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钥匙向右转了一圈半,门开了……
进门,转身,关门,往前走......
停下来......
海棠花饱满的粉色花瓣被捏在了一起,黏糊糊的一小块,再也看不出往日的风采。
捏着它的人,站在玄关出,与坐在沙发上的人对视。
林晚照愣了一会,习惯性地喊母亲。
她心中忐忑,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大巴的......
“妈,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抬腿往客厅走。语气尽量轻快着。
而那个自她进来就一直看着她的人,此刻却把头低了下去,没有说话。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
林晚照站在沙发边,食指与大拇指间捏着的花浆随着手部动作,被揣进了卫衣的兜里。
她知道,杨嬅一定发现了什么。
兜里的手指用了力,一滴汁水顺着指甲缝流动。
窗子,海棠花......
知道了也好,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晚照用鼻腔微微出气,掏出了干净的左手放在杨嬅肩膀上,这只肩膀上,挑着一颗疲惫的头。发顶处的白发隐约可见。
妈妈老了?
可明明,记忆里得那个她,穿着热烈红裙的她,温柔地唱着摇篮曲的她,应该不会变老的啊?
可现实却是,她老了,而且老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字眼像仙人掌的刺一样,不致命,却扎得林晚照呼吸不上来。
看着依旧没有动作的母亲,她蹲了下来,像小时候乞求关注一样把头放在母亲的膝盖上。
“妈,我很喜欢他,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大人们不知真假的喜欢,是想两个人一起好好成长的那种喜欢......“
林晚照闭着眼睛说,语气平静地就像说早饭吃了什么一样。
耳朵里传进来一声低叹,一只手摸在了她的头顶。
“那次你被绑架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他?”
也是一道很平静的声音。
林晚照眉头一跳,等了片刻后才继续说:
“不是的,不是他,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唉.......
又是一道叹息传入耳朵,林晚照从杨嬅的膝盖上抬起头,欲说点什么,却觉得事情只会越描越黑,生生忍下来了嗓子眼里的话。
她坐在地板上,抬着眼睛与沙发上的母亲对视。
杨嬅摸着女儿的脸,年轻又漂亮的脸,比楼下的海棠花还要娇嫩的脸,想起了那些年自己的心动,美好的年纪,光一样的少年,怎么会不心动呢?可是,一切悸动都会随着时间化为泡影啊。
她又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起了茧的手指滑过眼角的沟壑。
晚晚很优秀,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能和她一样,活在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杨嬅的眼神从不知所措变得坚定,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进了卧室。
她说,晚晚,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瘫坐在沙发边的林晚照勾唇苦笑,她很明白杨嬅的意思。
母亲要她离开他。
可是,母亲不知道的是,她早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或许,人生最畅意的事就是不用选择,就这么顺着生活自然而然,随波逐流,漂进大海也好,流进沙漠也罢,一切结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过程。
沈斜是她的唯一想要的过程。
当然,如果最后的结局也是他,那她求之不得。
如果不是,也无所谓了,毕竟做人不该太贪心。
.......
第二天,杨嬅还是和之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林晚照的日常起居。
不过,笑容少了,话也少了,管得却越来越多了。
林晚照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但她依旧顺从着,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完完全全地像一只任人摆弄的木偶。
不是她不敢反抗,是她不想反抗。
那是她的妈妈,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存在。也是除了沈斜,唯一一个会在暴风雨里将她护在臂弯下的人。
......
还有一年半,还有一年半就可以离开了。
或许,她能和沈斜考上同一所大学,或许,母亲会接受沈斜,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林晚照这样想着,偶尔心头会涌上一丝甜蜜。
周一上课,吃过早饭的林晚照,出门前对杨嬅微笑:
“妈,我去上学了”
收拾着餐桌的身影顿了一下,不回头地对门口站着的人说:
“好,对了,中午我来学校给你送饭,以后晚自习就在家里上吧,我打电话问过你们班主任了,他说走读生没有硬性要求必须得上晚自习.......“
屋子里传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是两只瓷碗相撞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走路声......
母亲又开始忙碌了........
林晚照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后,她转身关上门,一步一个台阶地下了楼。
走出胡同,走到第一个路口时,她看到了枯萎的迎春花丛下站着的沈斜。
少年单肩背着包,校服敞开地站在那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只瞥了这么一瞬,林晚照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走得挺胸抬头,一本正经.......
沈斜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侧仰着头看了一眼关着窗户的三楼。
看来,昨天早上他的感觉没错。
当时是有人在窗户上看着他们的,不过是别完花后才察觉到了......
不知道小姑娘被妈妈发现后,有没有哭?
会吧,她那么乖,那么听话。
烦躁感涌上心头,沈斜抬起左手狠狠地打在了右手上:
“特么叫你手贱!”
......
直到进校门前,沈斜都没有追上来,一直跟在林晚照身后十几米处。
又看着她上楼,看着她进了教室,看着她坐在了座位上......
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的人,现在却怕得要死。
他不敢走近她的视野,不想看到那双含着愧疚的眼睛。
万一,她这次又不选择他,那他要做什么?
像上辈子一样接受后颓废过日?
还是,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哪里都去不了吗?即使会折断她的翅膀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次,要沉沦就一起沉沦吧。
沈斜木讷地走回自己班,抱着头趴在桌子上,脑子里爆炸般的想法让他头疼欲裂。
铃铃铃.......
早操铃声响起,李宜打着哈欠从语文书中抬起头。
踢了踢身边人的桌角:
“斜哥,上早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