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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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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徐家的第三代了。www.maxreader.net

祖父母在五十年代南迁,把儿子带来受教育,那年父亲十岁。

后来他长大、毕业、恋爱、做事业、结婚、生下我、与母亲闹意见,离婚、再恋爱、再婚,再生两个弟弟。

祖父母时代不作兴离婚,好歹拉扯着过,匆匆数十年,也就白头偕老。

到了父亲这第二代,花样镜就开始多,就“不可冰释之误会”这理由,便可以离婚,他自己是律师,行起事来更方便。

事前只同我说:“小琪,我与你母亲不能共同生活,要分手了。”

那时我十二岁。

很吃惊,“我以为你们是相爱的。”

“好景不再。”

“你要搬出去?”

“不,我没有钱,她搬出去。”

“她有钱?”

父亲酸溜溜的说:“她的男朋友有钱。”

“她抛弃你?”

“小琪你问得太多。”

或许是。

但我已有长时期没与他俩交谈,两人都是港大早期毕业生,有不同职业,忙得不可开交,晚间又有应酬,通常要到午夜十二时敲过才回家,第二早又出去上班,家务由佣人做,我很少见他们的面。

父亲是俊男,母亲是美女,他俩都爱修饰,看上去都不显老,实际上父亲今年已经四十二,而母亲也实足三十九。

我记得祖母在三十九岁的时候已经很老很老,一袭深色长衫遮住毫无凹凸的身体,表情严肃,但三十九岁的母亲作风似小迷糊。

她并没有争取我的抚养权,祖母为此很生气,她称她为“没心肝的女人”。

我觉得十分寂寞,以前每逢大节前后,还总可看到母亲紧张地张罗跳舞裙子,自保险箱取出首饰,配好鞋子手袋去参加派对。

那些裙子都似伞般张开,闪光,钉珠子,露肩,我帮母亲在背脊上扑粉,打扮好的母亲犹如童话中的公主,脖子上的项链闪闪生光。

我问:“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

“将来都给我?”

“全给你。”

我就会很陶醉,幻想长大以后,同她一样,去到舞会,颠倒众生。

离婚后她把衣服一股脑儿带走,再不回头,只有在暑假,我才会看到她。

她很忙很忙,不一定有空来探访我。

约莫过了半年,父亲就再度恋爱了。

那位女士很年轻,很漂亮,一般懂得打扮,对我相当客气,但表情总是淡淡的。

祖母把我接去跟她住,父亲没有挽留我。

我并不介意,祖父母身体极好,照现代的标准,六十多岁,还老当益壮,他们对我无微不至,旅行都带我一道。

这四年来,我与祖父母相依为命。

父亲娶继母以后,一年一个,生下两位弟弟。

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圆面孔圆眼睛,膀子大腿也都圆滚滚,可爱得要命,又都有一头浓长的黑发,似洋娃娃,我爱煞他们。

无论如何,他们是我嫡亲的弟弟。

父亲请了两个女佣,家里还是兵慌马乱,继母一点家务也不会做,同我母亲一样脾气。

我到他们家,总忙着帮弟弟洗澡,哄他们睡觉。

大弟两岁,小弟一岁,顽皮好动如小动物。

父亲同我诉苦。

“原来我命中的女人都是娇滴滴,十指如玉葱。”

我说:“嘘。”

最近继母与我的关系比较好,她出来说:“本来还想叫你来小住,现在这层公寓都不够住了。”

我笑。

我正背一个弟弟,抱一个弟弟满屋走。

继母拉起我的手,“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弟弟。”

父亲说,“嗳,她一点都不妒忌。”

妒忌,妒忌什么?

我又不是小孩。

但母亲是妒忌的。

她比我更孩子气。

她叫我出去吃咖啡,与林叔叔在一起。

林叔叔自己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十九、十五与十二岁,大的是男孩,小的是女孩。

林叔叔的太太不肯与林叔叔离婚,一直拖着,母亲与林叔叔两人,在这四年内,一直是同居关系。

母亲为此有点不高兴,抽起烟来,有点怅惘的味道。

“那边恁地好生养。”她说。

我陪笑。

林叔叔忙着掏钞票给大儿子,他晚上要去的土可。

“小琪,你也一起来。”那男孩子招呼我。

我摇摇头。

“人家小琪比你乖。”林叔叔陪笑。

那大男孩耸耸肩,离座而去。

他在美国加州读书,暑假回来玩,玩玩玩玩玩。

母亲冷冷的看林叔叔一眼。

林叔叔讪讪的说:“很难得的。”

母亲忽然说:“除了问要钱,他还擅长什么?”

