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很轻很细微的破风声音。
华邑扭过头,铺天盖地的枯叶蝶飞过田野,越过不高的木屋,争先恐后的向她扑过来,她在笼子里见到的,也不过数百只枯叶蝶,但是这里的,少说也后上千只,除了那些巫人培育的畸形的蝴蝶,还有一些自然散落在周围的。
什么?
华邑不自然的退后了一步,第一只蝴蝶压上来,接下来铺天盖地的蝴蝶淹没了她,没有想到蝴蝶的力量这么大,华邑往后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再加上她刚刚打开心神,面前蝴蝶的喜爱一瞬间通通侵入脑海,她竟然感觉破碎的神格上绿色的光晕,也因此没反应过来。
她躺在地上,意识迷迷糊糊的。
身下是柔软的土地,和人类的悲伤痛楚,明明应该很难受的,但是脑海里全是那些蝴蝶的声音。
“她好香啊……”
“软软的。”
“我要把她吃掉……”
吵死了!因为愤怒,注意力被转移,华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聆听人类的心声,她睁开眼,看着厚厚的铺在身上的蝴蝶,抬起手,准备用些力量把它们打开。
好在它们还算顾及,脸上没有落的满是鳞粉,这一点让华邑对它们的厌恶减缓了一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华邑的愤怒,不用她动手,蝴蝶自动散开了,躲在她周围不远的地方,瑟瑟发抖。
这害怕的姿态也很熟悉。
华邑闭上眼,翅膀振动的声音重新响起,她睁开眼,那些蝴蝶又靠近了许多。
“离我远点。”华邑语气不耐烦的说。
蝴蝶退缩了,分散开躲在不远的草丛间,就连那几只大的都缩在一边。
竟然能听得懂她说话。
华邑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但很快,退散的情绪被人类的心声席卷而来,梳理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华邑看着眼前几乎数不清的漫天星辰,这是整个世界的人类,而她需要做的,便是把面前的鱼缸里的小鱼苗,她需要一条条把它们捞起来,放回大海之中,而这个‘打捞’的过程,便是听取信徒的心声。
华邑长吁一口气,她伸出手,去触碰这些小小的光点般的的小鱼,那是人类的心声所化,她心里已经准备好倍受折磨了,但是实际上她去捞起来,意料之外的轻松,甚至不需要去听它说什么,因为好像很久之前,是已经安抚过的。
那些带着光点的小鱼亲昵的靠近着她,本来该她带给它们无限的希望,现在却反过来,它们从她的身体里汲取了那些刚刚被墓地之中的残留的沉闷压抑的情绪。
嗯?怎么反过来了?
华邑小心的将它们一个个捧出来,看着它们汇入星辰大海。
最后的小鱼贴着她的手指抖动着,华邑捧着它,目光对上它灵活的身体,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痛,但是她看到了,纷至沓来的记忆。
爱维尔国庄园一共有二十多个,这一个只是其中一个,她的第一次试炼,便是进入到了一个神明所在的庄园之中,她能够很方便的处理这一切,人类也很听话。
从庄园主的孩子,到任何一个普通的人,她都切身的体会过,那些屈服于现实的灵魂,把她折磨的很痛苦,这种亲历的痛苦让她给这些人类的梦境创造了新的可能,可是最终她都没有打破这一切。
即便是成为了庄园最高的统治者,把土地均匀的分发给所有的人类,也不能阻碍他们的苦难,瘦弱者被剥夺,强壮者被算计,聪慧者懒惰,被压制的血统高贵者不屈服,依旧是混乱不堪的人间。
结果太糟糕了,她被困在这个世界里,痛苦不屈得寻求一条出路。
那是一个沾满露水的清晨,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跪在神像前,悲伤的完成了自己的祈祷。
导师出现了,为她打破了试炼,带她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有的努力,都不是无用的,如果我终将走向这条不归之路,也非常感谢您,让我看到了它们生长的时候。”
手上有痒意,华邑看着最后一条小鱼,那是她最后附身的一个人类,是一个爱笑的小姑娘,她总是把开心带给他人,自己独自悲伤,家人都离开了,一个人生活。
她有干不完的活,最后太累了,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男人,凑合着一起过日子,死在了十四岁的那一天。
血色的花朵绽放在寂夜之中,身为水磨坊的工人,她的丈夫并不知道医治得方法,所以她痛苦的死去了。
华邑重新经历了一遍她的人生,八岁的时候,她走上了另一条路,和独居的寡妇一起生活,找到庄园外的荒地自己开垦,被村庄里其他人的恶狗追逐过,被寡妇欠下的风流债的债主打骂过,被有身份的平民踩踏过她的荒地……
但当大麦在贫瘠的土地上长起来,抽出的绿枝条摇曳生辉的时候,华邑还是能够感受到这具身体很快乐。
好景不长,那些大麦被庄园主收缴了,用来给他的马匹添加一些郊野的味道。
结局是什么?
