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来来往往的巷口到如今只有寥寥数人, 聂芷言踩着高跟鞋由聂芷兰拉着,经过无数射灯的酒吧门外。www.zhongqiuzuowen.com三三两两的醉酒男上前搭讪,聂芷兰和万桐直接掀翻两个, 她们知道分寸,没碰到要害,只是让他们难受一会儿。聂芷言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脚步开始有点发虚。
朱防忽然兴起的敬酒,出于礼貌应该喝。但聂芷言属于喝半瓶啤酒就会脸红心跳的人,她迟疑两秒,余光却瞅到万桐已经毫不犹豫伸出手去够杯子。此举此行, 顷刻间,心,好像被暖阳应晒一样, 暖烘烘的,这孩子,挺懂事。她弯了弯唇角, 考虑到万桐身上有伤, 喝酒不利于伤口愈合,才抢过酒杯,一口喝下。
大排档距离停车场接近一公里, 步行至少10分钟,中途她们又耽搁两分钟, 此时此刻,聂芷兰已经感觉到牵着的那只手, 越发的烫。
“还行吗?”
“嗯。”聂芷言囫囵地应了一声。
“言姨不会喝酒?”万桐露出担心的表情。
聂芷兰拉开车门,把聂芷言塞进后座:“她不能喝,沾酒就上脸, 还会······”女人欲言又止,心想待会儿就能知道,没必要明言。关上车门,抬头叫了声万桐,“你坐副驾驶。”
万桐觑了觑车里歪着头双眼微阖的人,提议道:“兰姨,我和言姨坐后排吧,她如果不舒服,也方便照顾。”
“随你。”聂芷兰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坐进驾驶位。
蓝色的SUV车启动,驶出巷子,这条路是单行道,所以回程比来时多出一半的里程。聂芷兰打开车载音响,播放舒缓的苏格兰情调轻音乐。
她时刻关注着后排的异动,曾经屡试不爽,不知这次能否意外。
车内空间宽敞,万桐和聂芷言分坐一左一右,相隔甚远。喝了酒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交感神经慢慢被酒精支配,副交感神经也逐渐被抑制。脸部皮肤薄,毛细血管分布较多,面上像煮熟的鸡蛋滚过一般。
热,燥热。
手背的凉意已经不能满足发烫的脸,聂芷言稍稍急躁地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说出的话仿若漂浮在空气中,懒懒散散,似乎还略带柔魅的嗓音:“姐,空调。”
昏暗的灯光下,她精致的一字型锁骨微微泛红,大概被酒精侵扰,眉头轻轻蹙起。
万桐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聂芷言,她痴痴地凝望着女人,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在跃跃欲试。想要按捺住过于起伏的情绪,沉静下来,言姨喝酒难受,为什么要生出这样的心思。这是第几次了?一次比一次难以压抑,万桐,你是怎么了?
她微微敛眸,不敢去瞧聂芷言,侧过身看向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心绪依旧无法平复。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好像许多小眼睛,满天都是小星星。”几句气息不稳,节奏紊乱的歌声飘入万桐的耳朵,她带着疑惑回过身,聂芷言不知什么时候从最左边坐到中间,只离她不到一尺远。
女人笑容绽放,溢满醉意的眉眼含笑。
重复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好像许多小眼睛,满天都是小星星。”歌词唱错,就没对一次。
“万小桐,一起唱。”聂芷言细软微热的手指落在万桐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深入她的指缝,十指轻轻扣住,牵引而上,在头顶毫无节奏摇摆。
万桐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跟随着聂芷言的一举一动越发不规律地跳动,她下意识唱出口:“一闪一闪亮晶晶······”
“不对不对,换一首。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万桐没跟上,变成了聂芷言个人演唱会。聂芷兰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到她诧异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桐桐,你言姨平时把情绪埋藏太深,喝酒之后失去主意识,才能稍微释放。”
“兰姨。”万桐无措地唤了她一声,眼神转晦,听她继续说。
“总之,桐桐,今晚无论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觉得奇怪。”聂芷兰从镜子里觑着她妹妹久违的笑容,抿了抿唇,心下细细密密的疼。
万桐曾听赵帼英提过聂芷言生病,需要休学一年,却没讲明具体情况。问到她只说,是很辛苦的病,可能治得好,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
到底是什么病,让言姨把自己一层一层包裹起来,她抬眸,注视着那个充满故事的女人,想去了解,却又怕去了解。只淡淡嗯了一声回应聂芷兰,陷入沉思。
最后是被聂芷言凑近的身体惊醒,她反应过来时,聂芷言靠在自己肩上,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颈。
“姨。”万桐的脸霎时烧起来,一片绯红。
“嗯?”
