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掉进了一个洞里，刹衍的领域是以她的贝壳为媒介创建的，也许是预料到自己将被传送走，贝壳没有被刹衍带走，身为本就被允许在领域之中操控自如的人，华邑直接接管了这个领域，所以之前君影的种种事情，她都知道。

她遮掩好雅拉的树和灵魂，转身往山下走去，艾弗在山腰上，那个冥神应该在城里，只是冥神是一条狗的话，是在历练吗？还是说在等待杀戮结束带走灵魂？

看着眼前遍地杂草的路，华邑感慨，没想到，最后还得往回走。

因为刹衍用神力净化这片土地，所以最近这座山被水流冲刷过，地上都是沾水的野草和湿润的泥土，走路肯定是不方便的，这会儿四下无人。

华邑于是挥了挥翅膀，从树上飞过，刹衍的信仰力量很强大，地底的恶魔躯体她现在已经没怎么感应到了，想来应该是净化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把雅拉的头骨上的恶灵解决掉，然后去教导一下那只恶魔。

雅拉说他不是恶魔，那去教导一下，那只深渊里长大的小可爱？

华邑没忍住勾起唇角。

很快到达目的地，她停在地上，艾弗被抓住其实并不贴切，他只是被刹衍诱导掉进了一个捕猎的洞穴里，她看着洞穴里的艾弗，艾弗的翅膀好像在保护那只小天使，所以暂时失去了飞翔的力量，没爬上来，对方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作为天使，她很清晰的可以看到有力量在充盈他的身体，天使与恶魔，是白与黑的两面，这力量格外的醒目，难怪她刚刚没有感知到，感情这里的恶魔力量，全被这家伙吸收了。

“艾弗，你想要救你的孩子吗？”华邑站在洞口，对艾弗说，恶魔的力量总是令人失去理智，华邑只是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唤醒他。

结果很令人满意。

对方睁开眼，瞳孔里全是血色，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情况应该称之为，堕魔，恶魔很难解决的一个点就在于，他们为了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即便身死，遗留的力量也不会消散，吸收了死去的恶魔躯体可以获得那个死去恶魔的一些力量，一般堕天使是不屑于此的，因为这样的修炼方法有个赤裸裸的劣势，是不可控制，吸收的等级越高，越容易引起反噬，最后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沦为杀戮的工具，听从更高级的恶魔号令。

“我想。”艾弗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站起身，血色充盈着整个洞穴，几乎要弥漫出来了。

好家伙，他们在上头千辛万苦的封印净化，这家伙釜底抽薪，全给霍霍出来了。

华邑想就着洞口，把这货给埋进去算了。

“你先压制住身体里的力量，地狱你呆过，这种事情应该不陌生吧。”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华邑还算很温和的说，这种时候，她不会去刺激。

“你怎么连堕天使能压制住恶魔的力量都知道？”艾弗觉得奇怪，他握住洞穴边的一把杂草，准备往上爬，还没有用力，就断了。

按理说华邑在这里，他深知她对这种富有生机的草木的控制能力，只需要她眨眨眼，就算是枯草都能变得坚硬无比，但是这一碰就断了，很难不让他认为，她是故意的。

他仰头看着华邑，目光充满了不解。

“哎呀，怎么这么容易断啊，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根牢固的树枝。”华邑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我信你个鬼，这不是故意的谁信。

愤怒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华邑是在给他时间压制住这股暴戾的力量，他看着地下，堕天使虽然被天宫所抛弃，但是仿佛打开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的阀门，地狱的力量可以吸收，光明的力量也可以吸收，他堕落之后甚至一直以为，这不像是被抛弃了，倒像是获取了新生。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任何力量都是需要付出强大的代价的，不仅仅是把力量淬炼为自己所有的痛苦，而是强大之后，整个世界对他的制约。

艾弗闭上眼睛，作为光芒之中诞生的天使，很轻易的找到身体里哪里的力量外泄，他闭上眼睛，一点点这些恶魔的力量压制起来，这个时间很慢，也很痛苦，但艾弗已经习惯了。

堕天使在地狱里的存在，和流浪在人间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毕竟前几年还在刀剑相向，短时间内不会因为有同样的敌人而握手言和的。

特别是他这种战斗天使，当初杀戮恶魔，基本上都是打头阵的。

刺目的阳光从天空直射下来，长期身处黑暗，对于光芒不太适应，艾弗被迫睁开眼，就看到华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片硕大的树叶，遮在洞口，见到他抬头分神，下巴扬了扬，示意他专心。

她的金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和她幼年时，其实也没什么两样。艾弗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华邑安静的看着天空，其实这也是一种方式，堕天使去吸收这些力量，是能够直接转化成自己的力量，比恶魔失去理智的概率低很多，说不定比神明净化要来的快多了。

但是这是很痛苦的事情，光与暗，是此消彼长且相互冲突的，共同容纳于堕天使的躯体里，自然而然就会消亡。

导师曾经教导过她，天使的躯体是天道的宠儿，能够容纳无限的力量，但是只有成为神明才是一条康庄大道。

其他的途径，是自取灭亡，虽然导师当时没有说，自取灭亡指的是什么，但是并不妨碍她对艾弗心生怜悯。

艾弗在天宫，曾经是一个很正直的天使，和华邑早早就被选为俄椤的后继者不同，他是抵御恶魔入侵天宫的战斗天使，他热情开朗，神明们不太愿意去做的事情，或者忙不过来的时候，他都愿意去帮助他们。