华邑不想知道,不是沦落到和那位寡妇一下摇尾乞怜,便是饿死在这座巨大的牢笼之中。
华邑看着那颗飘远的星星,眨了眨眼,指尖的痒意更甚,意识渐渐回笼,她睁开眼睛,黄昏的光辉之下,天空金黄与火红并存。
她抬起手,看到落在指间的枯叶蝶,心情很平静,和土地融为一体的安逸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
蝴蝶不能说话,其他的蝴蝶都不知所踪,只有这一只,安静的黏着她的手,除了一点点忽略不计的痒意,也没有其他感觉。
“别扒拉我的手,信不信我也把你掐死。”华邑爬起身,抬起手,对着蝴蝶恶狠狠的说。
蝴蝶犹豫了一下,飞开了,它在周围绕了一圈,它太小只,飞得也慢,根本追不上。
它无奈的看着华邑前行的方向,颇有人性的眼睛转动着,有一只大一些的枯叶蝶飞了过来,它爬上去,蝴蝶翅膀震动着,跟了上去。
华邑正在往前走,火红的夕阳照射之下,墓地失去了原本的冷清,她看着前方,这个国家即将迎来新生,真是个好消息。
华邑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或者说,她对整个王国的环境都很熟悉。往前是另一户庄园,这附近有一条溪流,是这两个庄园的命脉,每到河流枯竭的时候,就是妻离子散的场面。她曾经带人引流,把附近山涧的泉水引流下来分担一二,但是天气燥热,水流蒸发的速度太快了。最后只能在很远的地方,打个水井引流水源,地方太远了挑水吃力,只能供干旱时期人们应急用用。
“你是什么人?”这个庄园主应该是个手握兵权的贵族,河流边有军队在巡逻。
“我是神侍。”华邑说。
神侍一直以来,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被选中的几乎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能够承载圣光,带给人们安宁祥和,同时上承神明的旨意,昭告于世人。
在人类之间比较特殊,一般居住于神庙,也有一些地位更高一些,享有和贵族一样的权利。
华邑一出口,眼前的士兵们便恭敬的让开了,神侍一般而言是无人能够伪装的,神明虽然不能插手凡人的俗事,但也不会容忍有人滥用神权。
华邑站起身,沿着溪水边走,不远处有树木做的桥,不知从哪儿扒拉过来的一根树干,巴掌大小,踩上去颤巍巍的,华邑走过去,差不多就到了庄园的农田,这片庄园种植了大片的葡萄,也算是在收货季节,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甜甜到发腻酒香,华邑穿过农田,看着繁忙的人们,目光落在城中最高的建筑上,那规模已经很大,是一个城堡。
红色的砖墙看上去非常漂亮,和它的主人一样,这个地方,曾经是一位公主的庄园,她嫁给了一个俊朗的皇家骑士,这漂亮的城堡是她的父亲,一位亲王给她修筑的。
斑斓的裙摆晃动,白马嘶叫着,城堡里贵族小姐被侍女拎着裙摆带出来,似乎是要去哪儿参加郊游。
华邑很快认出来,这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公主后代的后代了,斯人已逝,往事也消散了,但那份虔诚而温馨的信仰,却早已融入到了她的身躯之中。
她接着往前走,沿途见过很多熟悉的且又不完全熟悉的人类。
等她抵达爱维尔国山脚下的村落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深夜,星辰在天空照耀,七八月的月亮,又圆又大。
沿途的灯火不灭,路上有马蹄踩出来的印记,应该是帝国派人来了。爱维尔国被诅咒之后,帝国就无人能够穿过沼泽地带来到这个曾经帝国首脑所在之地,这是唯一一位正值壮年便退位的太上皇,所以得到特例他是他所在公国的国王,虽然名义上皇帝的身份高于国王,可是这个国王是曾经的皇帝导致于爱维尔国的地位一直居高不下。
好不容易,诅咒散去,爱维尔国可以进入了,帝国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着收回公国的权柄。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美术课看到的《拾穗者》,又了解了一下庄园制度,然后看书去了,差点忘记写了。
感谢袁爷爷。
大家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