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苏澈跟花木妍这边的浓情蜜意,赵汉霄的心魔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件事,更是场血海深仇。www.zuowenbolan.com在外面的时候,听到考核的内容是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心魔时,赵汉霄已经暗道不妙。当昏沉睡意袭来,明明拼尽全力去抵抗,仍然不自觉去闭上双眼。
遭了...
耳边不再是常年不变沉稳拂山岗的清风,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更是有厮杀声,声声入耳。
果然...
睁开眼,他身上的衣服又变成了熟悉的长袍青衫染血,衣衫褴褛的样子可真是狼狈。虽然十分不想抬眼去看面前那个令他目眦欲裂的两个人,但,没办法,自己的心魔嘛,还是要自己去直面的。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都经历过一次了。有了心理准备,所有的恐惧都显得不足为虑。
“哟,玲霖,你看,你那废物儿子还敢抬头看咱俩。”女人大刀阔斧地跨坐在男人身上,双手紧紧搂住脖子。
男人戎装在身,大手揽过女人的腰,戏谑地眼神投注向跪在下方的赵汉霄身上。
双手死死握拳,哪怕过了十年,这份恨意不曾有过衰减,再次见面,从脚尖到发梢,每一处的神经都在告诉他:动手!但是他不能。
因为这个男人,并非单纯的一介凡人,他的修为比苦练了十年的自己还要高深。
为什么,这么小的城镇内,会有元婴修为的参军,甘为朝廷效力,自己也不谋算些什么利益,就老老实实蹲在自家小房子里几十年。
在那人突然发难前,自己这个将军之子,还一直喊他叔叔,父亲做梦都没能想到,一直以来深得自己信赖的左膀右臂,会在他生辰那天展露修为。原本以为是如虎添翼,为自己的势力添了一员大将,可现实残酷的告诉他,这员虎将是来要他命,夺他位的。
“老子在你手底下当牛做马累死累活几十年,屁都没拿到。你倒好,住着城主府,锦衣玉食的一天天。”
赵汉霄父亲所管辖的城镇不在边疆,也不算是险峻地带。只是大周广阔疆域内一个不起眼的小地区,论大小,只能算中等;论繁荣,城内饿死者常有。就这样再稀疏平常的地方,居然会有一个隐藏了几十年的元婴境修士。
除非是有某个门派下山前来收徒,又或是某派高徒前来历练,哪怕是散修,都不可能会在自家城池里逗留超过半月。毕竟这里不算富饶之地,也没有什么使人心驰神往的美景圣地。
“阴艳龙!”赵汉霄怒气勃发,心底在告诫自己这只是幻境而已,如何破局才是关键,不要被眼前发生的一切乱了心神。可二十郎当岁的少年,正是遇不平事斩心中不平处,年少气盛,哪是他能够忍受得了的。
阴艳龙伸手抓住女人的头发,将人一把提了起来,在她哀嚎的时候,随手甩到一边,像刚被使用完,毫无用处的垃圾般丢弃在一旁,“怎么,小子也敢直呼老子的名讳?”
赵汉霄下意识就想上去看看自己母亲的伤势,却在行动的那一瞬记起,自己母亲早就被眼前的歹人使了法,神志不清,唯阴艳龙是从。
也是如此,父亲才会中了阴艳龙的诡计。先是被母亲在饭菜里下毒,浑身不得动弹,又在亲眼目睹结发妻子与阴艳龙的活春宫后给活活气死。那时自己才几岁,十岁?还是十一岁?只记得自己在城主府的最后些时日,过的浑浑噩噩,受尽屈辱。
在被阴艳龙扔出城主府,成为一条丧家之犬后,时至今日,足足十年,赵汉霄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的混账嘴脸,“小畜牲,没断你经脉,毁你仙根已是念在你喊了我十几年叔叔的份上。你家的那杆破枪想必老畜牲早就传给了你,这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兵器,就当爷爷赏给你的。”
“记得,以后没事常回来看看,看看你的弟弟妹妹。”
你怎么敢的啊?
“玄麟!”
去他老母,什么破局之法,什么加重心魔,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要眼前,是要怎样的镇定才能把满腔怒火给抑制住。别人行不行赵汉霄不知道,反正他是不行。
流光应声而出,他只知道阴艳龙是元婴,至于是‘初到’,还是‘晓破’,管他娘的,真要管这么多,他现在就不会如此莽撞上头。阴艳龙是元婴,他刚破镜,是分神,那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有神兵‘玄麟’,哪怕是合体,他也敢斗胆一试。
阴艳龙嗤笑出声,怎的,靠着一杆家传的不知从哪寻来的破枪,就敢跟我这个元婴老鬼斗上一斗?左手法诀一掐,房门瞬间紧闭。他又不是正道,总喜欢跟人正面硬来,更何况,潜伏多年,要是没搞点手段,出去跟人炫耀都不好意思讲自己是邪道人士。
“你真当我这元婴是白来的不成?”