他们是同一批诞生的小天使，自然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了。

“你在发什么呆？”一块泥土丛洞穴里扔了上来，砸在华邑撑着树叶的手腕上，华邑下意识的松开，看着叶子落下去，盖住艾弗的脸。

“我没发呆。”华邑看着手腕上的淤泥，是黄色的划了很大一块，半只手腕都是，她伸手扣下这新鲜的黄泥，又用叶子擦了擦。

她观察了一下，确保没有溢出的力量，她跳下洞口，抓着艾弗的衣领，给他提溜上来。

“我们时间不多，刹衍预言应该是以这片土地的凡人为媒介的，所以找到的冥神能力如何都不确定，万一找到个看门的，那可就麻烦了。”她松开手，趁机把沾满泥土的手背在艾弗身上擦了擦，艾弗的衣服是黑色的，这黄泥擦上去，不是一般的显眼。

刚刚压制住力量，艾弗浑身刺痛的感觉还没有退却，他头皮发麻的扯了扯衣服，虚弱的退后两步。

“你不能自己放点水洗洗？”

“你扔之前怎么没动脑子想想？”华邑漫不经心的走在前面，找回了自己的躯体，浑身轻盈而快乐，再加上如今是上午，朝阳在天空，云彩被染成嫣红，这片深绿略显阴暗的森林也蒙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芒，看上去真的很光明。

华邑站在一片空地上，感受着阳光，山涧的微风绕过树林迎面而来，手腕的铃铛叮铃作响。

这种时候，其实是最适合修炼的，她恍惚间回忆起许多年前她跟着导师在凡尘历练的时候，她是导师养的一只小羊羔，导师坐在她身边织毛巾，那时候也是清晨，阳光明媚，她吃着青草，懵懂无知。

直到小羊羔被送上餐桌。

“真是不太美好的回忆。”华邑突兀的说。

“华邑，其实我不是很想提醒你，但是你再不走，等到天黑了，冥神就更难找到了。”艾弗对她这种追忆往事的姿态见怪不怪了，华邑做事温吞，有时候走在路上遇到感兴趣的东西都能停下脚步细究之后再走。

“知道了，这不是在努力走吗？”华邑瞥了他一眼。

“其实可以飞过去。”艾弗看了看四周。

“我也想啊，但是周围有人在，飞不起来……”华邑看着前方的灌木林，有个男人扛着一个巨大的布袋，正在迎面走过来。

凡人的眼睛看不到太遥远的东西，所以对方在很远的时候，华邑就幻化成凡人，她看着身上衣物的变化，还是她之前穿着的那一套，为了符合时间，甚至身上的半件斗篷都没有变过，不过太烂了，她干脆脱下来，抱在怀里。

“你要不隐藏起来？”华邑对艾弗说。

“怎么了？我伪装的很好啊？”艾弗不解。

“前几日我和君影一起见过这个人，几天不见我身边换了个男的，你不觉得怪怪的吗？”华邑摸了摸头发，凡人的头发干枯开叉，简单的扎了个麻花辫，她扯了扯辫子里用作装饰的枯枝，摸出来扔掉，这个国家的姑娘喜欢用草木装饰头发，年纪大一些的会用枯枝，但是她觉得头发硬硬的不舒服。

“哪里奇怪？都是两个人过了两天换一个人一起不是很正常吗？”艾弗不理解，他甚至走上前去打招呼。

很明显那个男的认出了华邑，他两手提着猎物，只是扫了一眼艾弗化身的凡人，艾弗的模样是个瘦瘦的男人，面容平庸，就放下心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您是本地人吧，我和我妹妹，这几天在林子里迷路了，所以想问问怎么去城里？”艾弗态度很诚恳。

听到这句话，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他没理艾弗，扭头看向华邑，皱着眉头，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当然了他脸相很凶，可能因为常年狩猎，额间沟壑纵横脸颊上还有几道疤痕，也看不大出来什么脸色。

“你之前是和人私奔出逃的吗？”

华邑沉默了，什么私奔？她和君影吗？她一时之间没想到怎么回答。

“那个男人被你哥哥杀了吗？”见到华邑没回答，猎户又开口问。

什么？

“没有，他跑了。”华邑没打算纠缠太多，就随便回答了打算糊弄一下。

“他一路上都很听你的话，既然答应了一起走，为什么会放弃呢？”男人感慨道。

“是不是你哥哥威胁你，你哥这小身板打不过我，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看到华邑一脸犹犹豫豫的样子，男人接着说，他边说着，还边把手里的猎物放在地上，从包裹里掏出他的狩猎用具，一把刀和几根巨木削制的工具。

“您误会了，他家里有事，先回去了，让我妹妹先回家等着，我也是接到他留下的消息才赶来接我妹妹的。”艾弗眼瞅着自己要挨打，赶忙解释。

“是这样的，多谢您的关心，我和哥哥还得赶着回家，免得父亲母亲担心。”华邑看了一眼艾弗，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她连连答谢，终于送走了这位好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