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方为民夹起书本，临出阶梯教室前，向王振东说了一句。

“王振东，下午自习课，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王振东下意识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嘀咕，方为民找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学子们纷纷夹起书本，各自三三两两离开，王振东走到教室门口，正好碰到徐丽丽。

“王振东同学，方教授叫你到他那去，到底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要和振东切磋一下。”

王振东身旁的韩波，立刻说了出来。

“你少插嘴!”

徐丽丽不满地瞪了一眼韩波，韩波赶紧闭上了嘴。

“振东，方教授为什么找你？”

周玲也跟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他不会因为开学那天你顶撞他，就要开除你吧？”

徐丽丽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不会是因为我光棍一条，要给我介绍对象吧？不过，有你们这些大树，我就放弃了远古森林吧。”

王振东哈哈笑了起来，顺便调侃了一下两位女生。

“油嘴滑舌!”

徐丽丽脸上一红，轻轻打了一下王振东的手臂。

“王振东，要不要我们去方教授那里，给你们求个情？”

周玲也是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去。

王振东的博学和在经济学上的敏锐，全班无人能及。方为民叫他去，肯定是要“围炉夜话”，煮酒喝茶论经济了。

王振东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方为民正在写资料。看到自己的爱徒进来，方为民停止了书写，亲自给王振东泡了一杯茶。

“王振东，今天叫你过来，只是聊聊，你不要有负担，畅所欲言就是!”

王振东在沙发上坐下，方为民扯过一张椅子坐下，和王振东面对面。

王振东喝了一口茶，赞道:“方教授，茶不错!只要你不给我板砖，不给我介绍对象，我一定实话实说!”

“听江昌说，你小子还会写歌，会作曲。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方为民看着王振东，惊讶地问道。

“方教授，我还会泡小妹妹，你恐怕就不行吧。这些事情，还是不告诉你为好，免得你羡慕嫉妒恨，晚上睡不好，到头又来怪我。”

“你这家伙，果然是油嘴滑舌，孺子不可教也！”

方为民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二人慢慢谈了下去。

“王振东，你提的发展工商业，尤其是工业，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观点，我也很赞同。仅仅几个经济特区，对于中国农村数千万、甚至上亿的闲散劳动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全面改革开放，似乎步子迈的太大了点。”

方为民的眉头紧皱，眼神中都是担忧。

他要在群众日报上发表文章，其中就涉及到要不要扩大改革开放的问题。他不敢无的放矢，必须慎重。王振东来自地方上，他的某些看法，具有代表性和现实性。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东欧剧变，苏联国内动荡不安，西方的和平演变屡屡奏效，万一来一个和平演变，中国该何去何从，这不能不值得我们担忧啊!”

王振东听得出来方为民的担忧和困惑，他也知道，这并非是杞人忧天。西方的霸权和欺凌，经济上的封锁已经过去，技术上的壁垒却是如影而随。

国际形势风云变幻，和平演变在东欧大获成功，就在于欧美西方利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内部矛盾和内乱，但主要是利用各国国家经济的失败和落后，西方隔绝围堵下又无法彻底改革，东欧国家元气大伤，崩溃无可避免。

“方教授，其实在 80 年代末，波兰、罗马尼亚、东德等国，就已经被西方债权组织列入经济情况极差、偿债力低下的危险国家。”

王振东搜索着脑子里的资料知识，以及他后世的见识和理解，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东欧国家的外债危机，是西方实施债务和贸易诱导的结果。东欧国家急于发展经济和摆脱苏联，便以借贷手段引进技术，希望以此扩大出口贸易。结果贷款诱发消费浪潮，结果导致国民经济结构失衡，而出口计划由于西方封锁纷纷失败，遂陷入债务经济，导致国内贫困化，国家濒于破产边缘。经济破产在前，政治动乱在后，东欧的剧变就变得无法避免。”

方为民微微点头道:“苏联的动荡和解体也不是没有原因。特权阶层将大量国家财富占为己有，贪污腐败盛行，国家经济遭遇巨大损失，党风和社会风气也是萎靡不振。1985 年戈尔巴乔夫上台，试图扭转这种僵化局面，为了缓解经济困难，首先进行了经济改革。”

王振东点点头，接着道:“方教授，缺少宏观决策和相应的配套措施，继续优先发展重工业，致使苏联经济不断滑坡，人民生活水平继续下降。同时引发了苏联特权阶层的强烈不满和社会动荡。”

方为民哈哈一笑，眉头又皱了起来。

“经济改革一败涂地，戈尔巴乔夫不得已把改革的重点转向政治领域，实行政治“多元化”和多党制，削弱和放弃了苏共的领导地位，反对派趁势崛起，致使社会动荡日益加剧。”

王振东也接着说道:“东欧剧变不可避免，苏联解体势在必行，所幸中国既没有国际债务，又没有特权阶层占有大量国家资产，经济特区作为实验田，也是发展良好，这个时候，继续改革开放，深入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已是必然!”

