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华邑问。

“有的，塔莎走之前熬的药快好了，等下我们需要装起来，然后去送给村民们。”卡洛儿指了指大厅里的药缸，叹息道。

“希望有好心人能给点吃的，我们的屯粮不太够了。”卡洛儿三两口喝完，转身出了厨房的大门，去了主屋。

华邑看着手中的杯子，她没有喝把水倒进污水池子里，看着它们流出去，把杯子洗干净。

这个水是被诅咒的水源，她放下杯子，决定先去看看附近那口泉水，等药熬好了再回来。

孩子们玩耍的泉水，旁边的那棵树很大，她站在树下，看着这棵树，想了想，抬起手，按了上去。

那一瞬间，看不见的阴影笼罩了她，她没什么感觉，但是当她缓缓闭上眼睛，另一种感知笼罩住了她的身体，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立在天穹，注视着众生。

她看到了这棵树，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枝，但是不一样的气息，那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甚至华邑能够看到，枝叶之间，生长着的果子，像桃子，但是更加晶莹剔透，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吃过？

很快，这种让人身心舒畅的感觉被压制住，兵戈出现在树枝上，小精灵的尸骸遍地，有的倒在了水池边，树下水池之中的水被一点点舀干，树上的果子被摘的干干净净。

非常悲哀的一点，即便遭受了种族灭顶之灾，自然精灵这种种族，是不具备诅咒的力量的，它们生来便是纯洁无瑕，维系精灵生长的生命树与泉水也是一样的，即便他们痛苦不堪，它们也不会去诅咒他人。

华邑睁开眼，树枝在空中摇摆，她退后两步，扬起头看向树枝，这一棵自然不是当年那棵早已枯死的精灵树，而是被国王贵族吃掉的果子之中，有一颗果核遗留在了这里，经年之后，树木参天，长成了普通树木的样子。

它应该也是吸收了水源而导致被诅咒盯上了，所以根源，还是在水里。

但是很奇妙的事，这汪泉水却没有被影响，华邑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伸手撩起一捧水，目光里充满了探寻。

河水其实离得并不远，甚至有一条支流径直通往这里，明明塔莎家里的水都有问题，但是很奇怪，同源的泉水，完全没有诅咒的感觉，甚至，它还在默默的净化着来这里玩耍的孩子们。

华邑打量着它身后的树，离得有点远，不太像她记忆里生命树形成的精灵泉。

记忆里？

华邑挑了挑眉，等塔莎醒了可以试试她的解药是不是有用，说不定她真的能找回从前的记忆。

“你可算回来啦，快来，我们得把这些都分下去，不然这段时间很难挺过去。”华邑回到屋子里，几口锅炉已经熄灭了，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几百瓶药剂，透过粗糙的玻璃瓶，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色泽千奇百怪。

这真的能喝吗？华邑在心底弱弱的质疑了一下。

“这些颜色不一样，药效是不是也不一样？”华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她边把药剂放进篮子里，边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锅里的药材都是塔莎放进去的，我只负责熬制，尽可能不让它粘到锅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六口锅每一口熬制的颜色都不一样，而且这些刚刚明明是绿色。”卡洛儿取出大箩筐，柳条编织的看上去严密结实，她一瓶瓶小心码好，整理了好一会儿。

“感觉这样不行，还是用篮子装吧，多送几次。”华邑提醒卡洛儿，这些玻璃制作的药剂瓶看上去就很易碎。

“相信我哦，我力气很大，走路也很稳。”卡洛儿眨了眨眼，她拿出特制的网格装架子卡在箩筐里，每个格子里放上一瓶药剂，不大的缝隙让每个瓶子被固定的牢牢的，不会随意晃动。

“还要去村长家里吗？”两个人很快收拾好，每个药剂只有一小瓶，大概喝两口就没了，就算箩筐是特制的，实际上还是没有装完。

“去啊，今日是周日，这些刚好能稳定一周的时间，这瓶给你，我特地挑选颜色最好看的一瓶哦。”卡洛儿递给华邑一个精致的瓶子，上面用银丝缠绕出枝叶的花纹，里面的液体像是碧绿的宝石。

“不能放久了，我熬的药放久了就会变得很……很难喝。”卡洛儿见华邑盯着瓶子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华邑扯开瓶塞，凑到眼前看了看，闻了闻，是一股酸酸的味道，她喝掉了。

是祝福，原人祝福的力量。

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华邑拎着篮子，装好药剂，选择熟视无睹。

“这是这周的量，告诉你爸妈还有哥哥快喝掉，我等会儿回来会收瓶子。”卡洛儿到的时候，村长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小女孩在屋子里啃玉米。

“好的好的，谢谢姐姐。”小女孩很有礼貌的道谢，卡洛儿摆摆手，扛起箩筐领着华邑往前走。

“这些人住的太远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塔莎每周非要给他们送药剂，有的根本不喝的。”卡洛儿看着远方，今天天气晴朗，所以路还算好走。

“前面那家一个人都没有。”院墙不高，华邑看了一下，但前面那户人家院门是开着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进去看看吧，这家上次没喝。”卡洛儿叹了口气，她先停在门口，喊了几声。

