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五十的老人，但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上身穿着白衬衣，下身天蓝色长裤，一双看上去软踏踏的皮鞋。
头发梳的很整齐，皮鞋很亮，整个人看着很干净体面，远非满身尘土的农民可比。
“他就是站长，许文昌。”
王月娥转头跟陈军小声说道。
又笑望许文昌道：“看了，一直在学习呢！”
王月娥的父亲生前，跟许文昌关系极好，这也是王月娥能在防疫站吃得开的最大原因。
而许文昌，也一直有心把王月娥培养出真正的兽医，所以才会送给她兽医类的书籍。
可惜的是，那本《兽医基础》，王月娥看是看了，可限于文化水平太低，根本看不懂。
甚至连字都认不全，看了跟没看一样。
“看了就好。”
“有不懂的一定要来问我，虽然我不是专业兽医，但跟你父亲共事这么多年，多少懂一些。”
许文昌笑容慈祥地说道。
王月娥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回答。
她平时大大咧咧，基本没什么忌讳，可唯独在兽医这件事情上，不敢让大家知道实情。
生怕丢自己的脸，丢父亲的脸，更怕丢了这份经济来源。
所以一直不懂装懂，放着许站长这么个现成的好师傅，可就是不好意思去请教。
“这是？”
许文昌的目光落在陈军脸上。
“哦，我叫陈军，也是下塔村的，是月娥姐的徒弟！”
陈军着重强调是王月娥的徒弟。
王月娥跟站长关系这么好，作为王月娥的徒弟，那自己也算跟站长搭上线了，当然要这么说！
果然，许文昌看着陈军的目光少了一份陌生，多了一抹欣喜。
“都收徒弟了？不错不错！”
“咱县里太缺兽医了，你爹死后，咱全镇更是一个合格的兽医都没有！”
“急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加入这一行业！”
许文昌情绪很激动。
他虽然是防疫站站长，但并不精通兽医专业。
跟防疫站其他工作人员一样，主要负责一些传染病防控，对于普通的动物病症，只懂一些皮毛。
整个防疫站，只配备了王月娥父亲这一个真正的兽医，他死后，全镇就没有兽医了。
这也是他希望能把王月娥培养成合格兽医的原因。
全镇的养殖户加起来数量很大，虽然大部分养殖户并不愿意花钱请兽医，但那一小部分也够忙的。
如果没有专业兽医，让他们这些业余人员去滥竽充数，肯定行不通！
好在，他认为王月娥跟他爹那儿学了一些兽医本事，再补充一些理论知识，就是合格的兽医了。
可面对许文昌的夸赞，王月娥却没有多少高兴，而是狠狠白了陈军一眼。
她没想到陈军当着站长的面，也敢说是她徒弟。
她只是一个假兽医，哪有资格收徒弟？
陈军给她戴这么高的帽子，万一哪天下不来台怎么办？
真不知道是在帮她，还是在捧杀她！
“陈军……”
这时，许文昌打量着陈军，想起了什么。
“下塔村好像只有陈连生一户姓陈的吧？那你是……”
“哦，我是陈连生的大儿子！”
陈军主动接话。
许文昌表情顿时大变。
从之前的欣喜变成了严肃，甚至有些抵触！
凝视陈军道：“陈连生的大儿子？小伙子，你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呵呵呵。”
陈军讪笑：“我以前名声是不好，但我已经痛改前非，准备从新做人了！这不跟月娥姐学兽医呢吗？”
许文昌翻白眼，显然不相信。
在他看来，这流氓二流子，多半是看上了王月娥，根本就不是为了学兽医！
他又瞪了眼王月娥，暗示其收徒收的草率了。
王月娥也只能干笑，突然有些后悔跟陈军为伍，影响自己的人品！
“好了，说吧，想拿什么药？”
许文昌没了耐心，直奔主题。
王月娥跟陈军使眼色，她也不知道陈军想买什么药。
在她看来，陈军就是个兽医白痴，估计连药名都不知道几个，又能买什么？
简直是笑话！
可陈军接下来的话，却让王月娥大吃一惊！
“站长，咱这儿有伪狂犬滴鼻疫苗吗？”
陈军询问站长。
许文昌愣住。
伪狂犬滴鼻疫苗？这名词，他这个站长都没有听过！
失笑道：“什么伪狂犬滴鼻疫苗，你说的是伪狂犬冻干疫苗吧？”
“不是不是。”
陈军连连摇头：“冻干疫苗是很落后的类型，我要那种滴鼻的，就是将药液滴进猪鼻子或者嘴里，实现伪狂犬疫苗接种。”
许文昌张大嘴巴。
把药液滴入鼻子或者嘴里，就能接种疫苗？
从未听过这种操作！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这种药？”
