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秦烨走入小楼，首先迎来的便是数道凌厉的目光，只是被盯着的瞬间，秦烨便不由自主地寒毛倒竖起来，不过很快，但他意识到这些目光并不蕴含有敌意之后，这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便被他安抚了下去。

继续前行，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秦烨来到了写着‘登记’的一个柜台前。

“新人？”

从一开始，柜台后便已经有一道身影一直在注视着秦烨，直至他走到自己的面前，这个隐藏在宽大布袍下，不露出一寸皮肤的家伙才缓缓开口道。

“是的。”

秦烨看着这个高大两米，身高体宽的布袍，本身就已经压力十足的他，在听到对方那更显厚重的声音后，更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

那种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的滋味，就如同饭局上自以为风趣而说了一个荤段子，结果却只收获了沉默的尴尬气氛般。

“还不错，至少比之前来的那几个好多了。”

凝重的感觉徒然一松，当秦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表已经出现在了秦烨的面前。

“拿到那边去填写一下吧，写完了交到那边那个窗口。”

布袍之下，伸出了一条手臂，上面布满了蛇皮一般密密麻麻的鳞皮，三根手指，两短一长，而此刻，它所伸出的，正是最长的那根，上面没有指甲、利爪一类的东西，顶端圆润，其上似乎还有吸盘一类的东西。只不过秦烨下意识顺着它的手指看了一眼所谓的‘那个窗口’，再回过头来时，那人已经恢复了原样，依旧浑身隐藏在布袍之下，不露半寸肌肤。

虽然没有人催促秦烨，但他却也没有过多地停留，离开柜台后，他先是去了对方所说的地方，在一张桌子上，拿到了一种如骨头一般的‘笔’，之所以说是笔，是因为这东西，根本不是死物，而是类似于珊瑚虫一般的活物，模样是类似骨头的东西，但随着秦烨拿起之后，这东西突然蠕动了一下，这一下，好悬没吓出秦烨的心脏病来。

旋即，他才发现，这东西，与他所使用的笔并不相同，而是一种可以吞噬魂力，并且转化成一种可以通过魂力，将自己的想法，具现出来的东西。

使用的方法倒是挺简单的，就是输入魂力之后，一边想着，这支‘笔’就会‘吐’出一些东西来，并在纸上凝聚成‘字’。

当然了，这些文字，全都不是秦烨所熟知的文字，而是深渊文，一种蕴含了图案，对称结构，以及一些修饰一般花纹的东西，粗看起来，更像是一幅幅十分迷你的图画，但通过识灵的转化，却让秦烨发现，这一个个深渊文字，其所暗含的意思之精准，简直令人咋舌。

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种文字，它没有任何的歧义，一个字，便代表了一样东西，甚至还暗含了这件东西的解释，这究竟是何种模样的文字？

就好比水，水这个字，并没有解释水这种东西，而是因为它被赋予了其所代表的东西，为水，所以水这个字才是‘水’。

文字，便是被赋予了指代的意思，并不是文字便是东西，而是必须要有一个学习与理解的过程，你才能知道这个文字的意思。

而经过扩展之后，水也能被化为偏旁部首，例如两点水的‘冰’，三点水的‘流’，其实都是暗指了水的一种形态，一种变化，一种运动方式。

但这个深渊文却没有指代，并不是因为它复杂，恰恰相反，它看似复杂，其实却十分的简单，就如同数字一般，1就代表了1，没有其他的指代。

这种深渊文字，就如同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其一个‘字’所代表的，便是一种特指，一种独一无二，一种没有任何歧义的意思，既能让人在瞬间理解了其含义，又不会让人想入非非，这既是一种进步，却也是一种文学上的缺失。

太过于精准，就没办法让人联想，这对于秦烨所在的现实中的文学文字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缺陷了，因为这种文字，是无法解读的，它就是其所表达的本身的意思，而没有联系上下文，联系前后语境，再联想一下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没有，全都没有，即无法作为阅读理解的材料，更无法去体会那种错别字所带来的特殊含义，故而，其既是一种进步，亦是一种缺失，没了文字中，特有的那种浪漫。

因为并非是文科的缘故，秦烨对于这种文字的感受，并没有那么的敏锐与强烈，甚至可以用迟钝来形容，当然了，除开这些，对于理科而言的秦烨，这种文字，反而对他来说是一种好事，因为不需要再去过多的修饰，过多地形容，过多描述，它便就是它，独一无二。

秦烨手中的表格，其内容其实也相当简单，就是一类普通的问答卷，例如种族，例如来历，例如曾经的工作，例如擅长与不擅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扩展，也没有询问秦烨任何想要或是需求一类的选择。

没有选择，只有作答。

当秦烨将上面所有可以回答的全都填完之后，他便直接放下了笔，拿着那份表格，来到了之前那人所指的窗口。

而这里，同样站着一个浑身隐藏在布袍之下的人，只是比起之前的那位，这一个明显要娇小得多，若要形容的话，就如同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用被单裹住了自己，在装鬼魂一样。

“表格交给你么？”

对于秦烨的到来，站着窗口后的小家伙似乎有些无动于衷，秦烨只好自己开口道，同时，将手中的表格放到了窗口前的柜台上。

‘倏’地一下，就在秦烨来不及反应的空挡中，眼前的表格竟然神奇地消失了，而同时，秦烨似乎看到布袍微微动弹了一下，但就在他定睛看去时，布袍却仿佛根本没有过任何的变化一般，一如当初。

空气，安静得令人感到害怕。

秦烨自信刚才绝对没有看错，但比起布袍的抖动，那消失的表格才更让他感到了一丝威胁，如果对方并不是在拿表格，而是在向他发动攻击的话。说实话，秦烨根本没办法做出躲闪，他甚至恐怕连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身首异处了。

一股后怕的情绪，在秦烨想通了这些之后，渐渐萦绕在心头之上，让他的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已确认，请跟随它离开。”

就在秦烨还在后怕的时候，一个略显机械的声音响起，毫无疑问，这应该便是眼前布袍所发出的声音。

秦烨看了一眼窗口后，除了拿走表格时，抖动了一下布袍，其余时候，都仿佛一个毫无生命一般一动不动的家伙后，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知道，这阵脚步，应该便是对方所说的‘它’，而自己，应该跟随它离开。

但不知为何，比起身后传来的脚步，他更在意眼前这个让自己连一个动作都无法捕捉到哪怕一丁点的家伙，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让他心中泛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冲上去，将对方的布袍掀开！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强烈，而同时，也让秦烨自己都吓了一跳，当他恢复理智之后，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这股莫名其妙的念头。

“走吧，新人。”

身后的脚步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四周的光影似乎都略微的变暗了两分，秦烨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个身上长满了藤蔓一般的高大身影，粗略估计，这人起码有两米五左右，可除了一身的藤蔓，秦烨却并未从它的身上，看出五官与四肢之类的东西，就好像对方根本没有这类肢体与器官一般。

看到秦烨转身，来者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率先离开，它并没有做出任何转身的动作，因为它的前后左右，似乎都是它的正面一般。

对于这个世界中，这些奇奇怪怪的异族，秦烨都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他赶忙跟上了对方，并在离去前，又多看了一眼这里，而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这里除了之前自己所去领取了表格的柜台，以及刚才那个窗口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这类的柜台与窗口，并且每一个柜台与窗口之后，都有一个静静矗立的布袍。

‘奇怪，为何我会知道去哪领表？还是说，这些柜台与窗口，实际上所办理的都是相同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