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消失在了视线中,父亲、大伯、弟弟在月台上挥手致意的情景,让王振东眼眶发热。向北奔驰的列车载着他全部的希望,和前世不同,他现在要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大学,去获得知识、赢得希望。
列车因为晚点几个小时,在下午四点多才到达燕京火车站,王振东夹杂在白色的确良衬衫的旅客人潮中,下了火车。
车站广场人山人海,行人络绎不绝。90 年代初期,小汽车在西部还远远没有普及,燕京火车站外却是停了不少的面包车和小汽车,首府的不同和突出,的确是非同一般。
在热心的学长们的指引下,王振东上了公交车,找了个座位坐下不久,很快车子就行驶了起来。
王振东从车内向外看去,马路上,尽是滚滚的自行车洪流,马路两旁,四通八达的胡同,老字号商店与各种各样北京小吃不时可见,最为瞩目的是,街道两边,到处都是房屋建设的工地,京城的建筑,正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展。
街道上的私人汽车很少,“212 吉普”倒是可以不时看到,和火车站看到的大不一样,慢悠悠的有线电车不时驶过,上面挤满了穿着朴素的城市居民。
“小人书出租!”
看到街边一家出租连环画的小店,王振东不由得会心一笑,想不到燕京城,也有这种小玩意。
汽车从燕大南墙外经过,远远看到那陈旧却又端庄大气的大门,王振东心里一颤,心脏莫名地狂跳了起来。
从今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度过宝贵的四年青春年华了。
后世他曾经来这附近几次,当然是奔着那个世界文明的 it 村去的。他知道,仅仅一年前,这座南墙才被推倒,重建为商业街,也是当时中国经济改革中的一大新闻,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他也知道,大概十年后,燕大又重建南墙,热闹一时的铺面人去楼空,周围又恢复了当初的宁静。
此时车上的王振东,则是踌躇满志,忐忑不安中又雄心勃勃。
“我命由我不由天,燕京,我王汉三来了!”
校车到了校门口,王振东提着自己半旧的棕色皮箱,下了公交车。
注意到王振东的打扮和表情,校门口几个穿戴整齐的大学生迎了上来,胸前“燕大”的校徽赫然在目,他们把王振东一路引进了校园,来到经济学院的报名处。
“王振东,西部省阳城县人,91 级新生,经济学院。”
来到登记桌前,王振东取出了录取通知书,递了上去。
“欢迎你,王振东同学,你可是经济学院的最后一人了!”
登记的学生也是十分热情,登记完就站了起来,看来已经打完收工。
办好登记,王振东提起箱子,林荫道上走过来两男一女,看到提箱等候的王振东,立刻上来,纷纷伸出了双手。
“你好,我是韩波,经济学院,91 级,岭南人。”
来自东南的韩波身材中等,瘦弱文静,一口南方味十足的普通话,最能标明他的籍贯。
“徐丽丽,燕京人,经济学院,91 级,就等你了。”
“周玲,燕京人,经济学院,91 级。”
两个身材修长的女生跟着上来握手,落落大方。
王振东尴尬一笑,放下箱子,和几人一一握手。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只有他们四人,两个女生没带行礼,看来自己和手提皮箱的韩波,是迟到的两位客人了。
“我们两个等了半天,岭南韩公子风度翩翩,姗姗来迟,说是因为飞机晚点。你这位西部省的俊才,也是火车晚点。你们二人几乎同时到,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徐丽丽看着王振东,黑亮的眼睛闪烁着青春的光彩。
她一米七左右的身材,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中性夹克英气十足,令王振东暗暗心惊。
原来这两位燕京本地的女士,就是负责接待同级新生的代表。
能担起接待重任,不用说,她们应该是新生中的翘楚了。
“不好意思,耽搁了好几个小时,让两位女士久等了!”
