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眼睛上下打量她好几眼，苏小昭胳膊腿细长，倒像是跑步的料子。

但是，她的长相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孱弱，很娇美的小姑娘。

她能行吗？

苏小昭说：“你别看我，我肯定没问题。”

万三心说：你有问题也不要紧，到时候我背着你好了。

说是那么说，真跑起来，万三就傻眼了，这小孩，两条腿像不知道疲倦的马达一样，跑得又快又稳，气都不带多喘的。

这小苏是什么材料做的？

他们一口气追了五公里多，看着那人下车，走进一个只有一米来宽的弄堂里。

在一栋小楼门口推着自行车，从侧门扛进去，和院子里洗衣做饭的一群东海女人打招呼。

万三和苏小昭也不吭气，只管跟进去，现在大家住的像大杂院，只要不刻意弄出奇怪的动静，大家都习以为常，不管来人。

那楼外观看着就是东海旧式的小洋楼，但是内里的拥挤超出想象。

每一个小房间里都住着一户至少五口人，挤挤挨挨，楼道又黑，到处堆着杂物。

苏小昭知道，老东海以前就是这样拥挤，她倒也习惯，脚下不小心踩了一个痰盂，“哐啷”一声，马上门里出来一个女人，看着他们陌生，骂道：“侬萨宁？”

苏小昭急忙指着那个扛自行车的男人背影：“阿拉寻伊。”

那个男人转头来：“寻吾？”

苏小昭看他警惕万分的样子，便直接说：“师傅，我想和你谈点事。”

那男人看苏小昭后面跟着一个不是善茬的万三，坚决不叫进屋，哇啦哇啦地喊起来：“我又不认得你们，有什么好谈的？”

苏小昭看隔壁有很多人伸着脑袋在偷看，她没办法，对万三说：“你去给他小声说。”

万三走过去，那个男人手里拿个铁棍子：“你别离我那么近，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

万三小声说：“你手头有股票没？”

男人听了这话，警惕地说：“没有。”

万三再次确认：“你不是东海飞飞实业的职工么？怎么会没有股票？”

男人说：“股票就是骗钱的，我每月只有那么点钱，家里吃饭都不够，哪里有钱买股票。”

真他么的丧，追了五公里，还追了个没买股票的。

俩人有些泄气，转身就走：“谢谢啊，打扰了！”

他们走出小楼，还听见院子里的女人问那个男人：“阿三，他们干什么的？”

阿三说：“他们想买股票。”

“哎呀，别人躲都躲不及的，这人还到处买股票，脑子瓦塌了！”

好嘛，两个脑子瓦塌的继续寻找别的目标。

次日，俩人在厂子附近，一左一右看着门口的路，蹲守。

一个女人远远地骑车而来，到厂子门口下车，洋气时髦的卷发，扎着一朵大大的蝴蝶结，自行车收拾得又漂亮又干净。

苏小昭马上走过去，喊了一声：“阿姐，您好。”

女人下车：“咦，侬唤吾做撒？”

苏小昭说：“姐姐，我想问问你有股票没？我想买点股票。”

女人上下看着她：“你这个人很奇怪哦，别人躲不及，你为撒要专门买股票？”

苏小昭说：“我有一些闲钱，就想买股票，不是说公司赚钱可以分红么？”

女人笑起来：“说是那么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赚钱了。不过，你有多少钱？要买几股？”

苏小昭说：“你们有多少，我买多少。”

女人带了嘲笑，好在苏小昭现在已经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否则东海女人小瞧起来也是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乡屋宁”。

“50元一股嘞，你要是真有钱，我把小姐妹叫来，原价你都收了？”女人小声地说。

苏小昭点头：“原价，现钞。”

女人高高兴兴地说：“你去那边小公园等着，我叫她们过去。”

许是这些人真的被这些“破股票”给烦死了，很快好几股交易成功。

因为股票现在也不能流通，好多人把股票放在自己工作柜子里的，都没有带回家去。

现在有人收，立马就拿来卖了。

有的人生怕被领导发现，偷偷地过来，原本50元一股的，40元、45元就出售给苏小昭了。

飞飞实业的职工多，而且大家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在偷偷转让，怕领导批评，苏小昭不得不每天去“上班”，在路上堵人。

万三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东海虽然比不得前世那般国际大都市的繁荣，但是在国内始终处于领先，繁华热闹人也多，史一他们一时还没有找到飞飞实业和长中实业来。

虽然进入了9月，南方的台风说来就来，他们来东海第七天，台风席卷东海。

他们在菜场和菜贩子聊天打听消息，忽然有个老太婆凑上来，对她说：“侬就是那个到处收购股票的小娘？”

苏小昭点点头：“阿婆，您有股票要卖？”

老太婆说：“江东有个徐老太婆，她儿子是飞飞实业的主任，领导逼伊带头买股票，手里头至少有100股啦，徐老太见天就骂儿子港督，你要不要去看看？”

哎呀，这么大客户啊！

苏小昭顿时兴趣来了：“阿婆，她家地址您有不啦？”

老太婆高高兴兴地拿了一个纸条：“有有有，呐，这个，你要去要快点啊，有个姓李的男人，也在追着伊买啦。”

苏小昭心里一动，那个人不会就是前世里她知道的李百万吧？

不行，她要加快速度。

塞给老太婆5块钱辛苦费，买了一些奶糖和小点心，准备去拜访徐老太。

昨天，广播里天气预报，说海上大风，台风要来了，叫大家注意出行安全。

没想到回招待所的路上，那台风就越来越大了，刮得她步行艰难，雨也一阵一阵地下起来。

风把电缆线摇的“窠窠”地响，万三一直警惕地替她挡着，防止树枝、牌子砸着她。

苏小昭对万三说：“天气预报倒没错，只是这台风也太快了点儿。”

她过高地估计了天气预报，前世的预报都会提前好几天，动态跟踪台风眼的移动。现在是1985年，卫星云图还没有那么先进。

万三说：“小苏，我们要快点去，不然这股票就被人抢了，干这一单顶我们一星期了。”

这可是个特大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