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觉得也许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在医院的见面那次,成为我和这个孩子最后的一次见面。
一转身就是永别,何其残酷。
上了车,顾霆琛启动了车子。
他握住我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很暖和,暖和到足够温暖我的身体,甚至是血液。
我侧目看他,心中倍感无力,“那个孩子……”
“你已经尽力了。”
他握紧我的手,安抚道,
“不要自责,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只能交给命运,只能说这个孩子命不好,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纯真地存在,现在不受病痛折磨的离开,下辈子投胎有个健康的身体,这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现在痛苦煎熬的是活下来的人。”
确实如他所说,现在最痛苦煎熬的人是唐辛的父母。
接连失去女儿和孙子,两个老人如何承受得住。
车子开到机场,唐辛的父母已经到了,这才没过多久两位老人已经满头白发了,他们肉眼可见地在急速衰老。
我看着他们,心里很是不是滋味。
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接连两个,他们承受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事情。
见到我和顾霆琛,唐辛的母亲像是已经流干了眼泪,她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顾先生,顾太太,你们帮了我们一家人太多,你们的这份恩情,我们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清了,只能下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来回报了。”唐辛的父亲说道。
我摇头,“叔叔,阿姨,你们先别想那么多了,快带着天天上车吧。”
装着天天骨灰的骨灰盒被唐辛的母亲抱在怀里,她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盒子,无声地哭泣着。
我看得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车子朝着墓地开去,老两口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休息了,脸上写满了疲惫,我让他们在车上睡一觉,但他们不肯睡。
原本我是想着带着他们先去吃些东西的,可看他们的样子,我心里知道他们恐怕不会有胃口,便作罢了。
老两口挑选得墓地不算大,但对于现在他们的来说,恐怕拿出了剩下的全部积蓄来买了这块墓地。
两位老人下了车,朝着管理室走去。
我和顾霆琛跟在他们身后,唐明嗜赌成瘾已经没了人性,亲妹妹的死他都能无动于衷,更不要说是妹妹的孩子了,关系再近一点的亲戚也没有,所以只有老两口送天天走。
冷清又落寞的葬礼,没有络绎不绝送别的人,也没有鲜花吊念,只有空无一物的两位老人。
我看不下去,看向顾霆琛说道,“能让殡仪馆的人送些孩子的陪葬品来吗?最后一程让孩子走得开心点。”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神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两位老人为了给孩子治病,已经被掏空了所有。
他们想给孩子最好的,可现实让他们只能徒手送别。
我没能让这个孩子留住生命,但至少在他死后我能做点什么。
顾霆琛点头,转身去打电话了。
墓地工作人员在给天天的入葬地点进行登记,见只有两位老人来送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样子。
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他们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也见了太多的世间冷暖,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
顾霆琛打了电话没多久,殡仪馆的人来了墓地。
下葬的流程,都一并替两位老人办好了。
唐辛的母亲有些过意不去,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笑着安抚她,“我喜欢天天这个孩子,只要他能安心地离开就行,你们别想太多。”
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的入葬仪式,但结束的时候天也黑了。
唐辛的父亲蹲在小小的墓碑前,一向冷静的面容难免染上了悲伤。
唐辛的母亲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拍了拍唐辛的父母,“老头子,我们该回家了,天天和辛辛住在一起,两人都不孤单了。”
唐辛的父亲不善言辞,起身抹了把脸,只是说道,“这样也好,没有了我们的拖累,他们在那边会过得很好。”
从墓地出来,两位老人不好意思坐我们的车回去,说要往前走走打出租车。
墓地离市区远,这天又黑了,我和顾霆琛自然是不放心把他们扔在这里,只能劝说他们。
两位老人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上了车,一路上都在道谢。
车子开到了他们家所在的区,唐辛的母亲说道,“顾先生,顾太太,谢谢你们送我们回来,这里面的路不好走,我们就在这里下了,今天太谢谢你们了。”
顾霆琛是想把车开进去的,但车子底盘不够高,开进去太费劲了,只能无奈地停下了车子,让老两口自己走回去了。
互相搀扶走在狭窄泥土路上的两位白发老人,让我和顾霆琛的心情都有点沉重。
顾霆琛问道,“他们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摇头,“不是的,我听说唐明染上了赌博,先是堵光了老两口大半辈子攒下来的积蓄,然后是老两口准备给他的婚房,再后来是老两口的房子,唐辛就带着他们和孩子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个区是京市最偏的一个区,整个区都处于未开发状态,房子老旧路不好走,唯一的有点就是房子便宜,不至于在这京市活不下去。
顾霆琛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位老人,迟疑了一下问道,“唐辛走了多久了?”
“有三个月了吧。”
顾霆琛,“这里的房子应该都是三个月一交房租。”
我愣住了,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连忙去追两位老人。
房子不好的情况下,允许租短期,之前天天住院的时候,两个好人好像就一直在医院住,后来他们又带着孩子出去了那么久,只怕这房子的租期早就到了。
道路上满是泥坑,路不是很好走,顾霆琛拉着我,微微蹙眉,“这片地段是三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