王振东抱歉地说道。他不习惯让别人等,尤其还是两个楚楚动人的女生。
“没有什么,我们两个燕京本地人,吃喝拉撒,自己可以应付。你现在到也好,咱们正好可以避过喧嚣,赶上学校的晚饭。”
徐丽丽目光灵动,黑色的短发飘逸。
王振东没有扭扭捏捏,一丝久等打扰的羞涩,真诚自然,尤其那双黑亮的眼睛,深邃清澈,让她惊诧之余,多了几分好奇。
西部省可是贫困地区,即便是西部省城的新生,也大多有局促之感。这个王振东,一介小县城的寒门子弟,镇定自若,不卑不亢,显然家教极好,让人好奇,也让人吃惊。
“是啊,火车晚点,那得问责铁道部的官员,总不能让学子担责。”
戴眼镜的女生周玲看上去柔弱纤细,却是话语犀利,一点也不客气,有几分痛斥权贵的昂扬。
两个燕京本地女孩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宽慰起王振东,让他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
首府的女孩果然不一样,大气爽朗、独立个性,和其他地方的同龄学子相比,自信果断的多。
“西部省人杰地灵,英雄辈出,男子都是雄壮有力,自有一番风骨。今日一见王兄,果然是高大威猛,风流倜傥,佩服,佩服!”
徐丽丽爽朗坦率,脸上的两道长眉笔直乌黑,让她平添了几丝英气。黑亮的短发一闪一闪,时尚的皮夹克,黑蓝色的牛仔裤,平底的黑皮鞋,看起来干练十足。
“太后,臣中人之资,才疏学浅,愧不敢当!”
王振东微微一笑,开起了玩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西部省乃秦人龙兴之地,戎狄环侧,要想求得生存,就得自强其身。在下乃是秦人之微末,得太后如此之谬赞,惭愧,惭愧!”
这位徐姓女孩一定个性极强,看其打扮,家境应该不错。
她身材挺拔,平底鞋,可能也是因为身材较高的缘故。
“卿平身!”
徐丽丽笑了起来,神采飞扬。
王振东的幽默大方,莫名地让她有了好感。
“卿家来自西部苦寒之地,与蛮夷为邻,可知百姓安否?”
出口成章,爽朗豁达,徐丽丽被王振东的乐观情绪感染,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回太后,臣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边塞无金戈之声,百姓安居乐业,西部太平矣。”
王振东和徐丽丽一唱一和,气氛立刻融洽了起来。
“兄弟,出口成章,愚兄佩服!”
韩波也是兴起,他看了看王振东脚上的白球鞋,兴致勃勃。
“兄弟,经常锻炼身体,踢球不?”
“回头约一下,好好踢一场!”
王振东也是高兴。有共同的爱好,更好打成一片。
戴眼镜的周玲,鼻梁挺直,一副黑框眼镜让她平添了许多书卷气,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粉色毛背心,映的她皮肤白里透红。
牛仔裤,平底黑皮鞋,比徐丽丽看起来还高一些,身材相当不错,长腿蜂腰,应当以前练过舞蹈之类。
眼前的周玲,让王振东一时想起了杨雨晨来。
两人身高相似,身材高挑,只不过,杨雨晨温柔爽朗,这个周玲,显然要高傲敏感许多,远没有眼前这个徐丽丽的爽朗直接。
周玲看了一眼王振东手里的半旧皮箱,再看了眼他中规中矩的打扮,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振东同学,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呀?”
王振东刚才的“夸夸其谈”,让她有一种嫌恶。四九城,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自诩有几分才气,道德败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会弹个吉他,会写几首歪诗,哄骗无数无知少女,想起来都让她觉得恶心。
“爱好……”
王振东微微一沉吟,毫不隐瞒。
“踢足球、弹琴唱歌、有时候也喜欢写些东西。我的中学体育老师曾经让我以体育特长生考体育学院,我最终还是拒绝了。我虽然爱踢足球,但要论水平,连丙级……球员都算不上。”
王振东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还没有成立甲 a 联赛,自然也就没有职业联盟了。
“王振东同学,你倒是坦然!”
王振东的坦承,让徐丽丽笑了起来,阳光灿烂,十分有感染力。
同行的周玲,冷冷哼了一声,依然是不依不饶。
“那你会弹什么乐器,钢琴还是小提琴?”
“周玲!”
徐丽丽看了一眼周玲,微微有些惊讶。
不知道自己这个高中好友,为什么会扭住王振东不放?
王振东或许是吹牛,但谁没有点虚荣心,又何必不依不饶,去戳穿对方?
何况,大家还是同窗。
“钢琴只会简单拨拉几下,架子鼓也行,小提琴懂个皮毛。我最喜欢的是二胡和吉他,一些朋友在一起,弹琴唱歌,不事生产,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想起了前世和狐朋狗友们玩音乐的时光,王振东不由得有些恍惚。也是在最后一次“音乐聚会”之后,他一场大醉,两世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