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 年的最后一天，下午，明天就是元旦。从午饭后开始，整个校园都热闹了起来，庆祝元旦的排练到处都是。

就连高三2班也不例外，桌椅全部靠墙，教室中间腾出空间，同学们纷纷排练起了节目，热闹非凡。

王振东不得已，去了操场复习。

“王振东，原来你在这！”

杨雨晨和一个有些熟悉的男生过来，杨雨晨的手里，赫然拿着一把吉他。

“王振东，你是学习不要命啊！”

男生摆摆手，向王振东打了招呼。

“你是……”

王振东一时记不起来。

“高三1班的李军，原来你们踢过球。”

杨雨晨有些惊诧。这个王振东，学习学傻了。

“不好意思，我这视力有些问题。”

王振东恍然大悟，对此君，他还有一点印象。

“走吧，别学了！”

杨雨晨上前，拉住王振东的隔壁就走。

“去干什么？”

王振东不好意思拒绝，边走边问。

“元旦晚会，你要上台表演。赶紧排练一下。”

杨雨晨拉着王振东，边走边回答。

“元旦晚会？”

王振东一下子傻了眼。

“今晚，你是吉它弹唱。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杨雨晨不由分说，开始拉拽起停滞不前的王振东来。

“你这是逼良为娼啊！”

王振东无奈，赶紧跟。

到了教室前，李军告辞。王振东指着李军的背影，压低了声音。

“你的……男朋友？”

“我靠！你才是我男朋友！”

杨雨晨的粗话脱口而出，脸上红了半边。

她正要说话，宋欣欣从锅炉房那边打水回来。

“王振东，你要表演节目了？”

看到王振东手里的吉他，宋欣欣一阵惊喜。

“告别1990吧！”

王振东尴尬地一笑。

晚上 8点整，元旦晚会正式开始，就连校长和教导主任也来了教室，张卫国敬陪末座。

节目开始，瓜子花生壳一大堆，热闹喧嚣。

有些幼稚的表演，却让王振东心头波澜丛生。青春的记忆弥足珍贵，转瞬即逝的青葱岁月，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相声、小品、合唱，就在校长、教导主任们准备去下一家时，王振东的节目开始。

“老师们，同学们，就让这一首《白衣飘飘的年代》，告别我们的1990吧！”

白衣飘飘的年代！

看到抱着吉他的王振东坐下，师生们都是一阵惊诧。

白衣飘飘的年代，有这歌吗？

白衣飘飘的年代，王振东的最爱，老歌他也想不起几首。

悠扬的吉他声响起，师生们都是心弦颤动，不能自已。

张卫国暗暗摇头。王振东这小子，隐藏可够深的。

“当秋风停在了你的发梢，

在红红的夕阳肩上

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

她翩翩的应声而落

你转过了身深锁上了门

再无人相问

…………”

王振东弹着吉他，轻声唱来，如诗如画。

不知不觉，青春的学子们跟着旋律轻轻拍起手来，为这绝妙的词曲伴奏。

“还是走吧甩一甩头, 在这夜凉如水的路口

那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风里面

你还在怀念

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

…………”

弹唱结束，琴声戛然而止，如潮的掌声响起，多愁善感的女生纷纷擦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教室门口、外面都是挤满了闻声而来的外班学生。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嘈闹声、口哨声响起，校长眼睛一瞪，一甩自己的三七分。

“流氓一样，吹什么口哨！”

口哨声、嘈杂声消失不见，校长这才转过头来，大手一挥，三七分飘扬。

“王振东，再来一首！”

师生们一阵错愕，跟着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再来一首！”

王振东满脸苦笑，这才是要逼良为娼吧。

“王振东，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宋欣欣和杨雨晨两个女生满脸兴奋，一边鼓掌，一边火上浇油。

最难消受美人恩。

王振东不得不鞠了一躬。

“那就来一首《来生缘》吧，可惜了没有二胡！”

“谁说没有二胡?”

校长站了起来，对着旁边恭恭敬敬、满脸赔笑的张卫国。

“老张，马晓燕她们班，让人把二胡拿过来！”

“我去！”

刘为朝旋风一般冲出了教室。

吉他弹唱，如泣如诉的二胡，让许多师生都是红了眼眶。

演奏结束，掌声雷动，校长离开教室时，拍了一下王振东的肩膀，摇头叹息一声。

“不务正业，奇技淫巧！”

张卫国看着王振东，冷哼一声，不知不觉板起了脸来。

“王振东，你这二胡，怎么拉的人光想哭啊！”

高月过来，眼眶发红。

“哥们，光凭这一段二胡，你这一辈子就没有女人呢！”

杨建党酸溜溜一句。

王振东一阵尴尬。这小子说的，他到底是有没有女人啊？

“王老大，给兄弟再唱一遍《白衣飘飘的年代》吧！”

愤世嫉俗的赵向前，此刻也成了迷弟。

“唱唱唱，还考不考大学！”

不知什么时候，张卫国回来，满脸铁青。

“王振东，还以为你改过自新，你这又唱新歌，又拉二胡，浪费了多少时间？二胡和唱歌，能把你弄到大学去吗？”

