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顶级职业猎手，德载的收入不少，五十万拿得出手，但他想，他的病有很大概率和海纳有关——这世界总该没有这样的病症，会主动告知病人谁能医治的——要他以“学费”的名义交治疗费，无论如何都令他感到别扭。但再别扭，病要治，钱要交，德载只得接受道：“好，我给你五十万。”

看你这个勉强的样子。海纳说：“我不是逼你交钱，五十万不是非交不可，你是状态差听不进去话吗你？”

“你想怎么样？”德载说。要不是为了治病，为了找到病因，他早离开了，和黑诊所谈钱纯属浪费时间。

再次沟通失败，海纳懒得跟他继续掰扯，这事跟他讲不开，万一他对外宣扬了他的错误理解，或再加些有的没的料，岂不是影响她挣钱？她站起身，左手继续按着元宝头顶吸取灵气，右手啪地拍德载脑门上，灵力探出，裹住德载的头部，搜寻作怪的妖魂。

德载脑门吃痛，来不及躲闪，就觉整颗头的表面被暖融融地包住，内里意识发出浅浅的凉意。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抬眼看海纳，海纳凝神闭目，不似伪装。误解她了吗？不等他转变想法，头的痛感突然加重，像被数不清的铁锤猛烈打击，几乎迫使他喊出声来，他死咬住牙，忍下了。

“好小子！”海纳赞了声，“再忍忍就好了。”她找到了大鲲妖的残魂。这个死玩意儿，还挺能折腾。若一口气消除大鲲妖的残魂，不仅德载傻掉，她的灵力耗尽，灵根也毁了。她按照先前想好的治疗方案，少量多次给德载医治，于是用灵力吞掉一小部分残魂，带回体内缓慢消化，收了手。

海纳和德载不约而同吐出口气。

“你小子挺有韧劲的。”海纳说。她双手抱了元宝，倒进身后的椅子，仰头伸腿来舒展身体。

头不疼了？德载晃了晃头，头果真不疼了，而且非常清醒，有种思维轻盈，分外灵活的感觉。头疼过了，才能觉察出头不疼的好来。他感激地说：“谢谢你。”

“嗯。”海纳很是疲累，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实战时边吸灵气边使用灵力就挺难受的，这又来一次；以后总不会再有了吧。

德载关心问道：“你怎么样？”

“累。”

“我……”德载的脸尚有汗渍，这又发了烫，呆了呆，他快速点击手表，屏幕转到账户页面，他干脆利落点出五十万数额，“你收下钱。”

海纳仰着脖子，斜眼睛看他，“多少？”

“五十万。”

“给我十块，你人就可以走了，半个月以后再来。”

海纳点击手表限定十元收款额度，德载付款，心下确定海纳之前是说真的，而非为多收钱编出来的说辞；况且这种头疼病实在匪夷所思，或许就如海纳所言，是巧合吧。

德载又是认真道歉、道谢，海纳“嗯嗯”应付。这一疗程结束，德载默然走向门口，海纳补充一句：“今天的事别往外说啊。”

德载转回脸来，对海纳点了头，开门出去。

关上门，德载才想起来，曾经似是听人提到过，说论坛里有个高价学费的帖子，不过他没有在意。说的是海纳？他决定回去后查一查。另外，海纳的声音与实战中找他要武器的人很是相似，那时他匆匆走开，对那人印象不深，不会也是她吧？他武器留在呈祥制造改进，没带在身边，需要给她拿过来吗？她好像很累，再打扰不好吧？半个月后拿来？……脑中跑过几种选择后，他决定谨遵医嘱。

凤角就立在门边，门一开，他锁了手表屏，问：“怎么样，你好了？”

“好了。”德载说。

看他这样，是说话正常，走路也正常了。海纳学过医？凤角挠了挠下巴，他以为海纳敢养殖变异兽，多少是懂点兽医的，没想到也能医人。他问：“你得的什么病啊？”

德载说：“疑难杂症，她这么说的。”

是她讲话风格。德载怎么知道海纳可以治好他？这事他们不想外传？凤角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已经好了，可以自己回去。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两人告别，德载先行离开。凤角敲敲门，进入海纳房间，说：“他走了。”

“嗯。”元宝多余的消化不了的灵气，海纳完全吸收了。她坐着椅子，放元宝到地上，任元宝自行回到小窝去休息。

凤角问：“他得的什么病？”

“疑难杂症。”

好吧，那就叫疑难杂症吧。他们既不想说，也就算了。凤角半是疑问，半是感慨，说：“海纳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海纳笑说：“你见到的只是一部分，我会的多了。”

凤角也笑了。

海纳说：“你吃午饭没有？我请你？”

“好啊！”凤角快乐地应了。就算是吃过，海纳要请，他也愿意吃的。

然后，海纳带凤角走出房间，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凤角略感遗憾。两人点了菜。凤角问：“你的猪和鸟没事了吗？”

“不会打了。”海纳问：“你们那个体验视频什么时候拍？”

“不知道，这要看我姨的安排。”

海纳心知这事急不来，又问道：“你们那体验员的最高薪酬是多少？”

“最高保底十万，加流量提成还会更多。”