方为民摇摇头，脸有忧色:“市场经济，弊大于利，若不谨慎从事，就是亡党亡国，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方教授，富国强国，首先得有技术上的领先吧，首先得让百姓富起来吧。”

王振东郑重其事，颇有忧国忧民的气概。

“米国人凭什么称霸世界，还不是其强大的军事实力。其航空母舰不时在我海域周围兴风作浪，展示肌肉，咱们还不是忍气吞声。为什么，不过是实力使然，不得已而为之。”

“小王，你还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老师实在是小看了你。”

方为民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笑道:

“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小王，有空到老师家里做客，老师先走了。”

“一定，一定!”

王振东连连点头，看了看周围。

“方教授，你有和我年龄相当的女儿吗？”

“滚！”

方为民先是一愣，随即板起脸来。

“这小子，放荡不羁！”

等到王振东逃走，方为民摇了摇头，无奈笑了起来。

王振东出来，走廊上的老师和同学们，看到大名鼎鼎的方教授和一个学生交谈许久，满脸笑容，都不由得驻足观望，想知道这位大神是何人。

一番嘀咕之后，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仁兄就是那个入学当天，自弹自唱、技惊四座，又在宿舍里当面顶撞方教授的一年级菜鸟。

只是不知，仅仅几月，两人竟然如此亲密，伊然忘年交，让人除了羡慕，还有嫉妒和恨。

水波荡漾的湖边，杨柳依依，王振东和韩波、徐丽丽等人讨论着社会上的一些现象，谈笑风生，十分热闹。

“1980 年，中央划分第一批经济特区，广东成为了开放经济的热土，深圳也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试验田。十年过去，昔日的边陲小镇，几乎在一夜之间创造了奇迹，三天一层楼，“深圳速度”震惊世界，深圳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对它的发展口诛笔伐。岂不是荒唐透顶?”

韩波来自岭南，家族又从事制造行业，在特区经济发展的问题上，他自然最有发言权。

“东南热气腾腾，燕京照猫画虎，机关单位上仍然是人浮于事，思想僵化，官僚主义横行。在我看来，改革开放的最大问题，是人的问题。”

徐丽丽的话里，有几分愤世嫉俗的味道。

“丽丽，这一点上，我同意你的观点。”

周玲说完，和徐丽丽击了一下掌。

王振东点点头。这几个同窗都是思想敏锐，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

“当前中国经济的发展，离不开改革开放，而且必须扩大改革开放。国企改革、招商引资、发展壮大私营经济，才能让中国经济走向世界，不再看西方列强的脸色。”

王振东也是热血沸腾。不自觉地说，出了许多的豪言壮语。

“话说的好有屁用，还不是假大空!”

一个短发的瘦高女生猛然出现，合体精美的连衣裙，脖子上金灿灿的项链，还有脚上精致的凉鞋，怀中的一叠砖头书，显示这位女生乃是白富美的名门闺秀一枚。

“你们谁知道基尼系数是什么?”

白富美身材窈窕，脸上神色自若，有那么一丝高傲。

徐丽丽、周玲和韩波三人都是哑口无言，目光一起转向了王振东。

他们几个人，要是有人能回答出来，一定是王振东。

“对不起，请问您是……”

王振东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其实他知道对方是谁

“我也是经济学院的，不过是你的学姐。”

白富美娃娃脸上微微一红，短发飘逸。

“王振东，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学姐，基尼系数是指国际上通用的、用以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居民收入差距的常用指标。”

王振东愣了一下，从女生手里的课本看得出来，女生应该是本学院的，女生并没有骗他。

一个高年级女生问他们这样的问题。其他几个人都是略懂皮毛，他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基尼系数最大为“1”，最小等于“0”。基尼系数越接近 0，表明收入分配越是趋向平等。国际惯例把 0.2 以下视为收入绝对平均，0.2-0.3 视为收入比较平均；0.3-0.4 视为收入相对合理；0.4-0.6 视为收入差距较大，当基尼系数达到 0.6 以上时，则表示收入悬殊。”

王振东侃侃而谈，回答的滴水不漏。徐丽丽几人对望了一眼，都是撇撇嘴，摇了摇头。

王振东的博学，已经不是公开的秘密。

“回答的不错，那么恩格尔系数呢？”

白富美不依不饶，眼光盯着王振东，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