许文昌有些被吓到，大声呵斥。
他不知道陈军怎么会说出这些话，看似违背兽药常识，可仔细想又有些道理。
而且还说冻干疫苗落后？
一个流氓二流子，哪里来的自信出此狂言？
这完全不符合一个文盲农民的行为！
陈军无奈摇头，看来最先进的伪狂犬滴鼻疫苗，这时候还没发明出来。
那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冻干疫苗了。
也在这时，他脑海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滴鼻疫苗还没有发明出来，那如果自己能搞出来的话，岂不是光专利费就能大富大贵一辈子？
可惜，思来想去他还是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是知道很多后世的先进兽药，但只知道名称，具体制作方法就完全不懂了。
还是用自己最擅长的养猪方法致富吧。
“那站长，有牲血素吗？”
陈军又问许文昌。
许文昌再次被难住。
生血素？同样没听过！
“什么生血素，哪个shen？干嘛的？”
他反问陈军。
陈军平静回答：“就是给猪专门补铁的一种营养药。”
许文昌嘴巴张的更大。
给猪补铁的营养药？
人都营养不良，你给猪补铁？钱多烧得慌吗？
这二流子是怎么了？说的话怎么这么难懂呢？
“看来也没有。”
“那估计所有猪类用的营养药都没有喽？”
陈军猜出了答案。
又想了想道：“那猪瘟疫苗总该有吧？”
“这个有这个有。”
许文昌抹了把冷汗，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药名。
可越是这样，越显得陈军没有信口胡说。
那伪狂犬滴鼻、生血素这种陌生药名，他是哪儿听来的？
“链球菌疫苗和口蹄疫疫苗有吗？”
陈军再次发问。
“有有有。”
许文昌连连点头，忽觉眼前的二流子有点儿神秘。
一旁的王月娥也惊呆了！
这二流子，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兽药药名的？
他才小学毕业呀！
而且还有几个药名，连站长都没有听过，就算是胡编的，也很难编的这么合理顺口吧？
“那就给我拿两针伪狂犬冻干疫苗吧。”
“链球菌、猪瘟、口蹄疫这三种疫苗，等过段时间我再来买。”
“至于保健针、营养药，看来只能我自己配了。”
若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睛，陈军再度语出惊人。
“你要这么多药干什么？养猪了？那也……”
许文昌一脸震惊地发问。
在这个年代，虽然有很多兽药，但大部分养殖户根本舍不得买。
能舍得给动物打一针疫苗就不错了，更别说陈军这种，用这么多种的了。
因为这年代的养殖业利润很低，人们觉得给牲畜用那么多药根本不值得，甚至回不了本，所以完全靠运气养殖。
“哦，用这些药，当然是为了把猪养的更好了。”
陈军含笑解释：“药虽然要花钱，但能让猪崽生长期间不得病，划算。”
“而且猪不得病就能长的更快，生长周期就会缩短，那就能更快卖钱了。”
“那些营养药、保健针，也是为了让猪崽胃口更好，消化吸收更快，那长的就更快。”
营养药、保健针，说白了就是补品，主要为了给猪开胃，帮助消化吸收的，即便没有专业的药品，也能用其他东西替代。
比如奶粉、血块，或者一些高蛋白的东西。
而这些，陈军确实可以靠自己配制。
听着陈军这番话，许文昌的认知彻底被颠覆！
他盯着陈军，久久不敢相信！
一个所有人看不起的二流子，竟然拥有这么先进的养殖思想？
给猪打各种疫苗，那猪就不得病，死亡率就会大大降低。
喂得更好，就会长得更快，缩短生长周期，更快卖钱。
这些知识，他是从哪儿学到的？
即便许文昌这个站长，都没有细想过这些问题。
至于这年代的人，更是完全没有这种长远目光，只要是花钱的，都不愿意去做！
殊不知区区几块钱的药，就可能挽救好几头猪的生命，多花几块钱喂的好点，猪就能长的更快更大。
相比之下，只会大大增加利润，而不会吃亏！
“月娥，这，这都是你教她的？”
许文昌看向王月娥。
王月娥没有回答，她哪懂这些啊！
她也在盯着陈军，满眼震惊。
这二流子，奇了怪了！
该不会表面装懒，实际上背地里偷偷研究兽医？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站长，我去哪儿取药？”
陈军的嗓音打断二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