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王振东去学校,经过南桥头时,看到董小晖和两个奇装异服的社会青年正在桥头的凉皮摊上吃东西,边吃边说着什么。
王振东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两个青年都是二十七八,显然不是学生,董小晖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好事。
王振东撑好自行车,走了过去。
“小晖,走吧,该去学校了。”
王振东站在董小晖几人身后,轻声说道,向着两个社会青年点头示意了一下。
董小晖转过头来,看到是王振东,脸上一丝不自然,像是偷东西被抓了现行。
“振东,你先去学校,我等一会过来。”
“小晖,天不早了,我还有事找你。”
王振东不依不饶,拉着董小晖的胳膊,就要离开。
“你小子谁啊,tmd 赶紧滚蛋!”
黑衬衫的长发青年眉头一皱,冲着王振东,不耐烦地喊了起来。
“两位大哥,我是他表哥,要带他上学。”
王振东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和这些社会青年发火,针锋相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上你马个蛋! 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弄死你!”
长发青年一拍桌子,手指着王振东,破口大骂了起来。
“泰哥,这是我朋友,不好意思,我让他马上走!”
董小晖赶紧站起身来,拉着王振东,想让他离开。
“小晖,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王振东语气坚定,顺势就要把董小晖拉走。
“放手,不然老子弄死你!”
另一个花衬衫青年站了起来,长发飘飘,高瘦的身材,脖子上耀眼的金项链不知真假。
“振东,你先走!”
董小晖显然十分为难。
花衬衫眼睛一瞪,顺手给了董小晖一耳光。
“磨磨蹭蹭,你他马的想死!”
“这小子是找死!”
黑衬衫青年也站了起来,大步向王振东走来。看样子,他并没有把王振东放在眼里。
油饼摊子老板吓的脸色煞白,赶紧躲到一旁。
猝不及防,董小晖挨了一耳光。王振东怒火中烧,向旁几步,抓起了旁边另外一个面皮摊上的菜刀,直奔两个社会青年。
“狗日的找死!真当老子是纸糊的!”
不带犹豫,狠狠一刀砍下,董小晖心惊肉跳,赶紧从后面抱住了王振东。
黑衬衫脸色煞白,仓皇后退,菜刀落下,在黑衬衫胳膊上划出一条血印,登时鲜血淋漓。
黑衬衫大吃一惊,要不是董小晖抱住王振东,菜刀砍歪,自己可就要吃大亏。
王振东脸色通红,还要上前,被赶过来的凉皮摊老板和董小晖死死抱住。
“振东,不要冲动!”
“这怂娃,赶紧放下刀!”
董小晖夺下王振东手上的菜刀,却提刀直奔两个长发青年,大声的怒骂。
“狗日的站住,老子弄死你!”
两个长发青年远远跑到了主公路上,看到董小晖向前疯狂追去,王振东甩开凉皮摊老板,提着一块板砖随后而来,两个社会青年嬉皮笑脸,转身顺路向前跑去。
“狗日的,有种别跑!”
董小晖提着菜刀,气喘吁吁,恶狠狠大声骂着。
两个社会青年跑了一阵,招招手,拦住一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上了车离开。
“振东,连累你了!”
董小晖气喘吁吁,看到上来的王振东,有些不好意思。
王振东这脾气,还和以前一样,为朋友毫不含糊。
“说什么胡话! 我不想你走上歪路!”
王振东上去,拍了拍董小晖的肩膀。
“真要有什么事情,咱们两个一起扛!”
两人回来,还了菜刀,王振东硬是把凉皮钱塞给了凉皮老板。
董小晖脸上,一阵不自然。
“振东,你先走,我回去拿些干粮过来!”
拦住了董小晖,董小晖却要回家,第二天早上再去学校。王振东没有办法,口袋里拿出 50 块钱来。
“小晖,拿着!”
这是他伯父王敬江给的 100 元的一半,现在他只能江湖救急了。
“振东,这怎么行!”
董小晖赶紧推开。王振东家庭条件一般,这些钱他不知道攒了好久,他怎么好意思要。
“拿着,多的我也没有!”
王振东不容董小晖推辞,硬塞给了他。
“振东,我以后还你!”
董小晖拿了钱,低头离开。王振东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董小晖,会不会洗心革面,不会走上歪路。
“王振东,过来一下!”