我打一个突,这口气太像一个后母了,母亲受过大学教育,一辈子讲究风度仪态,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要的是他父亲的钱,与旁人无尤,她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要是我向父亲拿钱,继母冷言讽刺,我可受不了。

于是牢牢记在心头:千万不要向父亲拿钱。

十六岁的我已比较懂得男女之间的事。

本来父亲与母亲结婚,是为着追求更美好的感情生活。

可是分手之后,发觉失败的婚姻除了带来破碎的心,还带来一大堆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孩子,他们都需要供养关怀,于是无论在时间或经济上来说,都比以前更尴尬逼切,使他们透不过气来。

人在劳累辛苦的时候,脾气特别坏,性情特别躁,火气特别大,这两对男女时常吵闹。

你说这是为什么?真是乌搅。

第一代结了就不离。第二代又结又离。到我们长大了,索性采取朋友关系,干脆不结婚,又何用离婚,最妥。

看到他们都怕。

祖母说:“是不是活该呢,一笔糊涂账,自己的女儿丢下不管,去对着别人的孩子,还三个之多。”她始终不原谅母亲。

她也不帮父亲:“现在一份粮养三个孩子,弄得精疲力尽,小琪的大学费用不知在何方,都十六岁了,提也没提过,怎么,随她自生自灭,抑或中学毕业去找工作?”

祖父说:“不是已决定由我们送去?”

“幸亏只此一回。”

祖父说:“他即使有余钱,也得挂住两个小的,那边那个也是厉害脚色,怎么一月给他花半百万来教育小琪?”

“小琪不是他女儿?”祖母气,“父亲不理,母亲也不理,说起来两家都门面堂煌,实际上败絮其中。”

不过祖父还是帮我取来加拿大大学的章程。

我感动落泪,谁不想留学?念完大学,才有资格争取合理的工作岗位。

嘴不说出来,心捏着一把汗,以为无望,却又获祖父应允,喜出望外,忍不住哭了。

祖父说:“可怜的孩子。”

林叔叔的大孩子叫彼得,母亲说他很顽皮,早在十五六岁就有女朋友,读书不用功。

他常常打电话来约我。

“小琪,出来看恐怖片。”

“小琪,我教你滑水。”

“小琪,爹带我们包厢看跑马,你也一起来。”

祖母知道林彼得的身份之后,大吃一惊。

“这算什么?”老人家大叫起来,“这怎么可以?这不是乱伦?”

“怎么会,”我说:“我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有?他父亲目前等于是你的继父,要是他父亲同你母亲生下一儿半女,新生儿叫他哥哥,叫你姐姐,所以你们也是兄妹!林家的人,你离得越远越好,”祖母厉声说:“况且那个孩子!挺不成才。”

为了使老人家放心,我马上说:“是是是。”

“什么世界!”祖母悲愤了。

真复杂。

这还不算呢,我有个同学,她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连她五个,没有一个同姓,不是亲眼见,真不相信有这么戏剧化的人生。

离婚的后遗症慢慢在第三代显露出来。

林彼得同我通电话时说:“小琪,你老妈怪怪的,你则很可爱,喂,你打算往哪处升学?”

我小心翼翼的说:“还没决定。”

“是你爹供你?”他竟然问。

我生气,“我自己也有父亲,何须劳动你父亲。”

他轻蔑的说:“我爹说他老婆把钱捏得好紧。”

“他是律师,他赚得动。”

“我爹说他早发霉,所以你妈才离开他。”

“你才发霉,你一家子都发霉,林彼得,你以后不必找我,你好是非,一张嘴不停,活像令尊大人,非大丈夫所为。”

“喂,喂!”

我挂上电话,气得想哭。

祖母说得对,姓林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林叔叔一次送我回来,一时忘形,叫祖父母“伯父伯母”,祖父朝他翻白眼,拍上门,骂声“神经病”,“都天下大同了,混他的账,啥人是他伯父!”

我忍不住笑出来。

难怪,媳妇的男朋友,叫他伯父,难怪他不肯应。

母亲近年来打扮得很厉害,粉擦得很厚,衣服穿得很时髦,常常换发型,而且留着刘海。

继母说过:“小琪那个发型,她也那个发型。”

继母不喜欢母亲,她对她不止有微言,她对她亦然。

一次母亲的肝出毛病,发炎,在家躺了大半个月,因为得到充份的休息,反而丰满起来,继母也有话说——

“不是什么地方修补过吧,何须躺那么久,不过再次出山,毕竟年轻了,四十出头的人,真不容易,小琪一结婚,她就是人家的丈母娘,小琪生孩子,她就是最美丽的外婆,真不容易,保养得真好。”

