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帼英拿筷子的手一顿, 嘴里没有停下嚼动,慢吞吞噎下,稍加思考, 才开口问道:“女生?”
“知我者,老赵也。www.jiuzuowen.com”万桐并不胆怯,母女俩彼此都很了解对方, 她知道赵帼英不会因此发难。但要一次性说出喜欢的人是谁,她还真不敢,也不确定能不能说。
“年龄比你大?”
“妈,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的?”
难道已经猜出是谁?万桐没吱声, 喉头不自觉轻轻滑动,顿时紧张起来。
她刑侦出身的老妈,最擅长察言观色。
“小万警官, 你自己坦白从宽还是我严刑逼供?”去长云前,万桐叽叽喳喳兴奋了一晚加一早,言姨前, 言姨后, 言姨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赵帼英看在眼里, 听进耳里,了然于胸。
万小桐想到聂芷言, 心里一热,脸上自然变了颜色。她手足无措, 不经意抽出右侧的几张抽纸,揉紧又展开,揉紧又展开, 再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比第一次大练兵的前一晚还紧张。
连从口中飘出的话都开始磕巴:“妈,如果坦白,你会揍我吗?”
“要揍早揍了。”赵帼英把汤碗推到一边,双手交叉,手肘搁在饭桌上,表情郑重其事,“想好了吗?不是脑袋突然发热,时间一长就后悔退缩?”
“我是那样的人吗?”万桐拧眉反驳,“我喜欢她,想了解她的过去,想保护她,参与她的未来,成为她的依靠。”
赵帼英立即泼去一瓢凉水:“你爸就是,毕竟你继承一半的基因,我必须深思熟虑,帮她把关。”
“老赵,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万桐不干了,八字还没一撇就胳膊肘往外拐,以后可怎么办?
没有挑直说喜欢的对象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赵帼英多少察觉出聂芷言对情爱的寡淡,却不忍看到她下半辈子孤苦无依,没人陪伴。与其把悉心呵护的小白菜交给不放心的人,不如让自家豢养的知根知底小白猪尝试一番。
假如这事真成了,她们两家不就是亲上加亲?她转念一想,逐渐展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万桐却毛骨悚然:“妈,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能有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一把。”赵帼英趿拉着拖鞋,离开饭桌,在沙发的一隅坐下。
万桐跟上,靠在她的身旁:“怎么帮?先把言姨为什么怕打针告诉我?”
“小言的隐私,得她自己给你说,这点能耐都没有,还怎么追人?”
“老赵,你确定以及肯定支持我?”
万桐有点恍惚,她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性别和爱与不爱。两天前失眠的那个夜晚,辗转反侧才下定决心悄悄地待在聂芷言身边,吸引她的注意。她是冰,自己就是火,潜移默化温暖和融化,不疾不徐主动出击,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不后悔。
但是此时此刻,意外获取至亲的支持,就像往心里的文火添上一堆柴,似乎越烧越旺,也越来越渴望。
言姨,你什么时候才能多看我几眼······
“成与不成靠你自己,我们旁人也只能推波助澜。”赵帼英起身,背对着她,“别忘了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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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刑侦支队闲暇的民警因为一场球赛,在褚涛盛情邀约下齐聚曾刚的大排档。17-18赛季欧冠小组赛第一轮比赛,巴塞罗那对阵尤文图斯。两支球队都曾经拿过欧冠冠军,都有在役的优秀球员,正是所谓的巅峰对决。
比赛还未开始,万桐握着啤酒瓶东张西望。
“等谁呢?这是。”褚涛和她碰杯,两人对着喝下两口酒。
“没等谁。”她半个小时前给聂芷言发的微信,还没有音讯。
“聂队临时去省里开会,在赶来的路上,至于聂法医,好像下午给人做伤情鉴定,不知道会不会和聂队一起。”
万桐喝完手中的一瓶酒,淡淡地哦了一声。
朱防冷不丁开口:“队伍进场啦,梅西感觉状态不错啊。”
“还没开球,你哪只眼睛看出梅西状态好?”褚涛吐槽他。
朱防把板凳往左边挪动,冲着门边的人喊道:“缺条,快,给你留个绝佳的位子,坐中间。”
“我视力好,坐最后就行。”她搬着凳子,心不在焉地移到最后一排。
主场巴塞罗那开球,掌握节奏往左进攻,两分钟后,球被尤文图斯断下。尤文图斯开局不错,第五分钟,右路的德西利奥选择左脚射门,巴塞罗那门将判断准确,及时将球扑出。
上半场不温不火地踢着,尤文图斯丧失几次进球的机会。
“聂队。”褚涛突然喊出声。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我们?万桐侧过头,往门的方向一看,聂芷言穿着一件淡紫色衬衫,下半身浅色的修身长裤,站在聂芷兰右侧,身形秀丽。
“聂队,聂法医,坐中间。”朱防让出一个座位,殷勤道。
聂芷兰依言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而聂芷言不喜欢看球,只是顺路和姐姐一起,她环视房间一周,朝万桐的方向迈步,在她身旁的空位落座。
万桐嘴角含笑,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欢呼声打断。
朱防嗓音提高,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还是梅西厉害。”第四十四分钟,梅西通过层层防线,左脚低射,攻破对方的大门。
“人来齐了,为这粒进球喝。”褚涛举杯,先干为敬。
万桐懂球,算半个球迷,也跟着喝酒庆祝。
“言姨,你平时看球赛吗?”
