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期中考试，李晨冲进理科年级前50名，班里排名第四。和第三的就差2分。是个住校的男生。班里前十五名的只有两个女生，一个就是李志的女朋友。李志排在第八。他对李晨高一的成绩有所耳闻，因此对她数理化考了和他差不多的成绩，有点吃惊，更吃惊的是英语，他知道李晨初中英语就班里第一名，每次都95以上。他考了610左右。于是，他又像初三那样关注李晨，看她怎么学习，结果被他女朋友知道了，开始对李晨施脸色，找其他女生递话。中午自习时，李晨有点不耐烦，直接怼，“我小学和他同校，初三和他同班，我要对他感兴趣，哪有你什么事。”说完，李晨就离开了。李志不好意思找她道歉。李晨回他一句：“您悠着点。”
其他的变化就是经常有男生来下课问她英语。她都像前世做老师时那样，给讲。很耐心，完全没有前世16岁的狂躁和不耐烦。渐渐地，刘力也来问。鉴于前世刘力高考英语80分的落榜，还有今世李晨存的心眼——想让刘力教她物理。
于是，李晨对刘力很耐心，因为刘力的问题太基础，问其他同学，都觉得奇怪他怎么连这个也不懂。老师也顾不上他的进度。于是，他上英语课一个被拖行的状态。李晨拿出前世教学生的架势，当刘力什么都不懂，一点一点掰碎了句子结构给他分析，还和中文对照，然后又给他划了该掌握的词组搭配，告诉他如何去背生词，甚至音标都重新教了他。由于讲的太投入，有七八个同学围过来听。李晨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想低调点，于是，结尾用五分钟快速解释完。然后问，“明白了吗？”一众同学傻愣愣地，答曰“明白了点。”
然后李晨对围着的同学说，“你们中谁的基础和刘力一样，可以等刘力来问我的时候，过来听。我一次只给他讲15分钟左右。”“你为什么对刘力这么好？”有同学直接问出来，“因为，我和他是老同学，而且我也有不会的物理问他。同学之间理应互相帮助。”大多数同学点点头，也有的不屑于顾。而李晨，对众多的反应压根不在乎。
刘艳也考的不错，班里第二名，比李晨多10分。语文破天荒及格了，考了96，她抱着李晨哇哇大叫，“我及格了！我居然及格啦！默写和文言文虚词注释我居然都对了！”李晨和她一起在操场跑步时，兴奋地告诉她，“我化学考了116。快120了！”两人在操场跑累了，躺在草地上，头枕着大地，仰望夜晚的星空。情不自禁地呼喊，“啊……”。“是谁在喧哗？！”传来年级主任的吼声，“赶紧溜！”刘艳拉起李晨，两人飞快地冲向教学楼，爬上二楼，在楼梯口，弯着腰，气喘吁吁。看着彼此的样子，会心一笑。各自回去继续晚自习了。
第二节是物理晚自习，物理老师只在教室遛了一圈就走了。李晨拿着西城一模的卷子，离开座位，轻轻地走到刘力跟前，问他可否帮他解一道题。刘力赶紧站起来，跑到最后靠门的位置，那里有一张空桌子，示意李晨过去。李晨干脆和刘力一样，趴在桌子边，仔细听他讲如何利用平行法则做合力和分解，合力和二分力的大小关系，合力为什么是二力夹角的对角线，受力分析要考虑的角度。他还讲了运动中某个点的矢量和标量的区别。随后又认真地针对李晨提出课堂所学的电荷，电动势的不解和疑问，利用生活中的例子讲解，生动又形象。完全不是问英语时的羞涩与腼腆。认真的人最有魅力，这句话是真的。
李晨对于背理论概念是完全没问题的，基本经典题型也做的出来。但是一到联系实际，她就不太会找切入点。刘力的举例讲法打开她新的思路，她要多读物理的科学杂志，多看物理课本后面的延伸阅读，也对，物理是一门实践性，操作性很强的实证科学。像随后要学的电荷，电场还有e以点电荷为球心做球面，电场线处处与球面垂直，在此球面上场强大小处处相等，方向不同。李晨看着那个球面，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还是受前世文科思维的影响了，理论力学，天体物理，磁场，电场这一块基本都是抽象的，光凭感性想象不出来的。