王振东的满脸笑容和飘飘然，立刻消失不见。

晚会结束，繁华落尽，师生们纷纷离开，杨雨晨和宋欣欣背起书包，就要回家。

“王振东，你要喜欢，吉他就送给你了！”

杨雨晨经过时，悄悄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自行车停在了教室南侧，这样一来，她每天回去，都要经过教室后门取车，刚好经过王振东的座位。

“开什么玩笑！”

王振东吃了一惊。他可是识货的，这样的一把“吉尔伯特”吉他，最起码也是两三千块。即便是旧的，最少上千。

在90年代初，这可是一笔巨款了，相对于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工资。

“还有你王振东惊讶的事情！”

宋欣欣看了一眼脸色发红的杨雨晨，想说些什么，没有开口。

“到底喜不喜欢？”

杨雨晨以为王振东真喜欢，迫切地说道。

“高考这么忙，那有时间。我要想玩的话，找你借！”

杨雨晨喜滋滋离开，宋欣欣看了一眼周围，临出教室前，低声一句。

“什么时候，也给我写首歌？”

宋欣欣出了教室，王振东一脸茫然，过了片刻，他才摇了摇头，继续温习起来。

元旦节放假，教室里并无多少学生，宋欣欣和杨雨晨一前一后来了学校，看来，假日她们也不放过。

晚饭时候，同学们稀稀拉拉出了教室，王振东和朱浩然正要离开，却被两个提着书包的女孩喊住。

“你们两个，新年第一天，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宋欣欣站起身来开了口。

“庆祝一下，我们请客！”

杨雨晨加了一句。

校外南桥头的饭馆里，面条热气腾腾，还有几样小菜，伙食确实改善不少。

“元旦快乐！”

四个人一起举杯，女生是汽水，男生是啤酒。

两个女孩隔座王振东，宋欣欣和朱浩然挨着王振东，杨雨晨处于这二人之间。

朱浩然闷头大吃，很快就酒足饭饱，告辞离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杨雨晨占据朱浩然的位置，举起可乐瓶来。

“王振东，敬你一杯！”

宋欣欣也是举起可乐瓶。

“真希望大家永远在一起。”

三人碰杯，杨雨晨开玩笑道：

“是你和王振东永远一起吧。”

宋欣欣脸上一红，回怼了一句杨雨晨。

“难道说，和你呆一辈子？”

几个哈哈笑了起来，一男二女，王振东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人谈笑风生，兴致勃勃，旁边桌上的几个社会青年纷纷转过头来，一个小青年站了起来，推开椅子，拿着杯子过来，径直在杨雨晨和宋欣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

“两位小妹妹，哥们敬你们一杯！”

小青年二十出头，嚣张跋扈的脸庞，头发洗的水光溜滑，和灰头土脸的本地人截然不同。

宋欣欣和杨雨晨对望一眼，继续吃饭，默不作声。

“小妹妹就是瘦点，条挺顺的，不是本地人吧？”

小青年看向杨雨晨，上下打量，满脸的猥琐。

杨雨晨抓着王振东的手，手指微微颤抖。王振东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小青年没有动手动脚，王振东没有停止吃喝。

人可以失恋，但不能辜负了美食。

不知道是那个没良心的说的。

“老板，你们这没有座位吗？”

宋欣欣脸色一板，大声喊了一句。

饭馆老板过来，对着小青年满脸赔笑，点头哈腰，劝说小青年离开。

“滚！”

小青年脸色难看，大声一句，老板讪讪退下。

“不吃了！”

宋欣欣“啪”地一下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杨雨晨也是如此，正在吃面的王振东只有站起来跟上。

杨雨晨结了账，几个人出了餐馆，几个青年紧紧跟上，油光水滑继续骚扰已经走到桥上的宋欣欣和杨雨晨，其他两个小青年则是不怀好意，伸出手来，把王振东拦住。

宋欣欣和杨雨晨推着自行车，没办法离开。她们两个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王振东。

“张老师！”

王振东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朝着西面喊了一声。拦他的两个青年转过头，一起向西看去。

王振东狠狠一脚，揣在正面小青年的腹部，跟着一拳，另一个小青年的脸上开了花。

王振东直奔溜光水滑，在对方错愕时，一拳又是一拳，直到后面两个青年跟了上来。

四个人纠缠在一起，两个女生目瞪口呆。

“来人啊！救命啊！”

杨雨晨的普通话又是大声喊了起来。

一场恶战下来，王振东鼻青脸肿，就连加入战团的两个女生也是披头散发。

不过，三个人终于战胜了。

“你们等着，老子和你们没完！”

几个小青年离开，溜光水滑恶狠狠抛下一句。

溜光水滑，已经乱成了鸡窝。

“王振东，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值了！”

杨雨晨哈哈一笑，一句普通话冒出。

宋欣欣看了一眼王振东，似笑非笑。

“送我们回去吧。”

王振东看了看夜色，又看了看两辆自行车，一阵踌躇。

他该选择那一辆啊？

“王振东，你骑我的，我和杨雨晨一辆。”

宋欣欣理顺头发，轻轻一笑，风情万种。

王振东脸上一红，心头一荡。

好个聪明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