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一边怒骂一边替老蔡头的歪嘴儿子包扎。
“姑奶奶救你是出于医者仁心的精神,也是看你老爹的面子上。”
“哎,疼疼疼,姑奶奶求您下手轻点······”
“疼死活该,你个不成器的,就该打死你个败家子!”
老蔡头一边道谢一边教育逆子。
黎云缨看了看这家徒四壁的农户,土坯黄泥墙用茅草加盖了两间窝棚出来,院前是一畦菜地,母鸡与几只小鸡仔啄菜叶吃。
老蔡头前面还有三个女儿已出嫁,家中除了那歪嘴逆子还剩下个待嫁的妹妹,有点胆小木讷,她们到的时候正在扫地洗衣。
蔡大娘在煮一锅芋头稀饭。
还把西瓜皮外面的青丝刮了刮也切片一起在煮。
杏儿看见免不了提了句,用猪油炒了吃更香。
蔡大娘讪讪一笑,心道她们十年前也是能吃得起猪油的。
再一看儿子被人提回来的,还被打得头破血流。
这蔡大娘直接提着菜刀就冲了出来,喊我的儿呀谁把你打成这样,这不是要娘的老命嘛!
看见没有?
这才叫慈母多败儿。
老蔡头一把夺过那菜刀,生怕吓着了贵人。
小女儿直接躲房里去了,在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帘子后面偷偷观察外面动静。
心道别是哥哥嫌我吃得多,把我卖了抵债吧。
可我一脸麻子,不,幸好我一脸麻子,才没有被卖到那见不得光的地方去。
待杏儿的人道主义精神发挥好后。
黎云缨让锦翠拿出二百两银子,她要买地。
价钱是哑奴估算的。
也很直接地告诉老蔡头,把地契给她们,至少手里还能有这二百两养老钱。
若地契真给了他那败家子,被赌坊的人拿去抵债了,是一分都见不着。
老蔡头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且给的价钱算是很公道,咬牙一狠心就给了地契。
蔡大娘却不乐意了。
扑过来说这是最后一点自留地了,卖了全家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要是遇上个什么荒年就得卖儿卖女为奴为婢,而他们好好的地主不做,就只能去做佃农了。
“佃农咋了?”
哑奴找的那个佃农姓卢,他自豪地纠正:
“我家现在也能吃得上猪油了!
炒西瓜皮可不比你这清汤寡水的吃得香!”
蔡大娘直接哑火,蔡歪嘴却扑过来:
“爹不能卖呀!不能这么便宜的卖!”
还小声嘀咕了句:
“我可是欠那郑爷三千两,你这二百两哪够?”
蔡大娘离得近,听到后,忙问什么三千两?
蔡歪嘴恹恹儿的,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两步。
蔡大娘知道儿子的狗德性,一下就拿锅铲招呼上去,哭到:
“你个败家子是要老婆子的命呀!把我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齐三千!”
蔡大娘一手锤胸口一手抓儿子,哭得呜呼哀哉。
蔡歪嘴可没管这些,只见他爹那边要一手交钱一手拿契了,扑过来想阻拦。
被人拦下后就开始仰天大嚎,躺地上撒泼:
“乡亲父老们快来看呀,没天理了!我们姜县的大户人家要来村里霸占田产了,都来看呀!”
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杏儿怒骂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脏东西,姑奶奶就不该救你!
姜成勇拍桌子,怒气腾腾:
“我们姜家做买卖只讲你情所愿,还从来没有做过霸占乡亲田产的事,你小子休得胡言!还敢败坏我姜氏名声,岂有此理!”
姜含缺上去一个大逼斗,一耳光将人甩飞到门口。
“你不是说我姜家仗势欺人?好,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抬手接着就是呼呼一顿抽,边打边骂:
“小爷我这样的都不敢败坏姜家门风,在家里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你小子张口就来,我让你张口就来!让你胡说八道!”
打得蔡家子连连求饶:
“缺爷缺爷,我错了我错了,别打脸!”
