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养殖场前,海纳下了车。志成本要开车回去,海纳却敲了敲车窗,对车内人勾了勾手指。志成降下车窗,小心问道:“你有什么事?”
“下车,你们人都来了,就跟我进去谈谈。”说完,海纳转身向养殖场内走去。
德载勉强平复的忐忑心情,在此时死灰复燃,“她要谈什么?”这话似是在问旁边的志成,又似是在问他自己。
“谈什么?”志成莫名紧张,咽了咽,“谈恋爱?”
德载的脸腾地红了,“你又胡说!”
“唉!”志成耸了下鼻子,打开车门,“跟她去了就知道了。你别紧张。”下车来,他反手关门,只轻轻一拂,门没关上,他又转身来啪地拍了,车门才算关严。
德载绕过车头,来到志成身边,直觉告诉他,志成似是和他一般紧张。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向前步入养殖场。
海纳在会议室的门口等着,见他两个过来,还挥手催促:“快点快点,外面太热了。”
两人加快脚步,同时都感到疑惑,什么事要在会议室里说?总不能是谈恋爱的事。德载为躲开了谈恋爱的“死刑”而感动庆幸。
会议室的门一开,冷气扑面而来,紧张情绪也随之缓解。
“你们先坐,凤角马上过来。”海纳说。
还有凤角要来?当完全确认了海纳不是“谈恋爱”时,德载心上又有些许失落。不过也好,他心思电转,想着是该回去做些准备,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多时,凤角来了,见到德载和志成两个,他有些微惊讶。几人打过招呼,各自落座。
海纳先对凤角解释道:“是这样,他们同意做我和研究所的助手,所以你提的建议,也可以让他们听听。”
志成问道:“什么建议?”
凤角链接手表和会议室内屏幕,点开一份文件来,说:“我们海场主现在是研究所的变异兽研究顾问,那么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多做些东西出来,不管是和研究所一同研发销售,还是提供专利,都很不错。……”
海纳待在研究所的那段时间,凤角除了保证养殖场的安稳,还构思了各种设想,在询问过海纳在研究所的工作后,他制定了一份研究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不是要求海纳必须逐条完成,而是建议给海纳研发的方向和思路。计划书大致分为两条路,一是为养殖场挣钱计,研发各式灵符,二是助研究所解决难题,比如怎样找到隐身的变异麻雀,提高判断变异兽实力的准确度之类。
凤角叙说完毕,等待着海纳场主的反馈。
“挺好,非常好。”海纳对凤角竖起双手大拇指,“又细致,又周全,凤角你想到的太全面了。”
凤角的脸上露出喜悦来,但凡是眼睛没有问题的,都能瞧得出。
志成说:“这啥啊?白日做梦呢?连德载这样有完整灵根的都发现不了隐身麻雀,你还想着让那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能看见?疯了吧?再说制作灵符,就算海纳做得快,种类多,但是做多少算完?她一天不干别的,只做灵符,又能挣多少钱?你在这累傻小子呢?”
凤角被突然而至的打击打懵了,一时找不出解释或反驳的话来,面色变得极为尴尬。他低下头暗暗咬牙,默不作声。
海纳说:“德载啊,有时间你管管他吧。”
德载发窘,解释道:“他没有坏心,只是有点心直口快了。”
志成瞟一眼沮丧的凤角,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话伤到了对方,但是,他说:“啊,我就是有话直说,从来不憋着。我又没说他不好,也没骂他,更不是针对他,我就是直接表达我的想法,我尽量客观了好吧。”
“噫,还尽量客观。”海纳鄙夷道:“你知道多少东西就敢张嘴说客观了?他知道我在研究所做的什么,这你也知道?没凭没据的你客观在哪呢?不承认自己无知就算了,多问几句人家也不会就此看不起你,不懂装懂的人才可笑。”志成的眉毛竖起来了,海纳接着说道:“哎,你别生气啊,我可没有坏心,我只不过是心直口快,有话直说,从来不憋着,我没骂你啊,也不是针对你。”
志成胸膛大起大伏,瞪了海纳半晌,终究一句话也没说,他起身踢开椅子,摔门出去了。
德载左右为难,最后向凤角说句“对不起”,离了会议室去找志成。
见海纳神色如常,右手在桌面上有规律地轻声敲击着,凤角说:“你不应该那样说他,其实他讲的有道理。他们是首席队,刚听你说的,你们还要在研究所一起做研发,不好闹成这样。”
海纳笑了笑,说:“以后会不会共事说不准呢,他们去研究所当助手的事我交给志成去办了。”
凤角更加难以理解了,“那你还……?”
“我脾气没德载那么好,也不愿意惯他那个臭毛病。往好听了讲,我这是提前给他划下界限,提醒他最好跟我好好说话;往难听了讲,他对着我放屁,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何必呢,他就是那样的人,难听的话我们不听进耳朵、不往心里去就好了。”
“问题是我长耳朵了呀。”
凤角失笑,“海纳,你纳一下百川好不好?”
