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心儿在想什么永河心知肚明。

大唐建国至今不过两代人，并没有宫女出宫的先例，宫女一旦入宫，往往至死不能出，多数老死宫中。

所以对于永河提出将大公主府的宫女嫁人的事情，心儿不能不激动。

但是她如今只有二十三岁，不在放归之列，心儿心里便难免有些煎熬了。

永河想到这里拍了拍心儿的手：“你和连雾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女，侍奉我二十多年，我对你们的感情是旁人不能比的，别的宫女都能出宫，难道我会不替你们考虑，死死压着你们不放吗？放心吧，凡事有一就有二，等你们到了年纪，我再去求父皇放你们嫁人。这两年我替你掌眼，一定给你选个如意郎君，要是你家里有好人选，你也可以告诉我。”

心儿感动不已，她哽咽道：“公主大恩大德，奴婢、奴婢一定为公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永河摇了摇头：“无须如此。”

永河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们都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宫女们是心里有了念想，太监们则是觉得主子仁善，是他们的机会。

小承乾看着这一幕心里对永河十分佩服，他这一世的亲娘在收买人心上很有一套。

……

转眼到了德善三公主的住处。

德善正跟着韦贵妃派来的人学规矩，听到永河来拜访的消息，她高兴不已，连忙出门相迎：“德善见过大皇姐。”

永河回礼道：“三皇妹有礼。”

到了大殿，宫女们端来点心茶水，德善逗了逗永河怀里的小承乾，忍不住笑道：“他好可爱。”

“是啊，而且这孩子很省心，平时也不随便哭闹，很好带的。”两人就小承乾的话题聊了会儿，永河突然道：“对了，这段日子你在皇宫过得可还习惯？”

德善犹豫了下，轻声道：“额，习惯的。”

永河了然地笑了笑，她边拍着小承乾的襁褓轻哄边对德善道：“不习惯便不习惯，三皇妹你不必为了迎合我说假话。实不相瞒，我刚出嫁时也不习惯宫外的生活，现在就好多了。”

德善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其实我不太习惯宫里的生活，像是饭食，我喜欢馒头米饭，觉得炒三四个菜够吃就行了，可宫里的规矩要上十几二十碟……还有其他的各种规矩，也许我太笨了，这么久也没学全。”

永河看出德善有些自卑，忙安慰道：“没关系的，你随便学学，规矩这东西只要面上过得去就好，咱们到底是公主，寻常不会有人指责我们规矩不好的。而且三皇妹你年纪不小了，我想不久后父皇就会给你赐婚，到时候出了宫，公主府的规矩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听到永河提起自己的婚事，德善一怔，想起自己从前喜欢的金家三公子金多寿。

他们两个也算是英雄救美、情投意合，可惜金家二夫人嫌弃自己的出身，所以虽然她和金多寿两情相悦，他们也还是没能在一起。

如今自己的身份倒是高贵了，可假公主杨昭（昭阳）已经嫁给了金家二公子，父皇应该不会把自己嫁进金家的。

她垂着眸，心里有些失落。

这时永河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说到嫁人，三皇妹你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没有，我这里有个青年才俊可以介绍给你。”

德善道：“大皇姐，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我的傻妹妹。”永河好笑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你若不想出家做尼姑，这婚嫁之事还是要多多上心。之前那个假公主昭阳眼高手低，谁都看不上，结果赶上吐蕃到大唐求娶公主，为了避祸她不得不随意嫁了个商户，你可别跟她学。”

……听起来大皇姐很不喜欢金家人。

德善沉默了下，只道“我知道了大皇姐，谢谢你的关心。”

***

离开皇宫后，永河派魏清泰去一趟五公主府，“让晋怀查一查，三公主之前在金家做事的时候可有喜欢的人。”

永河觉得刚才德善的态度不对劲，而晋怀在搜集消息这方面很有一手，所以她才把这件事交给晋怀。

她不喜欢金家，因为昭阳嫁到了金家，而德善，如果她也嫁到金家的话，昭阳就又跟皇宫有了接触，这怎么行呢？

晋怀手段不俗，很快就查到了消息，她告诉永河：“三皇姐喜欢的人是金家三公子金多寿，不过金家人觉得她是婢女配不上金多寿，就让还是吴四德的三皇姐主动退让了。”

