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滴答、滴答……’

落针可闻的电梯井，突然响起了十分清晰的水滴声，但与寻常的水滴声不同，这种水滴声格外的沉重，甚至给人一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同行的男子和秦烨都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那个与在负二层下去的美女，同样的背影！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除了偶尔响起的水滴声，就连电梯门都忘了关闭，一直处于敞开的状态。

这样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水滴声响起的第六下，那个站在负三层电梯门口的背影，突然动了一下。

微小的动弹，就好像熟睡中的触动，然后，那个一直背对着两人的身影，似乎正在缓缓地转过身来。

向右的转身，是朝着站在右边的同行男子的方向，而这，也就意味着，同行的男子，会先一步看到对方的模样。

秦烨的心脏猛地一抽，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般，心跳徒然加快，就连呼吸都不免沉重了几分，他正试图深呼吸来缓解，却发现同行的男子，突然倒退一步，接着整个人摔倒在地。

身边的突发情况让秦烨不由地转移了视线，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同行男子长大的嘴，比a4纸还要苍白的面，以及那双仿佛还在述说着惊惧的双眼。

正在秦烨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时，一种‘有什么东西突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的感觉猛然间让秦烨的动作一滞，他没有动弹，但眼睛却使劲地往那个感觉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有半个身影出现在那。

说是半个，并非是修饰形容，而是秦烨这个时候，也根本无法描述得清楚，因为这个‘东西’，与他一生以来，所学过的所有词汇都沾不上边，那种畸形的存在，根本无法用一个词来准确的描述。

秦烨，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人的上半身或是下半身，而是完整的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已经扭曲的人！它的上半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头扭曲到与腰部相同，并且看起来，就好像是头与腰等高一般，那张脸，确切地说，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了，而是一种被严重扭曲的五官，就仿佛是好端端的一副油画，却被人徒手抓揉在了一起，但仔细看去，又能分辨得出其中的五官，甚至一些面部的细微之处。

当然，最让秦烨心中一紧，呼吸一滞的，是对方正在‘看’着自己的感觉，那种怨念与愤恨就仿佛是触手般，已经笼罩了秦烨的周身，包括他的内心与所有的思想，能够感受得到的，只有一个词——咒怨。

秦烨，第一次在心中无比深刻地感受到这个词语，就仿佛这个词语活过来了，将这股名为咒怨的情绪，刻入秦烨的身心与脑海的最深处。

就这样，两人以各自来说，都十分别扭的姿势，互相凝视，就连空间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当秦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爬在地板上，冰冷的地板，给人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

秦烨的脑袋有些疼，记忆中是断断续续的一些片段，越是回忆，越无法记起东西，他晃了晃脑袋，迷迷糊糊地似乎想起自己之前是在公司加班，然后看了一眼四周，在明白这里是茶水间后，秦烨这才仿佛将记忆对上了号。

“我这是昏倒了？卧槽，不行不行，不能再加班了，赶紧回家回家，睡个饱觉再说！”

秦烨的脑袋，依旧有些昏沉，这种极度的睡眠不足的症状，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了，他清楚，自己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个睡眠，一个安稳，舒适，没人打搅的一个睡眠。

于是，他连已经倒好，却根本连一口都未来得及喝的咖啡也不顾，直接站起身，转头就开门出了茶水间。

公司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有一些人正在做着最后的工作，而更多的人则在假装忙活，还有一些，则已经开始收拾打扮……

公司，是不需要打卡的那种弹性时间制度，也就是说，你每天只要上够时间就行，不需要等待上下班的打卡时间，这也是公司的理念——‘拒绝加班，快乐工作’的规矩之一。

当然了，若是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么绩效啊，工资啊，年终奖啊，你自己心里就要有数了，辞呈该什么时候主动递交，走的时候该怎么交接工作，还有一些涉及商业赔偿的……

总之，公司肯定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司，绝对不会在细节上留下任何的话柄，至于其他的么，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同样是在一家公司里，有人一个月能交上千的个税，有人却只能领底薪，这就是差距了。

秦烨作为公司里被称作老字辈的，自然已经算得上是公司的高层了，然而作为一个只有一个董事长并且还兼任总经理的公司，秦烨即便是老字辈，即便名义上是技术总监，然而实际他依旧只不过是一个码农，一个公司里除了任何的状况，第一时间需要他出面，需要他解决，需要他背锅的一个角色。

就如同这一次一样，客户不满意，第七次退回，他不得不加班修改，再改，改了又改，改改改改改，直到‘昏倒’在茶水间。

本来秦烨还打算再努力一下，毕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且自己灵光一闪，正好有了一个新的点子，然而身体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再继续，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于是秦烨想也没想，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后，熟练的锁屏走人。

他在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看向隔壁的公司，那是他们的合作公司，偶尔也是对手，当然更多的还是相对友好的关系，秦烨记得有个挺谈得来的朋友在里面，姓赵，但叫啥却记不起来了，因为对方喜欢管自己叫老秦，所以他就很不客气地叫对方小赵，以此来出口心中的恶气，实际上两人的岁数相差不大，甚至严格来说，秦烨还比对方小几个月。

隔壁的公司门还开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各种忙碌的身影，这样的公司，与秦烨的公司似乎没什么不同。

秦烨没有过多停留，只是很快便经过了对方，然后乘上电梯，直接按下了负三层的按钮。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秦烨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好走出隔壁公司的大门，不正是刚刚还在想着的小赵？

不过秦烨并没有再等对方的意思，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过不好，脑袋昏沉得厉害，或许他都来不及回家了，只能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凑合一下了。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负三层，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意突然充斥着秦烨的全身，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负三层本身就属于地下了，冷一些实属正常。

他走出电梯，明亮的地下灯今天似乎格外的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回忆着自己的车所停的方向，一路走，一路边回忆，不一会便也找到了自己的四个圈。

上车，启动，挂挡，走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畅，只不过就在他开车经过刚下来的电梯门时，他的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一道身影正矗立在那，一道‘目光’也随之而来，只不过因为秦烨的车过去得太快，而并未被对方所‘追’上。

直到秦烨来到大马路上，那种浑身森冷的感觉才徒然消去，而秦烨原本昏沉的脑袋，才渐渐苏醒过来，这个状态，似乎，还不错？

秦烨如是想着，看着高悬的月亮，一时间又没了赶紧找个地方睡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