“好的呀,但是大海也有咆哮的时候。今天我顶多是对他掀了点小风小浪,还不到海啸和龙吸水的程度,够给他留面子了。”
“……好,我说不过你。”
“哎,这就对了。”海纳收敛笑容,正经说道:“回归正题。按照现有理论,你这两条路都是可行的,就是完成的时间不大好确定,再继续细化细化,我们一步一步来……”
会议室内,海纳和凤角商量着养殖场的发展大计,外间,德载追上了志成。
“志成,她——”
“你等会儿,回车里再说。”志成截断德载的话,面无表情地快步向养殖场外走去。
兄弟两个进到车里,冷气自动打开,志成缓缓吐出口气,“凉快多了。你说吧。”远离海纳,车子隔开令人烦躁的蝉鸣,他心里畅快些了。
德载说:“她才夸完凤角的计划书,你紧接着就指出缺点,是有点让人不好接受。”
“有什么不好接受的,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是实话,但是——”
“你别给我但是,她连接受负反馈的肚量也没有,就只能搞一言堂,她还开什么养殖场,当什么场主,快回家自己养猪去吧,那肯定没人管她。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帮助她避免走弯路,你说是不是?”
德载心说我又不懂怎么开养殖场,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弯路、直路,但他实在不想和志成争吵,就说:“是,你说的是。”
“是吧,还是你懂我。她就刚愎自用去吧,以后有她好看的。”
气消了?“我们回去?”德载试探问道。
“回哪去?”志成拍大腿,“你还想回去找她?”
“嗯。”
“为什么啊?想接着生气啊?”志成的火气又冒起来了,“你也是,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喜欢她了呢?”
德载认真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她的气质,可能是她的聪明,也可能是她的敢说,或是一些她具有而我缺乏的东西,或许这些都有?”
“谁想听你对她表白啊!你问谁呢?这你问谁呢?”志成简直快要崩溃掉,“我的天呐,她是给你下了什么灵咒了吗?你这么、这么……啊?你清醒一点!她除了能研究出来灵根、灵符,会使用几样武器,能打变异兽……”他越说越慢,语气也越发虚弱了,突然,他声音又激昂了,“她就不适合谈恋爱,天然的单身狗!只有你瞎了眼才看上她!”
德载却乐了,说:“真的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有竞争对手?”
“……”志成气得拿头撞方向盘,咚咚几下,脑门发了疼,他停下来,又是寻到一条可攻击海纳的点,他说:“我就说她满嘴刀子,而且她不光满嘴刀子,她还小心眼,她记仇。”
“哪有。”
“怎么没有。我们在车上说的她都听见了,然后立马给我下个套,扳回一局,害我生一肚子气,要不是因为你,我早跟她翻脸了。还有,她装睡觉,人品太差了。”
“志成!”德载听不下去了,脸上是少见的将有怒火爆发出来似的,“你不要再诋毁她了。”
志成的小心脏颤了一下,心里发怂,但仍嘴不服输,“我怎么诋毁她了?我说的是事实。”
“你够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有这么深的偏见,但我听不下去了。你冷静冷静,我也去好好想一想。”德载板着脸下车,撞上车门。
眼见着德载再次步入养殖场,志成气恨地拍了下方向盘,待了待,开车远去。
德载进到养殖场内,却没有去找海纳,他气得下车,没有多想些什么,下意识就进来了。他不敢去见海纳,且此时也不知去哪里为好,就贴着墙边边,半个身子踩在墙影里,孤零零地走。
他走过自动售货机,看了看,又走过一行行排椅,停到五斑鸟的笼子前。
记得和海纳的初次相见,是在猎杀证实战考场,海纳直直冲他过来,一点弯子也没绕,就那么直直地到他跟前;她也是那么直直地闯入他的生活。她会肆无忌惮地笑,放纵地笑,调皮地挑眉,她做作地假哭,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他发了笑。她人品不好吗?没有,她救过实战学员,她救过马川。她是报复志成吗?没有吧,她是在维护凤角,保护凤角的自尊心。他在脑中一句句辩驳志成的话,是一次又一次加固海纳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他暗下决心,感情的事既然已经被说破,那就不能再退缩和观望,须得正式表白了。
啪!
德载回神,抬手捂住后脑,他刚被什么打了一下?他转过身,脚边有粒桃核。对面笼子里的猴捂着嘴笑。“好哇,你欺负我。”他去到猴子笼前,猴对他摆出鬼脸,那意思分明是你进不来,进不来,气死你,气死你。德载却是半点不气,跟一只野猴子计较什么呢。
这时,有声音说道:“看猴呢?”
德载转头,海纳笑盈盈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