“既然他们自己嫌贫爱富，现在贫者成了富人，他们也不当再来攀附，你说是吗？”永河敲了敲桌子。

晋怀点头道：“大皇姐说的不错，我呀最恨这种人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给金多寿选一个好妻子，不让三皇姐再次落入金家这摊污泥中。”

永河满意地饮了口茶。

这时，晋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对了大皇姐，我除了调查三皇姐的消息外，还查到了别的消息，你想不想听啊？”

永河：“你对我卖什么关子？还不快说！”

晋怀：“我说就是了，金多福的妻子仗着自己是大嫂，要给杨昭立规矩，杨昭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是能吃亏的，她们两个现在在金家闹得不可开交；而金多福是个耳根子软的，在他妻子的挑唆下闹着要掌管鉴金号，可他偏偏无能，导致鉴金号的伙计怨气滔天，生意也受到了影响，金多寿看不下去了，为了鉴金号就开始跟金多福争权……总之金家现在分成了两派，乱得很。”

顿了顿，晋怀道：“依我看，金多寿现在应该没有时间，也没机会接触到三皇姐，我们的担忧可能只是杞人忧天。”

“任何事情在已成定局之前都有反转的可能，不可大意呀，五皇妹。”永河知道晋怀的话有道理，但是昭阳身上是有些古怪的，上天似乎格外偏爱她。

就像上次真假公主事件，若不是自己替韦贵妃扫尾，只怕韦贵妃早已因为事败被杀，而昭阳也会重新得到自己的身份，甚至还会因此得到父皇加倍的怜惜和愧疚。

晋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

晋怀的动作很快，前脚说要给金多寿选一个好妻子，后脚金多寿就从河里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

这姑娘是礼部侍郎的庶女，在家中并不受待见，因为落水的事情清白有失，回到家中就闹着寻死，礼部侍郎是个疼爱女儿的，见状便到金家提亲。

金多寿本不想答应，但礼部侍郎软硬兼施，一面诉说小女儿闹自杀的事情，一面派人给鉴金号找麻烦，无奈之下，金多寿只好妥协。

这门亲事办得很快，似乎是怕金多寿反悔，短短两个月金家就将人娶进了门。

德善听到金多寿娶妻的消息后忍不住愣了愣，她摒退宫人，埋进被子里偷偷哭了出来。她是真的喜欢金多寿的，她曾想过，就算父皇不同意，只要金多寿还喜欢她，她就愿意为了金多寿去求一求父皇，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哭过之后，德善便将金多寿放下了。

她的良知不允许她喜欢一个有妇之夫，因此德善便开始认真考虑韦贵妃给她介绍的青年才俊。

因为曾经做过下人，还被金二夫人委婉表示过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德善的心里隐隐是有些自卑的。这一点，即便她现在已经成为金枝玉叶的三公主也没办法改变，毕竟她与大公主几人不同，礼仪规矩一般，琴棋书画不通。

所以，在发现韦贵妃给她介绍的都是世家子弟后，德善忍不住想退缩。

永河知道后，向李世民推荐了赵弘的弟弟赵旭。

“三皇妹在民间长大，性格不如我们几个姐妹强势，若是嫁给寻常人间，永河恐怕他们得寸进尺欺负三皇妹。赵旭是大驸马的弟弟，性格温润和善，与三皇妹再合适不过。

“我知道父皇因为三皇妹曾经被人换了身份，吃了多年苦头而对她心存愧疚，很想补偿她。我亦是心疼三皇妹的，既然如此，不妨将她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好看顾一二。”

近来长安是多事之秋，不仅有突厥王子掩饰身份携兵器偷入长安，还有朝廷官员暴露身份原来是突厥大将。

他们密谋突袭长安，好在被官媒丁有维察觉密报给程国公府，长安才能免于战乱。

但是在和突厥人的战斗中，原是朝廷官员、实为突厥人的罗道远竟然舍命救下丁有维，这让众人忍不住怀疑起丁有维的身份，认为他的主动报信其实是突厥人放出来的烟雾弹，实际上他们有更深的阴谋。

但是无论怎么审，丁有维都仿佛很清白，所以李世民最近也焦头烂额，对于德善的事情多有忽视。

听到永河提起德善的婚事，李世民有些愧疚，自己竟然对德善这么不伤心。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永河说得有理，便答应下来，“永河你有心了，待朕问过德善，如果她同意的话，朕便下旨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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