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萤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壁灯上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冷淡挺拔的眉眼上。
耀眼的红发昭示着他的身份——晨曦酒庄现任家主迪卢克。
“您好,我是迪卢克,麻烦您等这么久了。”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虽是表达歉意表情却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这是我应该做的,请您签收订单。”龙萤将口袋里长长的订单掏出来递给他。
迪卢克接过 ,拿起桌子上的羽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次您直接将订单交给我的女仆长就行,到时候我会亲自和莎拉小姐解释。”
许是注意到派蒙靠着龙萤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下来。
龙萤点点头,表示明白,签完订单她就该离开了,可是今天什么信息还没有收获到,下次想要再找到来酒庄的机会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好的,那我们也该离开了,不过......”龙萤的语气适时露出一点为难,“请问现在路上还有魔物吗?”
“我送外卖来到时候在酒庄的路上被一大堆史莱姆袭击,如果不是跑的快......”
迪卢克眉梢微微一皱,晨曦酒庄位于蒙德城郊外,来往的人较少,确实会遇到不少魔物。
再说了......他抬头看了眼前瘦弱的少女。
放任一位女士独自半夜行走在危险的郊外,属实不是绅士应该做的。
酒庄内空闲的房间还有很多,迪卢克转眼间就想好了。
“深夜确实太危险了,如果小姐你不在意,我可以让爱德琳小姐为你准备一个房间,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启程也不迟。”
龙萤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她只不过刚开一个口,对方就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出了留她住宿的话。
她不由得望了一眼这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贵公子。
眼神却不经意划过他的衣角。
那一小片白色的衣角似乎被某种深红色的东西染湿。
如果不是龙萤偶然间望过去,这片红色就这样被隐没在昏暗的阴影中。
是血吗?
龙萤心底浮现一丝疑问,但她面上依旧保持平静。
“谢谢先生的好意,深夜的魔物确实让人害怕,那我就带着我的伙伴在贵酒庄麻烦一晚。”
龙萤的话说的很客套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好像真的是个胆小的女孩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如果不是她手中还是抱着一副被白色布条缠绕的长剑,迪卢克差点相信了。
他的眼神落在长剑上一秒,又很快移开了。
“爱德琳小姐,请把这位客人安排到客房中。”
穿着黑色女仆装的爱德琳小姐从暗处走出,脸上依旧带着那仿佛用尺子量出来到标准笑容。
“好的,迪卢克老爷,将客人安排到二楼可以吗?”
“你安排就行”迪卢克的语气顿了顿,“只要不靠近那里就行。”
那里?那是是哪里?
龙萤瞬间联想到之前小女仆闲聊时说道的秘密房间。
那里会有迪卢克的秘密吗?
“小姐请和我来。”爱德琳小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龙萤点点头,将熟睡的派蒙抱起来,派蒙或许是最近和她跑东跑西送外卖太累了,睡得死死的没有一丝反应。
两人上了楼,长长的走廊上只有几盏昏暗的壁灯亮着,昏暗的灯光将白天富丽堂皇的酒庄变成了另外一副阴森模样。
长廊两边的墙壁旁挂着一些油画,看起来都是莱艮芬德的历任家主,他们微笑着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龙萤的房间在走廊的中间,距离走廊的尽头只有短短几步,那里的壁灯似乎坏掉了,漆黑一片,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爱德琳小姐将龙萤送到后,微笑着说:“想必客人也听到那几个小女仆口中的秘密房间。”
她的话中带着不明显的试探,看起来对这个突如其来留宿的客人并不是很放心。
“什么秘密房间?”龙萤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
“您没有听到最好,不过是无聊的小女仆闲聊时编造出来吸引人的故事,这事上哪有那么多秘密,您说是吗?”爱德琳轻描淡写的带过。
“那倒是。”龙萤点点头。
“那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爱德琳说完转身正想离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如果您晚上有什么需要,请按桌子旁的按铃,到时候会有仆人过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空旷的走廊就剩下龙萤一个人,她朝走廊尽头的黑暗中望了一眼,转身把门关上了。
“萤,这是哪里啊?”派蒙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响起。
龙萤转身望去,原本睡得好好的派蒙不知道何时醒了,正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打着哈欠。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我们不是在等那个什么迪卢克老爷回来了。”
“他刚刚签收了订单,但是看在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就把我们留下来过夜了。”龙萤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派蒙没有想那么多,真的相信了龙萤的话。
“那他还挺好的。”她又打了哈欠,继续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不过说起来迪卢克老爷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派蒙迷迷糊糊的说。
不仅很晚回来,他的衣角还带着可疑的血迹。
夜已经很深了,龙萤关上灯后没有立即入睡,反倒抱着剑靠着墙角坐下。
昏暗的月光穿透薄薄的窗纱,洒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她就这样望着怀中锈迹斑斑的长剑陷入了漫漫长夜。
月亮逐渐向东移去,夜色越来越深,在所有人都沉沉睡去之时,黑暗中一双眼睛突然张开,露出金色的瞳孔。
猫一样的身影轻轻翻身起来,悄无声息的打开房门,每一惊动任何人。
走廊上壁灯将龙萤的影子拉长,她朝周围观察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朝走廊尽头的黑暗之中走去。
凭借龙萤优秀的夜视能力,她能够确认走廊尽头什么都没有,存在的只是一堵光秃秃的没有挂着任何肖像画的墙壁。
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墙壁角落的金漆有些剥落,或许是平时掩藏在黑暗之中,并没有仆从发现重新粉刷。
根本没有女仆们说的什么秘密房间。
难道真的是什么无聊女仆们编造出来的故事?