海纳点了点头。

一顿饭安静吃完，两人各回各处。

海纳给一只五斑鸟打入控制咒，开笼，令鸟飞落到鸟笼上。

元宝卧在它金色的小窝里正熟睡着，有时会蹬两下腿。海纳过来，拍拍它，说：“元宝，元宝。”元宝翻了个身。海纳说：“元宝起床了，该吃饭了。”元宝立马睁开了小眼睛。

海纳抱起元宝，打开一菜箱子，元宝自己跳了进去，大吃特吃。

它知道吃多了消化不动，却还是吃。

待元宝吃撑，想释放灵气时，海纳让元宝的灵气灌输给那只五斑鸟，测试五斑鸟的灵气承受力。

折腾半天，海纳了解了元宝现在的食量大小，五斑鸟的灵气极限，以及，原来元宝和五斑鸟都与妖兽不同，它们并不知晓如何主动转灵气为灵力，也不知如何使用灵力；元宝比五斑鸟多一项能力，即是懂得向外释放多余的灵气，五斑鸟则不会，当灵气超过所能承受的量，只能生受着。

修炼一晚，海纳于清晨六点退出修炼状态，收拾好房间，等待约定好的齐放兄弟上门。

八点四十分，不教练打来电话，说猎兽局可以帮助海纳解决猪鸟打架的问题。海纳没有拒绝，同意让他们过来。十分钟后，不教练与三位专门研究变异兽的研究员站在海纳的房间里。

研究员检测着元宝和五斑鸟的各项数据，不教练与海纳在客厅说话。

不教练说：“镇子里的养殖场可以降低租金——”

叮咚！外间有人按响了门铃。

海纳去开门，门外是齐放兄弟和他们各自的助理。“呦，来挺早。”

“早上好。”齐总微笑着打了招呼。

这是换了个人么。这次相见，齐总周身无半点傲慢，亲和了不少。海纳说：“你好。都进来吧。”

海纳让开身，齐放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不教练和三位忙碌的研究员。这是在干什么？他转眼瞧他哥，他哥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难以猜测内心的想法。

虽然和哥哥是一家人，彼此了解，但是当亲耳听到哥哥说要见海纳时，齐放还是吃了惊——他这骄傲的哥哥居然好意思见海纳，不会觉得尴尬吗？可到底齐放是高兴的，他与海纳相熟呢。

海纳说：“齐放，自己找地方坐，想喝什么、吃什么自己拿。”

看看，海纳就没有这样热情地对待他哥。齐放说声“好”，随意坐下了。

齐总在齐放旁边落座，收回观察房间和他人的目光，面目真诚地重新向海纳做了自我介绍，并发给她一张电子名片。

海纳扫一眼名片，“你叫齐思齐？”

“是我。”齐总说：“我想跟你聊聊变异兽，这里不大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我觉得这挺方便的。”海纳拿起身侧小桌上的饮料，说：“我这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想上厕所有厕所，有飞禽（五斑鸟），有走兽（元宝），还能观赏几十箱的绿叶菜，挺好。”

齐放噗嗤笑了，偷眼瞧瞧周围的人，闭上了嘴。

齐思齐隐隐皱眉，心内冷笑，不止她说的，这里还有一股子纯天然的鸟屎味。

不教练说：“海纳，你们要谈正事，需不需要我们先回避？”

“用不着。他说聊变异兽嘛，你是教猎手的教练，那三位是研究员，都是懂变异兽的，大家一起聊更热闹。”海纳对齐思齐说：“对了齐总，不教练刚告诉我，说养殖场的租金降价了，这事你知道吗？”

齐思齐和不教练对视一眼，说：“这事倒没有听说。我看了你那个驯鸟的视频，就是这几只五斑鸟吗？”

“对，就是从实战抓到的那几只。你对驯鸟感兴趣？”

“当然！要不是亲眼看了视频，我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驯养五斑鸟。”

海纳喝一口饮料，说：“我说我还能驯养其他变异兽，这你信不信？”

齐放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两助理，三研究员，来不及眨眼，同时看向海纳。不教练赶在淡然的齐思齐之前开口问道：“你说真的？”

“试试呗。”

“试试？”不教练跨一大步，从海纳右侧来到她的面前，挡住大半个齐思齐，他格外严肃地说：“这不是小事，你说话正经点。”

海纳把饮料放回小桌，说：“不教练，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正经的气息好嘛。”

不教练、齐放、齐思齐、二助理、三研究员：没看出来！

“你说详细点。”不教练说。

海纳用左手去拽不教练，“你别激动，坐下再说，长这么大个子，灯光都给你挡完了，坐下，坐下，有灯光照着我好说话。”

扯什么灯光！不教练心中烦躁，可还是顺着海纳拉拽的方向落座。

海纳的身上没了不教练的阴影，有了房顶灯光的照射，人也没亮堂多少。她说：“我之所以说试试呢，是因为我没有条件接触那么多变异兽，我才刚考了猎杀证，没去野外呢。”

众人都耐心听着。

海纳接着说：“猪可以养，牛可以养，大象也可以养，为什么变异兽不可以养？变异兽必须可以养！人嘛，就是要挑战起来。我已经证明了五斑鸟可以养，这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其他鸟类也可以养，既然变异鸟类可以养，那么其他种类的变异兽也可以。”

可以来可以去的，听着都是废话……但是，齐放感觉眼前明亮亮的，海纳似乎发出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