺激感褪下,迎头浇下来的冷水却是「孤独」——
连面对最亲密的家人与朋友,也无法开口说出实话的孤独感觉。
正如此刻。
萩原研二看着幼驯染们并肩朝前走的背影,握着手里的电话,方才游刃有余的表情缓慢地褪去。
他清楚地审视着自己,审视着刚才面带微笑、即使说谎也丝毫不慌张的自己。
萩原研二再次看着前面的那两个背影,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位朋友,小阵平和小由纪,到目前为止,他们人生中已经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陪伴着彼此,而随着他们从小孩子长成大人,这个比例会变得越来越高。
二十岁的时候,他们认识十四年,占据人生的百分之七十,六十岁的时候,他们认识五十四年,占据人生的百分之九十。
等活到一百岁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九十四年,人生的百分之九十四都会充斥着彼此。
但就在此刻,萩原研二注视着幼驯染们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这个数字会在很早的时候,就永远停止增长。
现在就是那个转折点。
小阵平和小由纪,他们说笑打闹着离开,而自己站在这里,接下这个来自犯罪组织的电话。
……
“hagi,好慢啊,”栖川由纪含着嘴里的棒棒糖,鼓着腮帮子认真思考道,“难道说hagi要去当轻音部表演的主持人吗?”
“对不起,让小阵平和小由纪都久等了,”萩原研二神色如常地弯着眼睛笑起来,答道,“不过不是那样啦,我也有在好好打算要多和小阵平、小由纪腻在一起的哦?”
松田阵平臂弯里还夹着那只刚刚两个幼驯染从娃娃机里夹出来的黑色小狗,闻言立刻道,“用语别老那么奇怪啊,腻在一起是什么鬼?”
栖川由纪几口咬碎棒棒糖,又从口袋里掏出颗巧克力来,边委屈道,“随便什么意思,反正快点走啦,我好饿了。”
“走吧走吧,”萩原研二笑着,双手抵在她的背上,把她朝前推着,“今天让小由纪吃个爽哦。”
“那还是不要啦,”栖川由纪顺势靠在他手上,仰头倒下,脑袋顶着他胸口,看着天空说道,“在外面吃太多,回家以后,晚饭要是没能吃完的话,会让认真做饭的阿龙先生伤心的。”
松田阵平咂舌一声,感慨道,“……原来由纪你也有吃不完东西的时候。”
“什么嘛,胃就这么大,肯定会有极限的啊,”栖川由纪转头瞪他,“阵平说这话好过分。”
松田阵平朝她做鬼脸。
“可恶!”栖川由纪立刻直起脖子,抓住萩原研二的手指向可恶的小卷毛,“hagi你看他!”
萩原研二温柔笑着,手环过她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脑袋边安慰边赞同道,“是小阵平太过分啦。”
松田阵平左看右看觉得不顺眼,“你们俩是连体婴儿吗?这么走路不觉得难受得慌?”
“哼,”栖川由纪和他唱反调,“我和hagi就要这么走!”
于是萩原研二也眼睛弯弯地笑着告诉他,“不难受嘛,和小由纪贴贴怎么会难受呢?”
“你们这才过分吧?!”松田阵平气结,不满地凑上去和他们闹成了一团。
……
到了回家的时候,栖川由纪闻着饭菜的香味,高高兴兴一溜烟蹿上了楼,只敷衍地拿着那只玩偶小狗朝两位幼驯染挥了挥。
“……小阵平今晚要去我家住吗?”萩原研二目送着女孩子的背影,听见自己开口,“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什么啊?”
“小阵平来了就知道了。”
松田阵平意外地看向他,“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得瞒着由纪吗?”
萩原研二故作轻松地说,“是哦。”
但他看向幼驯染时,又下意识用上了对方绝对能理解的严肃表情,直视着幼驯染的眼睛。
松田阵平沉默了几秒,直觉让他意识到什么。
十分冗余的一段沉默过后,萩原研二开口。
“如果说,有个危险的地方,也会给家人朋友带来危险的地方……”
他仔细地斟酌了一下语言,脸颊上似乎如常地挂着笑容,“但是小阵平可以拆很多东西。”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要走进来吗?”
心跳、问出这话的时候,萩原研二觉得,心脏好像快要紧张地从嗓子眼里朝外跳了。
此刻,他仍然在继续朝下说,带着那样的笑容继续朝下说。
“……走进来,就没有脱身的自由了。”
——在萩原研二因为不想被抛下而生出的私心中,这样的强调,是他作为幼驯染,最后能给予的警告。
松田阵平反问他,“所以为什么问我,而不是问由纪呢?”
……
萩原研二要给他看的东西,是一把真正的枪。
松田阵平双手握着它,感受着那份有些沉甸甸的重量。
他的手指从枪身划过,视线紧盯着这把枪,从目光到动作,都表现出了一种无法掩饰的兴奋感。
松田阵平对这个很感兴趣,对拆掉它很感兴趣。
“为什么会问小阵平,而不是问小由纪……”
萩原研二此刻开始回答他。
“因为,虽然被邀请的过程算是强制的,但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摆脱这个组织的想法。”
“凭小阵平对拆卸之类的事情的狂热,应该是能理解的吧?”
“你要这么说,”松田阵平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地拆这支枪,边随口回答着他,“那我确实能理解。”
如果把这比喻成一份带有危险的工作,萩原研二来做,是因为他喜欢危险背后的刺激,松田阵平来做,是因为他喜欢工作本身。
而栖川由纪虽然有做这份工作的天赋,但她哪个也不喜欢,她要是来做,单纯只会是因为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做。
萩原研二看着他摆弄那把枪,将自己的问题再次提出,“所以……”
“嗯,”松田阵平头也没抬,回答时也非常爽快,“我答应了。”
于是萩原研二将事情全盘向他说出,不过最后,他突然强调道,“但现在,小阵平不能直接加入这个组织哦。”
松田阵平挑眉,“为什么?”
“在我从这个组织里拿到一定的话语权之前,小阵平都不能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萩原研二单手撑着脸,笑容干净,“我不喜欢受制于人,而小阵平可是我的秘密武器。”
“那些无所谓,”松田阵平指着那把枪,对他说,“我只想要这个、还有其他的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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