我一个字也不敢学给母亲听。

父亲假装看报纸,头也不好抬。

我冷眼看着他们,这是何苦呢,做人已经够累了,他们还缠在一堆!见面时故作大方,背后相互攻击。

继母巴不得我把是非学给母亲听。

如果她不是我妈妈,我也许会这么做,但她是我妈,我爱她,不忍她不高兴,所以忍着不讲。

有两个妈妈,以及两个爸爸,貌似热闹,实际上三个和尚没水喝,孤独得要命。

林彼得也寂寞。

他生母与丈夫闹翻后就天天摸着十三张麻将牌,死人也不理。

父亲则只会给钱他花,他不要也不行,这是他爹唯一的赎罪途径,他不接受,就是不孝,逼他爹内疚一辈子,所以他得尽情的花,拿着金色信用卡买买买买买,用个落花流水。

每个人都有他的内心世界,略加了解,每个人都有本苦经,都值得原谅。

彼得顽皮、嚣张、不用功,固是事实,但稍后一次经验,使我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与同学去看演唱会。

排队入场时有几个小阿飞钉牢我们,半调戏半打趣地逗我们。

尴尬得要命,又不敢反唇相讥,正在流汗,忽然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喝一声——

“拔仔、爱迪、小坚,你们找死?这是我妹妹,快些漱口道歉,不然叫你们好看。”

我既惊又喜,抬头看见林彼得。

他显然很罩得住,那几个小子立刻陪笑,抓头摸腮,“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你妹妹?长得好美……”

我与同学都别转头笑。

我放心了。

他称我为妹妹。

他指指对面的咖啡室,“如果有兴趣,散场后过来坐一会儿。”

他拉着几个小子走了。

同学们问我:“那是你哥哥?从来没听你提过有哥哥。”

我支吾以对。“他很英俊。”

“介绍给我认识,小琪。”

我微笑。

稍后我到咖啡店去见他。

他独自坐着抽烟,看到我站起来。

“刚才谢谢你。”

他神情落寞,一笑之下,却又恢复调皮。

他也有思想,他并不是没有脑袋的一个人。

“女孩子长得漂亮,的确惹事。”他笑说。

我伸出手来,“我愿意接受你为我兄弟。”

他与我握手,“一言为定。”

不过这件事不能让祖母知道。

“以后不要再说惹我生气的话了。”

他笑,“不敢不敢。”

“暑假过后,你还是回美国?”

“嗯,不过要转校转科。”

“为什么?”

他搔搔头,“不定性。”

“转得多不好。”

“我不是不知道。”

我微笑。

他患所有年轻人患的毛病,很正常。

他忽然问我:“你快乐吗,小琪?”

我小心的回答:“我并非不快乐。”

“你有没有希望你父母从来不曾分开?”

“希望得那么不实际是没有用的。”我温和的说:“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不再相爱,不能为我们硬在一起。”

他诧异,“你好成熟。”

我没奈何,“他们不肯长大,我们只好速速成长。”

彼得咀嚼我的话,“小琪,你说得太好了。”

“喂,别乱给高帽子好不好?”

与彼得吃茶很有趣味,他诉起苦来,滔滔不绝,我们都来自破碎的家庭,自然有很多话可说。

我们在午夜分手,各自回家。

继母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知道祖父明年将资助我出国,叫女佣人抱着两个孩子上来。

她自己穿雪白的细麻布,不可能抱孩子,两岁的大弟却一手拿巧克力,一手在她裙脚摸,不到一会儿,他妈的新衣全是咖啡色的迹子,蔚为奇观,她推开孩子,孩子哭。

我一手把他抱在怀中。

只听得祖父问她:“今天倒是有空?”

继母笑说:“再忙也要来呀,不来看看爷爷,怕爷爷忘了这两个小孙子。”

我已觉得话里有骨头,祖父却还没听出来。

继母接着说下去:“我们也要读大学,去,”她把小弟推向祖父,“同爷爷说我们要去美国。”

祖父的脸阴下来,咳嗽一声。

老人家也有牛脾气,他开口,“我最公平,男孙女孙全是我孙,你不必不放心。”

他媳妇说:“那我放心了。”

我讶异得合不拢嘴。

什么年代了,继母身穿亚曼尼,手饰戴拉拉翁尼斯,化妆明艳、发式合时,又有份高贵的职业,可是遇到一件这样的小事,反应却回到大半个世纪以前,封建时代,晚娘与头妻的儿女争产业的覆辙。

我震惊。

同时深深悲哀。

她走了。

祖母一直发问:“小琪还碍她什么?不是一切权利都放弃,全部双手奉献给她了吗?小琪没见她父亲起码有一二个月了吧?打四年前起,也没花过他们一毛钱呀,怎么踩到这里欺侮她呢?”