上扬的疑问语调,女人看着她,眯着迷离的眼,红润的薄唇微微张着,一字一句飘出来:“就想摸摸。”
“啊?”
万桐还在琢磨这句话,聂芷言的右手上抬,掌心覆在了她的左耳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怔愣间,女人食指和拇指顺着耳垂往上,开始轻柔地摩挲。
股股电流,顺着聂芷言手指的捻动,一次又一次直击心底,惊恐但又想她靠近。
心脏发疯似的跳动,她快受不了了。
“桐桐,刚让你坐副驾驶就是考虑到阿言的这个爱好,开心时喜欢摸和她亲近那人的耳朵。”聂芷兰在红绿灯前踩刹车,提醒一句。
万桐嘴上道:“兰姨,你怎么不早说?”内心却已渐渐沉沦,言姨的手凉凉软软的,好舒服······
--------------------------------------------
夜色深沉,床上的女孩心旌荡漾,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聂芷言的一颦一笑。耳朵被她摩挲,逐渐滚烫的温度早已消失,剩下的仅有留下心底的那种挠心抓肺,蚀骨销魂的感觉。
挥散不去,消除不了,这样的感觉,甚至比大学情窦初开时更加深刻。
她突然回忆起从前,只有两三岁的时候就喜欢跟在聂芷言身后,更甚于跟着聂芷兰。因为崇拜聂芷兰的小伙伴太多,她无暇顾及。只有聂芷言,在她跑步摔倒后,会温柔地哄着她,带她去买冰淇淋,棉花糖。幼儿园附近的小卖部,卖东西的老板娘每次看到她牵着自己走过去时,会笑着说:“又给妹妹买东西了?”
儿时的聂芷言总回道:“我是她的阿姨。”
老板娘这次校正刚记清楚,下次去又给忘了,聂芷言继续耐心地讲解,循环往复,直到双胞胎姐妹俩上初中,学业开始繁杂,她们的交集就越来越少。
小时候言姨保护着自己,现如今,好想保护她,好想陪着她慢慢撕下一层又一层假意坚强的“伪装”,重新沐浴在旭日的阳光下,潇洒恣意。
万桐侧过身,抱着翻箱倒柜找出的,十五年前聂芷言用零花钱买来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小熊娃娃,思绪愈加翩飞。
她能确定,聂芷言已经成为心中不一样的存在,但她还不能确定,这样的情感会持续多久,仅仅是对她的依恋,还是爱情?
如果老赵知道自己对言姨存在非分之想,会不会被就地正法?
---------------------------------------------
聂芷言有晨跑的习惯,翌日,因是周六,又宿醉,7点50她才穿着运动套装出门。大院右拐有条小巷,一直往里走,可以到滨江路,她晨跑的地方,便在那儿。
滨江路被栏杆和绿化带隔在中间,空气清新,偶然有小鸟停在地上,悠闲地迈着它的小步子,等人们靠近,它才扑腾翅膀离开。
聂芷言面朝嘉岷江,做完最后一个热身动作,深吸一口气,摘下耳机,放进裤袋里。
跑步时戴着耳机是大多数人的爱好,然而戴耳机产生的噪音会影响内耳膜细胞的微循环,从而使听力受损。身为医生的她深知这一点,只在做热身运动的时候听音乐。
她感受着和煦的风从耳边吹过,匀速小跑,不快不慢。
不远处,被赵帼英从家里拖出来的万桐,身上还缠着绷带,只能做简单的恢复训练。赵帼英已经跑了几个来回,半秒前又从她身旁经过。
“还有多久?”万桐朝即将跑远的人喊道。
身形依然矫健的背影一顿,摆着手道:“最后一个来回。”
“哦,那我也跑一个来回。”她说完转身,右肩迎面撞上一人的左肩。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抱歉。
同时抬眸看清彼此,万桐先打招呼:“言姨。”
聂芷言缓和气息,脸上好似有几朵红云。都说宿醉之后记不得喝醉时发生的事,其实不然,忘记只是短暂,只要清醒后,大脑皮层依然会反馈信息,想记不得都难。如今昨晚又搂又摸的人近在咫尺,她的心蓦地慌乱一下,只好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跑步?换几次药了?能运动吗?”
“一会儿去换第二次,运动肯定没问题。”
刚才突然的紧张,似乎已经随风飘散,对方温暖的笑容感染了她,聂芷言原本清冷的眸色里漾出柔光,唇角弯出比往日多上几分的弧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