王振东刚要上车去学校,后面却有人叫他的名字。
王振东回头一看,却是同村的张独眼,刚刚摆好了卦摊。
张独眼常年在南桥头摆摊,不事生产,是周围十里八乡有名的“闲人”。刚才王振东和人冲突的一幕,他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王振东不由得一笑,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三缕白须,脸庞清瘦,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一副圆框墨镜挂在脸上,头上一顶鸭舌帽,脚上的皮鞋锃亮。
张独眼,和他的打扮一样,代表着逝去的岁月,却像岁月不曾改变,乡村不曾改变,让王振东莫名地亲切、甚至有些感慨。
“振东,来,坐下,叔和你说两句。”
张独眼摆摆手,招呼王振东坐下。
王振东赶紧上前,把他灰色的油布大伞撑开,在石栏杆上绑好。
“独眼叔,你要给我算卦,我一个穷学生,可没有钱给你。”
王振东在张独眼卦摊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来,笑着说道。
前世他对这位“神算子”并没有留意,也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事过境迁,他反倒觉得有些亲切,毕竟是乡亲。
“你一个学生,叔要的啥钱!”
张独眼脸色一板,正色道:
“振东,听你爸说你洗心革面,上大学没有问题,叔心里也替你高兴。你天生是读书的料,不好好学,对不起老天!”
王振东的父亲在县城做活,早晚都要经过南桥头,张独眼天天摆摊,看来也知道了王振东改邪归正的事情。
“独眼叔,想不到你对我的事情,还是很关注啊!”
王振东哈哈笑了起来。老派人,有老派人的思维方式和做法。他不知道,张独眼叫住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振东,叔给你算一卦前程和姻缘,咋样?”
张独眼看着王振东,独眼目光炯炯。
“独眼叔,你看我变好了,是不是想把你女儿介绍给我。我可是个穷光蛋,你可能当不了我的老丈人。”
王振东哈哈开着玩笑。我命由我不由天,他才不信这些街头艺人的鬼话。至于姻缘,谁知道一辈子会遇上谁?
“振东,来,抽根烟!”
王振东接过张独眼递过来的皱皱巴巴的金丝猴,给自己点上。
这种不带过滤嘴的老烟,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抽过了。
迷迷糊糊的印象中,张独眼好像有一个女儿,后来找了个上门女婿,日子还算稳当。
张独眼看着王振东,自己点上烟,摇了摇头。
“振东,说实话,叔的女子才 12,马上上初中,你要是能看上,叔不要彩礼钱,再送你三大件,你看,叔这老泰山当得成不?”
王振东一阵尴尬,赶紧摇头道:
“独眼叔,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 其实在我心里,对你很尊敬,跟我未来老丈人的地位一样。”
张独眼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刚才那两个混混,不用放在心上,两个混社会的贼娃子而已,不是啥狠角色,放心上你的学就是。”
王振东点点头,暗自侥幸。董小晖要是跟这两个人胡混,早晚得进去。
“叔,我也不怕这两个人报复。主要是董小晖,我不想看他走上邪路。”
“振东,叔知道你骨头硬,是个做大事的人。马上要高考了,凡事还是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情,你比叔还明白。”
看得出来,张独眼对王振东是青睐有加。
眼看时间不早,王振东正打算起身告辞,张独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坐下,不要动,叔就给你算一卦,不要钱!”
王振东无奈,只有坐下,任凭张独眼给他看起手相来。
张独眼郑重其事,他给王振东看完手相,又给王振东摸了一下手骨,皱眉半天,张独眼这才松开了王振东的手,一本正经。
“振东,你这一辈子桃花运不断,大小麻烦也不断,有时候甚至有血光之灾。不过,你有贵人相助,总是能逢凶化吉。你记住叔的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千万不要忘了!”
“独眼叔,我记住了。我要是考上了大学,一定送你两条好烟!”
王振东哈哈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跨上自行车离开。
今天下午,在南桥头,他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浑身黏糊糊的,等到了学校,得好好洗个凉水澡。
张独眼在他的背后,大声喊了起来。
“振东,叔就等你的好烟了!”
王振东摆摆手,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张独眼的视线当中。
“张独眼,就刚才抡菜刀打架那个,他也能考上大学?”
凉皮摊的老板,惊讶地问道。
“重点中学,次次全校第一,你说能不能考上大学!”
张独眼白了一眼凉皮摊老板,有些夸大其词,不知道是王振东父亲吹嘘,还是他自己胡咧咧。
“能读书的,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读不成的,熬到半夜,最后还是回去修理地球!”
油饼摊子的老板,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张独眼,你就胡说吧,那明明就是个混混。你不会真想把你女子嫁给他吧?”
凉皮摊老板,还是有些不相信。
就王振东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学霸,渣子才是!
“老王,我倒是想当人家老丈人,就怕人家不愿意!”
张独眼摇了摇头,声音高了几度。
“不信你等着看,这小子那两条好烟,我是抽定了!”
“那小子要真考上了大学,我请你吃一个月凉皮,不要钱!”
“老王,你这凉皮,我是吃定了!”
张独眼乐呵呵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