阴风无源而起,房顶八根顶梁柱各成阵脚,阴艳龙旁若无人的走过去抱起昏迷的女人,老神在在。赵汉霄单手握枪,缩地成寸,枪尖直指阴艳龙眉心。
“咦?”似乎是对于赵汉霄修为出乎意料,没想到能够困住金丹的阵法对于赵汉霄丝毫起不到作用,阴艳龙眉头一皱,侧开身,险之又险地躲过这必杀一枪。
“你小子,是元婴?怎么可能呢?你才几岁?”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赵汉霄,阴艳龙想不通,一个金丹的城主,他怕有什么神秘背景,和为了躲避正道的追杀,藏了几十年。没想到刚刚熬出头,解决了自己假象的大敌,发现确实,这个城主就是个草包,货真价实的金丹境,且没有任何后台靠山。
就在自己都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杀出个元婴境的城主儿子,这不是在逗他玩?兄弟,你早讲你是元婴啊……
阴艳龙为什么要夺正道追杀,不就是因为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起了贪念,以为是小门派的弟子下山历练,自己抢点钱花花,也不想杀人,就劫个财,不过分吧。
可谁能想到,这是堂堂三宗门之一的‘岱宗’宗主的小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开始自己还傻的可爱,觉得我就抢了点钱,大不了还你不就是了。好声好气地给人家小女孩赔个礼道个歉,这种小事,人家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怪罪吧?
那谁能知道,自己都还没走出自家门呢,通缉令已经贴满大街小巷了。
说什么自己仗着元婴修为屠杀岱宗年幼弟子,一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恶贯满盈,悬赏一件法器。然后好家伙,修为高的还好说,一件法器而已,瞧不上;怕就怕在那些个散修跟各个门派的外门弟子,跟不要命似的,发了疯地追我抓我。
好不容易到了边境,趁着有处地方在打仗,赶紧投身战场,随手摸了身衣服就套上。可能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见不得自己再倒霉了。不仅摆脱了那些黏上来的狗皮膏药,还抱了个百夫长的大腿,跟在人家身边。
此后几十年,他见证了那个百夫长一路成为千夫长、万夫长,再得天子手谕,荣升副将。最后因伤退下战场,也得了个百草城做个清闲城主,更是娶了当时礼部侍郎的长女。
可谓是春风得意。
而他呢,不大不小的一个参军。明明九死一生大家都有份,你知道一个修士上战场,却不敢用法术的憋屈吗?明明自己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摆个阵法坑杀万把余人,却因为怕暴露身份,只能跟寻常士兵一般,赤膊持刀,上阵杀敌。
那到后来凭什么,你做了城主,我却只是个参军,还要时时听人差遣?
赵汉霄根本不想听他的废话,自己尚是元婴时都敢碰一碰分神的李天白,何况现在你是元婴,我是分神?
杀鸡屠狗罢了。
仅一个转身,枪尖便从阴艳龙的脑后穿透。
就这样吗?
呵呵……有够好笑的。
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执着?
是曾经那个宠着自己的叔叔阴艳龙的背叛,还是母亲不守妇道,任人宰割。
不过是自己饶不过自己,果然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心魔。
阴艳龙倒下,浑身不着片缕的女人从他怀里翻滚出来。赵汉霄举起手中长枪,却是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要怪她吗?
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如何抵抗一个元婴境修士的操纵?还是要怪她为何不以死明志?
赵汉霄,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对任何人出手,可以对任何人起杀心。但你不能对生你养你的父母起怒气。
那这一切又要怪谁?
怪阴艳龙?
好像是的。毕竟没有他,自己可能会在母亲的溺爱下成为一个纨绔子弟,虽然父亲肯定会纠正自己,但自己不一定听话就是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被人摧毁,自然是要怪这个罪魁祸首。
但没有正道不留活路的追杀,似乎阴艳龙都不用背井离乡。如果没有那个女孩的夸大其词,没有通缉令,阴艳龙此时还是个小镇少年,替穷人看看病,不时调戏下路过的良家妇女,过过嘴瘾。
可如果那时的阴艳龙没有起贪念,去做个拦路虎,抢劫钱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怪谁?
怪人?怪己?
都怪,又都不怪。
赵汉霄长出一口气,算了。脱下套在外面的长袍,给母亲盖上。他又不是圣人,当然是要怪人的。在幻境里杀阴艳龙一次够吗?怎么可能够呢。
在百草城里,这个家伙可还在逍遥快活呢,自己当然是要去杀他一百遍,才能够解气!
心魔已破,感觉到自身正在缓慢消失的赵汉霄释怀一笑,原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