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了巩小娥,伪善的面孔被戳破,女人带着一腔怒火走了。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回来。
本来她回不回来都不关他的事的,但是,去年春节回沈由买的那座房子收拾东西时,他无意看到了床底下的x光片,是沈由的。
肋骨,锁骨,以及小臂都有骨折。
时间是2008年2月13号。
就在这前不久,他刚好和沈由吵过一次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再回来是已经是几个月后了,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待在顾师傅家里,而沈由一次都没来找过他。当时,自己或多或少地还埋怨过父亲。
可是,事情可能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他离开的那几个月里,沈由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这骨折的位置太多了,不像是摔得,倒像是.......像是被人打的。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沈奶奶几次,可奶奶只是说那是轻微摔了一下,人缓了几天就出去工作了。
看来,沈由是故意瞒着奶奶了。
现在唯一的知情人,可能就只有巩小娥了。
必须找到巩小娥问个清楚,或许沈由的死不是意外。
沈斜闭着眼睛,收好波涛汹涌的情绪。在睁眼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谢了”
无起伏的声线显示着他的客气和疏远。
说完就转身要下楼。
赵朴谨反应过来后,有些不甘地叫住了他:
“等等,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沈斜愣在楼梯上,带着疑惑转身,审视地看着说话人。
良久后,他摇了摇头:
“之前所有的同学,我都应该记得吗?”
赵朴谨自己说过,他们之前是认识的。那无非就是同学了,可是学校那么多人,他要每一个都记得吗?
这句话换来了赵朴谨的一声苦笑,苦笑之后他接着说:“那没事了,我要去学习了,再见”
不记得了也好,那些过去的记忆,是该远去了.......
沈斜看着转身离去的人,感到一丝荒唐和莫名其妙。
.......
这边,赵朴谨回到座位上后,也觉得有一丝荒唐。一动不动地安静许久后,他抽出面前的草稿纸,洁白的纸上落下几个大字——过去已去,未来已来。
......
其实,他和沈斜的确很早就认识。
同一个小学不说,连幼儿园都是同一所,不过,这些都是他后来发现的。
二零零八年,他读初二,当时还在康城读书,并没有转到堡安镇去。
那是一个落雪的夜晚,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墨泼的天空中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地上唯一一点光亮,可能就是每间隔十几米一个的路灯了。
路灯是太阳能的,可能是白天吸光不够,到了晚间,发出的光称得上是微乎其微。
他抱着手里的辅导书,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薄薄的一层雪上,整个街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他。
他是出来上辅导课的。
给他辅导英语的那个大学生,因为白天有事,便把时间推到了晚上。
晚上就晚上吧,一个大男生会害怕走夜路吗??!!
虽然,他也知道康城的治安不好,时常发生一些不幸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漆黑落雪的夜晚,走夜路是大忌。但是,他想着他是男生,寻思着这大忌也是女的的大忌,又无关自己,走在路上也并未设防。
眼前全部都是雪,鹅毛般飘扬着的雪。
他一时兴起,收起了伞,因为这片刻的宁静洁白而放松。耳机里的英语单词也换成了陈奕迅的歌......
洁白的背后是什么呢?是黑暗,是污垢,是最不堪的不堪!
被人拽到小巷子里时,他还是一脸的懵逼。
抢劫?
可是,他一分钱都没有啊。
辅导资料散落在地上,耳机里的歌声越来越远,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他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彼时的他,只是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孩子。怎么能敌得过一个成熟的男人?!
想起普法节目里的分尸惨案,平时再沉着冷静的人也慌了神:“求求你,我没有钱的,让我回家取钱好不好,我不会报警的,也不会告诉爸爸妈妈的,绝对不会.......“
刺啦,是拉链被拉开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异常明显。
几乎是一瞬,他就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了。
男人把他抵在墙上,用腿禁锢着他。后背传来的粗重呼吸,令人作呕的烟草味,还有男人嗓子里的痰,刺啦刺啦地响着......
这一切,冲击着他的大脑,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
绝望,恶心,恐惧........
他奋起反抗,换来了男人更加粗鲁的对待。身后的人在他脖子上被砍了一下,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朦胧起来。
当时,他心想,他的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他无助地垂下了手,落着雪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所有的肮脏。
......
“喂,下雪天和警察局很配哦”
一道刺眼的亮光照进来,伴随着亮光的,是一道嘹亮的少年音,这声音带着笑,能听出几分玩世不恭来。
身后的禁锢瞬间消失,男人低低地操骂了一句,隐身在夜色里。
那道亮光追寻着男人离开的身影,光束里,是飘飘扬扬的雪花,还有散落在四周的雪白卷子.......
小小年纪的他,颤抖着蹲着身子捡资料,刨开雪堆,找出里面的mp3和有线耳机。
“你特么还磨叽什么呢?等着那男人回来找你啊?我可没手机报警......“
巷口的人又用着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说话。
话毕,照着巷子的光束也慢慢地移开了。
他很害怕,软着腿跑了出去。
拿着手电的人并没有看他,反倒把目光放到了上空。手电筒的光被打到夜空里,拿着手电的少年,成了地面上的光源。
他走近,看到的就是仰着头的人,那人睫毛上落了雪花,倒像个深夜精灵。
明明和他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身高,浑身上下却充满了痞气。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嘴角挂着笑,很冷漠的笑。
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才救他的。
......
当男孩把目光看向他时,他立马低下了头,一种无地自容感席卷全身心。
“呦,是个男的啊'
他听到他这么讲,被人砍了一手背的脖子隐隐作痛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在街上行走一般。
明明做错的不是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