“不看。”聂芷言摇头,她只看女排或者体操、跳水一类比较柔和的竞技比赛。
“我也一知半解,周末休息凑个热闹。”她两口喝完一瓶啤酒,放在一旁,又打开一瓶。
聂芷言轻轻蹙眉:“第几瓶了?”
“四瓶吧,没数。”
“缺条,你那是第五瓶。”褚涛接过话。
“少喝点吧,酒喝多伤身。”女人不自觉建议道。
“那我不喝了。”她把新开的啤酒瓶递给褚涛,“涛哥,你帮我搞定。”
褚涛揶揄她:“咋那么听话?刚让你别喝那么急,根本不听,这聂法医一开口,立马屁颠屁颠点头。”
······
万桐狡辩:“我真的有点上头,对,头晕。”她故意把声音说得忽高忽低,像是喝醉一般,脸也慢慢绯红。
“黄波不是说你千杯不醉?这才4瓶。”
聂芷言帮她解释:“她应该是喝急了。”
万桐嗯了一声,身体后倾靠着墙。
“难受吗?”女人低柔的嗓音飘进耳朵。
“还好。”的确没事,她眯着眼看投影的画面。
一只细弱无骨的手悄无声息地贴近自己右脸颊:“还说不难受?脸那么热。”
万桐闭着眼感受,冰冰凉凉,下意识往右靠,脸紧贴着她的手背。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只觉得心跳开始发疯似的跳动。
“好些吗?”
她点头。
“应该快结束了,等会儿早点回家休息。”聂芷言收回手。
“好。”
“对啦,缺条,刚忘记告诉你,进门的时候,你不小心喝下一杯朱防调制的鸡尾酒,度数好像有点高,叫什么Earthquake,地震的感觉,我们都慢慢抿,敢情你给一口闷了。”
······
此话一出,万桐恨不得把脚下的鞋给他扔过去,什么哥们啊,这是。
接近10点,比赛结束,巴塞3:0大胜尤文图斯,没开车的万桐和姐妹俩一起。她脚步有点飘,但走路还算稳,聂芷言怕她摔倒,轻轻地牵着她。
“言姨,我没事,小问题,真的。”
“酒混着喝,再好的酒量都会晕。”聂芷言面无表情,冷淡的语气道。
“那我以后不喝了,听你的。”万桐嘿嘿一笑,对上女人凛冽的眼神,顿时闭嘴。
好凶······
“上车。”
“哦。”她乖巧地坐进后座。
聂芷兰负责开车,递给后座的聂芷言一瓶苏打水:“这酒后劲足,她一会儿肯定难受。”
“兰姨,我酒量好,不会······”后半句因为再次对上聂芷言的眼神,生生吞了进去。
“言姨。”她眨着眼,回以无辜的表情。
聂芷言没说话,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喝点吧。”她看了一眼车载时间,“姐,前面如果有药店就停一下,我去买葡萄糖。”
聂芷兰应允。
车辆启动,在前行几百米的路边停稳,万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聂芷言快速地打开车门,再关上,朝不远处的一家24小时药店跑去。
她的视线,跟随者女人的身影移动,不敢眨一下眼,怕错过她的温柔,错过她某一个动作。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抑制不住,眼眸好像被什么迷蒙一般,雾气萦绕。
她视力极好,一瞬不瞬地盯着右侧小药店的聂芷言,见她翻找出医保卡,老板刷卡,随后她输入密码,最终拎着小袋子跨出店铺,朝这边跑来。
万桐深吸一下鼻子,掩饰内心万分激荡的情绪,在对上她的第一眼,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