祖父叹息,“不要与她计较。”

“这个女人可是会得说英文,可是受过教育的,怎么会这样?”她浩叹,“她亲生娘又撇下她不理。”

我过去说:“奶奶,别这样,我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

她仍然气,晚饭都吃不下。

母亲没有这个女人厉害。

母亲一直想与林叔叔正式结婚,大宴亲朋,扬眉吐气,还没有心情理会其他的事。

继母已经得到名份,有暇霸占其他的利益。

我苦笑,没出来社会,我已懂得人间险恶,到了廿一岁法定年龄,恐怕我已历尽沧桑。

我渴望出国,远远离开他们。

只是舍不得祖父母。

父母平时那么忙,还有什么时间来陪伴老人家,顶多一年三个大节,什么中秋新年,在外头吃一顿聚一聚,谁还会在家诚心诚意照呼老人?又不是有大把遗产可分的老人。

祖母还在诉说:“什么都有了,还是不放过小琪,家,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也是她一个人的,有儿有女,什么都捏在她手中,她还是不心足。在得意之秋,还不忘欺侮弱小,此女的本性甚差。”

真的,一个人在失意的时候,自觉社会对他不起,深深憔悴,行为乖张一点,也是有的,在情在理,似乎值得原谅,但继母此刻明明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影响她的心情,她何苦在乞丐手里抢饭吃。

父亲现在根本不同母亲说话,我也绝对不敢无故上她的家,继母的生活再洁净也没有,可以说一切都如她的心,但是她还要自寻烦恼,说什么都不放过父亲的过去,我的存在,便是她心中的疙瘩。

这么说来,她自己同自己过不去,生活也不见得爽快。

如果我是她,我就嫁一个没有前科的男人,干干净净,一夫一妻。

大人的事,我们管不了。

也许要等数十年后,他们都白发萧萧了,才会有新的谅解。

那夜我辗转反侧,祖母进来看我。

“还没睡?”

我转过身子来对着祖母,“没有。”

“奶奶总是疼你的。”

“我知道。”

“你爹懦弱。”

我不响。

“你妈老长不大,不肯负责任。”

在黑夜中,我与祖母紧紧拥抱。

母亲与我一个月一次例会见面。

她的倾诉比我的多。

夹着一枝烟,像雾又像花,她说林宅的佣人跑掉,这一阵子她自己熨衣服。

脂粉下的她有遮不住的皱纹,忽然之间我很替她难过。

书本上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她两样都做不到,生活上她靠林叔叔支撑,精神上她时时受困惑,不能自拔,冷眼旁观,真觉得她幼稚不堪。

我又替她担心,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支持多久?那脂粉会不会有一日粘不牢?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林叔叔会不会同她结婚?她会不会穿起白纱,叫我做伴娘?

“你要去加拿大?”

“是的。”

“祖父出钱?,”

“是的。”

“你算是幸运的了。”

“是的。”

她喷出一口烟,“放假坐车到处旅行增长见识,不必回来。”

“我想我会找工作做。”

“别妄想,工作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还有,有事没事别打长途电话,咱们家不比林家,一个月可负担不起三五千电话费。”

我很疲倦,她女儿是别人眼中钉,她又视林叔叔的孩子为眼中钉,怨怨相报河时了。

“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林叔叔看着我。

天大的要求也不会对他说。

“报了名没有?”

我说:“在进行中。”

“念什么科?”

“理科,不是电脑就是电子,”我说:“文科找不到好工作,我不爱做教师与公关小姐。”

“好志向。”林叔叔赞我。

母亲说:“我笨,幸亏女儿不笨。”

母亲要是再这样诉苦,林叔叔会起反感的。

“我们下个月去日本,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头。

“你越来越怪僻了。”林叔叔不满。

我陪笑。

也许是,这种短暂的一刹那的荣耀有什么用呢,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温暖的家,父母在身边,随时提供忠告关怀。

我黯然与他们道别。

将来,当我毕业,我会先努力创一番事业,训练自己在经济与精神独立,然后才谈感情问题。

在上一代的错误与愚昧中,我们学到许多经验,诙谐的说一句,但凡他们做过的,只要我们不做,在感情道路上已经胜利一半。

彼得曾说:“看见老爸一个人养两个女人,一辈子的担子,吓都吓死,我想我要到四十岁才会结婚。”

可是他老爸有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喝醋,说不定其乐融融。

他们那一代的侈奢浪漫,不会在我们身上重现,我们理智、聪明、脚踏实地。

真的,我对我们的前途是乐观的,我对我们寄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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