蔡家父母也过来求饶让别打了,也是各种赔罪。
这时蔡小妹冲出来,护着兄长,“求求你们别打我弟弟,我去做工,可以用工钱抵债。”
黎云缨东西到手,本想带头走人,见状,她顿了顿回头又向老蔡头提议道:
“你可以把这钱放柳管事哪里,每月支取二两银子的分红做你们一家吃穿用度。”
而后又指向蔡小妹道:
“她也可以去我府上做工,看她手艺如何,每月也有几两银子的月钱。”
老蔡头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姜氏太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连忙作揖道谢。
往后他们一家的活路至少也有了,苦一点但能活着。
黎云缨转手一指,对上蔡歪嘴:
“但他,得交由我处置。”
老蔡头犹豫:“这······”
蔡歪嘴已经被打怕了,求他爹不能啊,然后在老娘怀里躲着。
“今日卖地,明日卖房,本夫人看你这还有两间破草屋,你这儿子怕也是要惦记的。”
黎云缨一句话让老蔡头唉声叹气起来。
他直叹家门不幸,生了个这么个混账。
又说自家以前也是富农之家,儿子去镇上读书结交上了狐朋狗友走上了歪道,把家底败光。
杏儿心底大骂了句活该。
锦翠:这要是我儿子,第一个打死。
黎云缨:“既然你们一家都心慈手软舍不得管教儿子,我这人最是见不得有不忠不孝的逆子存在,便出手帮你们管教管教,放心,不会伤他性命,还保准还你们一个听话懂事乖巧上进的好儿子。”
一听儿子懂事上进,老蔡头做梦都要笑醒,当下点头哈腰地说:
“好好好,全由太夫人您做主。我老蔡家真是祖坟冒青烟,遇上大善人了,感谢祖宗保佑。
这个败家子就交给贵人您做主了。
随便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别打死就成,毕竟我还得给老蔡家留个后。”
蔡歪嘴急得快哭了,姜含缺给了他一个小子你死定了的安慰眼神。
陈阿大上手拿人。
蔡歪嘴挣扎,“爹,不行,他们会打死我的!”
喊爹没用,又回头:“娘,娘救我。”
蔡大娘如何肯放手,自是护着宝贝儿子。
老蔡头哼了声,冷眼令道:
“老婆子劝你放手,交给姜家,他还有条活路。
若是明天讨债的来了,三千两你去拿给他变三千两出来,指不定就被赌坊的人打死了。”
蔡大娘这才松手,而后哭着冲进了屋里哭起来。
好像是被从身上剜了一块肉。
陈阿大拖着人出了院,问怎么处置。
黎云缨看着装死的人,笑那就先吊一晚上吧,让他长长记性。
陈啊大正纠结捆哪合适?
杏儿一指,给出了建议:“就瓜地那颗歪脖子枣树上,挺好。”
黎云缨锦翠都点头说好。
蔡歪嘴回头朝家的方向大喊:“娘,救我,有狼!娘耶我怕!”
众人大笑骂了他是怂包软蛋。
这时卢老汉拍了拍他说:
“没狼,顶多就两只偷瓜小猹猹。
老汉我天天睡瓜田守瓜我还不知道。”
当晚,陈阿大等人也在瓜田戒严。
一伙人干活,连夜把地里熟的瓜装了两车把镇上食馆先供应上。
下半夜都歇下。
准备第二天的硬仗。
黎云缨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子时。
先将还等着她没睡的几个小的安置了。
姜含光几个也来请安,被她都打发了。
让人去歇着,这些庶务用不到他们这群读书人来管,安心做学问便是。
另外又对隔壁四房的姜成勇等人表示了感谢。
看姜含川对做生意感兴趣,便让他往后可以跟在哑奴身边做事。
经过这几个月的考察,黎云缨看出姜含缺本性倒是不坏,只是心思没在读书做学问上,喜欢拿个小算筹和银子打交道。
平时没事就喜欢拉着哑奴让他指教如何打算筹,算是改观比较大的本地姜氏子弟。
姜成勇连忙笑着道谢,还不快多谢你大伯母提携。
姜含缺正经地跪下一拜:
“多谢大伯母,侄儿一定跟着柳大管事好好学本事!
保证本本分分,绝不胡来,也绝不为非作歹仗势欺人。”
黎云缨点头,让他们回去歇着吧。
这事还没完,明天还有得闹。
见儿子终于能入本家贵人的法眼,姜成勇甚是高兴,于是就揽了此事:
“嫂子您放心,这事就交给小弟和你这笨侄儿处置。”
姜含缺傻笑:“对对对,那边的后台不就是前任县令,县官不如现管,我们和苟县令的关系更······”
一想着这大伯母最不喜他们这群子弟仗势欺人,按下找关系的话,乖乖立在一旁。
黎云缨瞧了他一眼,倒也乖觉,吩咐到:
“明儿你与你锦翠姑姑一起,先去会会那边。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官司。”
锦翠与姜含缺应下。
几人商议着明日如何处置应对退出议事的茶室。
次日,对家果然直接出了个王炸。
把姜县的前县令老太爷给请到瓜地,指着被歪脖子树上吊了一夜的那个说:
“滥用私刑!即便你是先首辅的家臣,本太爷也可以写信给同僚,参尔等一本。
让天下人都看看姜家的孝子就是这么守孝的!
顺便也说说你们清明祭祖的事!
我虽告老还乡,但也听闻十分热闹,那可是我们姜县茶余饭后的大新闻!”
姜含缺真恨不得穿回去曾经那个挖坑的人两个大逼斗打醒自己。
姜成勇连连赔罪到:“邹老爷息怒,万事好商量,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咱们镇上去茶楼坐下慢慢说。”
姜含缺:“对对对误会误会。”
树上的蔡歪嘴则大喊:“县老太爷您也可要为草民做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