龙萤正想再仔细检查一遍,空旷的楼道上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正要抬手的动作顿住了,改为侧头仔细倾听。
马靴厚厚的鞋底踩在木制阶梯上,有人正在朝二楼走来。
不像是白天的那几个女仆,听脚步声对方下盘稳定,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整个楼道是个一字型,只要有人上来就会立马看到她,运气好的话走廊尽头的黑暗或许还能为她争取几分机会。
房间在另外一头,如果现在回房间的话一定要经过楼梯口。
万一和上楼的人打个照面就不好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时间紧急,龙萤立马做出来决定,她往后退一步,使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企图让黑暗遮掩的身形。
安静的走廊口走上来一位红衣青年,他手里拿着一柄金色烛台,蜡烛的火焰正幽幽的跳跃着,迪卢克安静冷淡的眉眼被夜色和烛光染上一丝神秘的色彩。
他先是顿了顿,朝客房的位置看看,那里的门紧闭着,没有任何人出来的迹象,接着朝另外一边的长廊尽头望去。
走廊灯尽头是一片黑暗,似乎有个怪物长大嘴巴不怀好意的在那里等待着。
迪卢克深红色的双眼盯了那里一会,随即抬起长腿走去。
他手中的金色烛台照亮了长廊两边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画像。
历任家主微笑着注视着这位新任家主走向那扇尘封过往的门。
蜡烛的光亮驱散了黑暗,迪卢克面前除了一堵墙壁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怀疑什么,又有些踌躇,拿着烛台站在墙壁前发了很久的呆。
久到蜡烛融化的蜡油滴落在他的手上,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淡红的印记,他这才如梦初醒般。
迪卢克抬起右手放在墙壁上,他轻轻用力一推,原本看似被砖石堆砌而成的坚硬墙壁就被轻轻推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通道。
通道后面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房间,迪卢克走进去,眼神落在地板上。
因为许久没有人打扫和进入的缘故,地板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没有脚印,也就代表着没有人进入。
自己今天晚上有些疑神疑鬼了。
经历了一天疲惫的战斗,迪卢克本应该好好休息的,但临睡前不知道为什么又响起了那个外卖员那双锋利冷锐的眼睛。
那不像是一个会害怕魔物的女孩的眼睛,倒像是迪卢克曾经在愚人众中见过的身经百战的战士的眼神。
迪卢克知道最近愚人众内部有发布关于他的悬赏任务,但是大部分人都铩羽而归。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走上来,想要检查一下这个封层的暗室有没有人打开。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他环顾周围一番,门边的矮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上面落满了灰,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三个身影。
迪卢克盯了一会,面无表情的抬手将相框倒扣在桌子上。
龙萤躲在狭小的衣柜里,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人踏着脚步离开了房间,伴随着机关细微的启动声,周围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但她没有立即出来,又继续在衣柜中等待了一会,直到确定对方确确实实走了之后,才从衣柜里出来。
刚才在迪卢克拿着烛台上楼的时候,躲在黑暗中的龙萤紧紧贴着背后的墙壁,身子往后轻轻一靠的时候,她敏锐的耳朵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咔”。
墙壁后的声音让龙萤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想,她用力一推发现墙壁后竟然还藏着一间密室,在对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正好躲了进去。
密室地板灰尘密布,容易留下脚印,她索性直接躲到了墙壁旁的衣柜里。
龙萤打量着这间被封尘的密室。
不难看出这里原本是有个窗户和门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被砖石砌上了。
柜子上放着一个被倒扣的相框,她拿起来擦拭干净。
灰尘下是个红发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少年,背后的蒙德城巨大的风车。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的站在中年男人两边,左边红发的那个五官看起来颇有些迪卢克的影子在,眼睛都笑的眯起来了,透着一股天真可爱的感觉。
而右边的少年却截然相反,他长着一头及腰的深蓝色长发,似乎是有意回避镜头,
他低着头,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部分面容,看不清神色,却显得阴郁冰冷,像是从冰天雪地中走出的雪鬼。
这是谁?龙萤心底浮现一丝疑惑。
没有听说过莱艮芬德家还有一个孩子啊?
她将相框放下,暗暗记住这个人的相貌。
整个暗室不大,龙萤不一会就翻找完了。
里面大部分都是些没有的东西,比如小孩子陈旧的衣物和坏掉的玩具。
龙萤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好藏在密室的,但她在床头的抽屉里找出来一个日记。
日记是个小孩子写的,里面的笔迹歪歪扭扭的,不知道是用什么语言写的,都是些密密麻麻不认识的圆圈符号。
她索性就把笔迹踹在兜里,打算回去问问派蒙认不认识。
临走前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柜子上的照片。
红发少年笑得灿烂热烈,和如今沉郁冰冷的酒庄主人辨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