“我其实不想进去，他们家男女主人都很凶，塔莎做的药剂甜甜的很好的喝，他们就喝，有几次我做的，他们直接给扔了。”卡洛儿皱起眉头，放下箩筐。

“我进去看看吧。”华邑看着被树木环绕的高大房屋，屋子只有一层，看上去光照不是很充足，但是好在这座小镇上一户人家院子里一般是几栋屋子，其他几个的窗户都很大，看上去非常明亮。

大门只是浅浅的合拢了，一推就开了，推开门的一瞬间，华邑看到了四周光速退却的阴影，光芒从推开的大门照耀进来，露出了躺在沙发上白发苍苍的老人。

没有呼吸，在她目光落在老人身上的时候，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一缕冷意在老人周围环绕，像是被困在屋子里的灵魂。

“他们家只有一个老人吗？”华邑没有靠近，扭头问卡洛儿。

“当然不是啊，他们家老人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门，我没见过，每次出来接待我的都是一对夫妻，还有一对小崽子。”卡洛儿发觉不对劲，她取了几支药剂，走过来，看到里面的场面愣了一下。

“是睡着了吗？”她走上前，去摸了摸老人的呼吸，触手冰冷的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们家其他人呢？这不像是才死掉的样子……”卡洛儿站起身，快速冲向其他的屋子。

华邑也反应过来，去了右侧的另一间屋子，屋子里的小床上躺着两个孩子，才两三岁的样子，闭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意识，呼吸平缓，还活着。

华邑走过去，从篮子里取出一支药剂，扯开塞子，里面的液体是褐色的，不太好看，她闻了闻，伸出手指沾上一点尝了尝确定是一样的作用，才捏着小孩的嘴巴喂进去，小孩子没有意识，所以这些药剂感觉更多是糊在了他的嘴巴里，但是很显然依旧有效。

在祝福的加持之下，小孩无意识的咂咂嘴，嘴巴张大。

应该是饿了。

华邑给另一个孩子也喂上，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陶罐往外走，这儿部分人家有喂养了牛羊，产的奶应该适合孩子喝吧？

她出门看到卡洛儿正掺扶着一个女人出来，女人看到华邑拎着陶罐，意识到什么。

“孩子都没事，应该是饿了，我去隔壁借一些吃的还是你自己煮呢？”华邑问。

“家里还有的，我马上去喂。”顾不得身体虚弱，女人挣扎着站起身。听她这么说，华邑将陶罐递给她，随后转身去拿篮子。

“我们先去给其他人送药吧。”卡洛儿扛着箩筐往前走。

华邑看向主屋，她沉默了片刻，提着篮子往前走去，留下来又有什么用，逝去的人已经逝去而活着的人还有希望。

“很奇怪，我今天给他们灌下去，看他们活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从前对她的畏惧都消失了。”卡洛儿说。

“你害怕他们吗？”华邑奇怪的问。

“害怕呀，有的时候甚至恨不得让他们永远闭上嘴巴，你知道他们有多凶吗？前两天他们才趁塔莎不在家，抢了我好几瓶果酱，那可是我打算去集市上换棉袄的宝贝。”卡洛儿才救了人，又遇到了尸体，心情很激动，想要尽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话也多了起来。

“抢夺为什么要给他们呢？”华邑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同于卡洛儿的紧张激动，她的心情很平静，她冷静的按照安抚的状态接下了卡洛儿的话，仿佛有什么情绪被从身体里拿掉了。

“我其实是被父母卖给那个老巫婆的，老巫婆的药比塔莎的厉害很多，吃了可以年轻的那种特别多，不过好像只是看上去年轻很多，在我故乡可有名了……”卡洛儿止住了话题，因为到了下一户人家，这一户很有礼貌，甚至拿了篮子把箩筐里的分了一些出去，从这儿往前有两三条岔道，看得出来，这户人家打算帮忙把药剂送过去。

“还是和之前一样，千万要小心，药剂瓶很容易碎的，喝完了就把瓶子送回来，我待会儿回来拿。”卡洛儿仔细的叮嘱。

一路过来已经好几户人家，箩筐里的药很多，用不到她篮子里的，华邑很少见这么配合的，也就在门口呆着，等着她处理完。

“姐姐，爱莎拉怎么样啦？”有个虚弱的声音传入耳畔。

华邑抬起头，看到了当时在池边一起玩耍最后走的那个男孩，原来他是这家的。

“她很好，说不定过几天就来找你玩了，她的妈妈有准备可口的点心和奶茶哦。”华邑声音很温柔，脸上是和煦的笑容，但是只有她自己可以感受到，她仿佛立于苍穹，注视着这个小男孩，他的身后，一片昏暗。

这时候，男孩的一位亲属上了楼，递给他药剂，他苦哈哈的看着药捏着鼻子喝下了。

男孩已经不在窗边了，华邑也就扭过头跟着处理好的卡洛儿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收集了一下女巫的历史资料，最初的女巫大多数都是一些药剂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