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开始吗?”
巷子深处传来的声音清冷有度,完全没有刚刚的惊慌失措。
崔蕾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到来,略微还是有点扫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更好玩。
受尽欺凌的天之娇女,呵呵,想起来有意思得紧呢。
她唇边勾着一抹笑,悄无声息地加快换脚的频率,豺狗似的眼神紧盯着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在距离这道影子不足一米时,崔蕾突然抬起右腿破空踢去。
这一击用了十成的力气,她就不信这个娇娇女能受的住。
快求饶吧,她快等不及了......
像只畜牲一样伏地求饶吧......
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惊破了一方天地,豆大的雨滴应景似的劈里啪啦砸下来。
不过,这声惨叫不是林晚照的,而是崔蕾的。
那一脚她没能如愿地踢在娇弱女孩的肚子上,反倒被一脚踢开,双腿被迫地在满地泥泞撑成了一字马。
林晚照冷漠垂眸,顺势踩着她的大腿,让这个一字马更加地标准。
嘎嘣一声,像是骨头迸裂的声音,配合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林晚照竟觉得比丝竹之音还要悦耳。
一个学期的散打,她可不是白练的。
但这还远远不够,不过是肌肉拉伤而已,比起断骨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黄雁的眼神又开始浮现在林晚照面前,是那种被神灵抛弃的眼神,她所有的可能已经被恶魔锁在了笼子里。
这辈子,就这样了吗?可她什么都没做错啊,如果一个人的胆小懦弱,委曲求全都要被算成错,那她林晚照宁愿当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踩着崔蕾的那条腿上传来痛感,拉回了林晚照的思绪。
原来是崔蕾疯了似得捶打她,妄想让她吃痛而收回压着她的脚。
林晚照没有理会这点痛,反倒用着全身的力气压下去,左手拽起崔蕾的头发,一张狰狞痛苦的脸就这样暴露在她面前。
她学着刚刚崔蕾的样子冷笑一声,右手毫不留情地扇下来。
啪!
啪啪!
手掌与脸颊的摩擦在雨幕里也异常清晰。
林晚照勾着唇打了一下又一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准备。
崔蕾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女孩这么有力气,最后实在受不了,主动喊出声:
“情,情姐,来......啪.....帮我啊,啊求你,小婊子......你特么给我松手!”
林晚照没有理会她的叫喊,改而用膝盖顶着她的下巴,一下一下扇得起劲。
雨势越来越大,林晚照的全身都被浇透了,成股的水自顺着鼻梁流下,滑过她紧闭着的唇,落尽了泥里。
徐情早察觉到了不对劲,却选择了在原地观望。如今听到了好姐妹的叫苦连连,更是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比起为崔蕾着急,她更恨她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林晚照这个小贱人,迟早要落在她手里!
徐情攥紧了手指暗自发誓,打算转身离开。
雨幕中的那道影子越来越远,林晚照讥笑一声,强势地拽过烂成一滩泥的崔蕾的头,在她耳边讽刺:
“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姐妹,不顾你生死的好姐妹,这,就是你们说得江湖义气?”
应该是没想到徐情会这样做,崔蕾怔愣几秒后哽咽出声。
被打了那么久,到现在才哭出声。
呵,也是一个提线木偶。
林晚照松开了她,提腿向快要走出巷子的徐情奔去。
像是一道风,撕破了朦朦胧胧的雨布。
徐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扯着头发摔到了地上,她没想到林晚照真敢这么做。
“操!你疯了?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林晚照没应声,扯着她的头发往崔蕾的方向拖。
越来越臭了,越来越腥了,这地上到底有什么?这旁边到底是什么?
林晚照忽视手上被划出来的血痕,心思飘远了。
......
雨还在下,无人知道的小巷深处蜷缩着两个人,发丝凌乱,哽咽连连,凄惨地让人不忍直视。
恶臭从四面八方袭入鼻腔,林晚照掩着鼻子冷笑一声,如玉的手上多了几道血丝。
雨水在她的脸上成股地滑过,顺着下巴摸过锁骨,滑进了衣服里面,又顺着裤腿流过伤痕累累的小腿,最终渗入黑水肆虐的小巷路面。
她的全身都被暴雨浸湿了,前额的碎发贴在脸上,明明凌乱至极,但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清冷的气场。
她,和她们不一样。
“徐情,你哥?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那个辱父求生的哥哥?或者说是那个你最最最不齿提及的哥哥?怎么,你觉得他会管你吗?那你打算怎么去求他呢?像你父亲一样跪着去求吗?”
徐情被人戳中心思,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脸上滔天的恨意被掩在夜色里。
她的确很讨厌那个名义上的哥,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接触到那些肮脏的东西,她也会有一个正常美满的家庭啊!
她恨他。很恨。
林晚照不管她的沉默,接着以俯视的姿态讲道:
“我调查过你,徐情。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都欠着你啊?!你是不是觉得谁都要让着你啊?!“
徐情冷笑了一声,对这句话置之不理,反而双眼充着血地对着林晚照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有美满的家庭?
为什么沈斜偏偏喜欢她?
为什么自己那么用功了还要输给她?
凭什么啊?
......
林晚照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徐情已经无药可救了。她也被心底的恶魔控住了。
天生也好,后天也罢,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路。别人没有办法站在自己的角度评价她品行的善恶。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不幸强加于别人。
这才是原罪。
如果她愿意收手,这样就够了吧。
......
林晚照不再理会身后的歇斯底里,迈着腿走出小巷。捡起掉落在巷口的黑色棒球帽按在了头上,遮住眼睛往刚刚被劫持的那个书店走。
狂风暴雨里,刚刚跌落在地上的杂志已经脏的不像话,被风卷开的书页里浸满了泥水,有些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它的旁边,是那把白色透明的伞,阖住的伞面上污渍横流。
带着帽子的小姑娘走了过去,弯腰拾起那本书揣在怀里。
继而往家的方向走。
雨幕里,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伞地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