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笙猛地收手,瞪圆双眼,露出比受惊兔子还要惊恐的表情。
这哥们在说什么呢?什么五岁的时候?什么不答应求娶是人之常情!这是说他们小时候很熟吗?
冷莫离的眼睛通红如血,他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勉强靠拄着无心剑才站稳。
就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耳边似乎响起如同暮鼓晨钟般的声音:“你的道错了!灭情入剑,绝情入魔,断情则必屠戮天下!”
“断情绝爱追逐天道,以终身孤寂为代价,究竟值不值得?”
“你心中早已生情,情定三生。入情之人,想要破情断情,甚至无情灭情谈何容易?”
“你便退而求其次,妄图以杀戮入道,结果险些迷了心智!实则大错特错!”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偏偏你的选择……”
这是柏老的声音,凡笙的心终于落定。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那个任务,剑客之殇,莫非指得不是师傅,而是冷莫离,可是为什么线索又会是师娘?
她现在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但有一点她算是看出来了:冷莫离修炼的是无情道,所以他后来自称是无情剑客,他的剑则名为无心,为了断情,他宁愿入魔!
而原主只是个渴望亲情,渴望被爱的女人,却因为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终究错付一生,或许在她撞剑而死的时候得到了真正的释然吧!
冷莫离仰面朝天,整个人呈大字型直接坠落。
那个声音究竟再说什么?他修的是无情剑道啊!剑客若有情,还算什么剑客?
剑道武道天道,终究都是无情的,他追求无情剑道,追求剑神的境界,莫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心中剧痛,仿佛心脏被撕裂般,他似乎早已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或许这辈子都无法达到武道巅峰,昔年付出终成笑话……自己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终究抬起手,狠狠照着自己手中的无心剑撞去。
“痴儿!”
旷然天地间,突然出现一个老头的身影,一道无形劲气挥来,冷莫离握剑的手猛地一颤,手中无心直接坠落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昔日犹如生命般珍爱的佩剑被随意弃在一边。
“师傅!”冷莫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师傅,怎么办?弟子真的走不出去,无法感悟其中剑道,才想要强行突破,没想到……”
清虚上人的脸色并不好,用无形劲气救下自己的徒弟后,就立刻环视四周,朗声道:“七哥,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我知道,你定还活在这世间!当年师傅他老人家的无情之道,一共只传于你我,我二人一直亲密无间,却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我才是误入歧途的那个人!可七哥,你既然还活着,为何不肯回来!我在这清虚谷中等了足足一个甲子时间,你却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世间,莫非……莫非你是根本不屑与我论道?”
“还是就像大师兄所说,人各有志,你要逐鹿天下,根本就不想见我们这些故人!”
“如果有你在,或许红儿也不会……”说到最后老头声音低沉哽咽起来。
虚空之中犹如青烟般的柏剑锋,眼睁睁看着当年那个自己最心疼的小师弟,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不由心中长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回来,可是现在自己这个鬼样子,恐怕除了臭丫头,根本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存在。
冷莫离抹着唇角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抱住状若癫狂的清虚上人:“师傅,你冷静点,前辈应该已经走了!或许,或许并不是师伯,只是天玄宗其他前辈高人……”
“呵呵,剑亦无情,屠戮天下,这句无情剑道总纲乃是我师傅当年亲口所述,其他人……根本不得而知,又何谈能够及时解开你的心魔!”
清虚上人佝偻下身体,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走精气神般颓废下来。
冷莫离目光微顿,他摸了摸肿胀的脸颊和生疼的嘴角,脑子里不可遏制的想起那张熟悉的脸,是她!!
她曾经出现在这里,还曾经毫不客气揍了他一顿,那个声音便是在她揍完自己后出现的……
冷莫离摇了摇头,他肯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会一有问题就联想到她身上?
“师傅,为什么……这么晚您会在这里?”冷莫离不解地问道。
“因为当年你师傅我,修得也是无情剑道……”清虚上人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飞快施展身法躲过师徒二人的凡笙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冷莫离也就罢了,她这位刚拜的师傅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让柏老短暂控制她的身体赶紧遁走,恐怕她又要被师傅当场抓包了,就算她的狗腿技能达到巅峰,恐怕也没办法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更何况,她能感觉到,柏老并不想让她这位师傅知道,他现在的状况。
“冷莫离说的感悟是什么?无情剑道,真的无法修炼到极致?”
“天道是什么?一种自然规则罢了,至于所谓的剑道感悟,只不过是修炼过程中对于本心的追逐,它能够让人豁然开朗,突破桎梏,从而达到心神合一,克制心魔。至于无情剑道,人心这个东西,太过难测,一时无情容易,想要一世无情,这人得惹来多少天怒人怨啊……”
柏老的话顿时让凡笙恍然大悟,所谓修炼修心,身体的极限还能用天材地宝辅助,然而心灵感悟却非无人能够替代,很多人便是因为修心不够,强行提升而最终沦为邪魔,浑浑噩噩泯灭在众生之中。
或许,上辈子的冷莫离最终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在原主墨凡笙死后……
凡笙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起方才清虚上人口中的红儿,或许红儿就是她的师娘,师娘的画像、红绫还有那间根本没有女人气息的小屋,师傅当年莫非也跟冷莫离一样,眼睁睁看着挚爱离去。
所谓灭情入剑,以注孤生为代价,却在失去挚爱的岁月中,沉浸在疯癫中,只为忆起她生前点滴……
她将手覆盖在自己心口,原来剑客之殇是这个意思!
凡笙唇角上扬,绕了一大圈,原来针对和敌意是假,最终目的不过是原主不希望冷莫离继续踏上当年之路罢了,说到底也是原主至死都无法忘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