但是又确实存在，那手机信号，看不见，可是基站在收集发射。前世爆发的新冠疫情大流行，国家防控，到处大数据远程监控高危阳性人员，当然有很多人，只要带着手机，不管开与没开，只要距离封控区500米，绿色健康宝立即变黄，变红。很快市疾控电话，社区电话打来，居家隔离七天，感染者被集中隔离。防控背后是科技的力量，科技的力量后面隐藏了高中物理知识，一下子，磁场，电场，电荷，电动势，点电荷，球面，球面场强在此处大小处处相等……变得清晰有趣起来。
就这样，每逢物理晚自习，只要物理老师讲完课一走，李晨就和刘力约好，去最后门口那一桌去低声讲题。为此，李晨还专门写了书面申请给班主任，她要向刘力请教物理题，因为她的基础相对薄弱，抽象理解，想象能力亟须提高，请老师批准。绝不是找机会谈恋爱。
作为回报，李晨每天都利用早晨吃完饭后的十五分钟，带着刘力读课文，她把初三课本找出来，带他一个词一个词的过，然后考他听写。甚至还针对刘力的英语水平，专门抓了题给他做。给他改。用刘力的话来说，“妈呀，原来学英语这么仔细啊。”一天半小时，早晨15分钟，晚上自习前15分钟，刘力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英语老师，班主任老师都是乐见其成。只要不耽误学习，男生女生在一起学习是允许的，是被支持和鼓励的。
有的同学眼红刘力的进步，专门写匿名信告了老师。老师把信给压下来，找他俩看举报信。让他们心里有数。
刘力他的数理化本来就出色，只有英语瘸腿的厉害。现在有李晨帮他，关键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带着刘力学习英语。久而久之，同学们都习惯了。因为李晨和刘力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语言。讨论的除了英语就是物理。刘力在期中后的第一次月考中，100分考了56分，够了班级平均线。真是可喜可贺。
李晨的物理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像蜗牛一样虽然慢，但是在前进。刚开始只是选择题遇到模糊两可时，靠蒙，靠猜，靠人品。现在遇到依旧模棱两可的选择题时，她就按照刘力给她讲的根据已知条件找切入点，联系书上所提到的公式，定理，规律，硬往里套，她想了个辙，她假设选项是对的，来推根据已知列出的公式，定理内容，然后不合理的排除，剩下的就是答案。等晚自习课间去操场跑步问刘艳这样做物理题的思路时，刘艳双手搭着她的肩，兴奋地说，“李晨，恭喜你，再次回到了寻找问题本源的思路。我做题时也是这样考虑。大部分情况都是对的。”李晨想了一下说，“是不是命题人设计题目时考察的就是这个知识点，然后把相关的知识点放在一个场景中，给出来，让考生推导。”刘艳蹬大眼睛，“李晨，你分析这么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考试院的教研员呢……”李晨笑了笑，“我瞎说的，大忽悠。”心里却在想，她前世准备考沪上交通大学的语言测试博士考试时，导师推荐的20多本书原版书目中，她只精读了语言测试理论和语言测试实践两本，对这本书印象极为深刻，书中详细阐述了语言命题设计者的出题思路，如何设计题目以及要考虑的各种方面，包括语言等级，二语言习得者的背景，出身，社会环境，题目的效度和信度等。
现在重回高中，再次做数理化的题目，进行分析时，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标注答案是什么，结果是什么，而是要观察题目的表述，所给的条件，然后根据条件，联系课本所学，如果缺条件，那可能考查的就是这个条件。高中了，不太可能像小学出题那样直白，初中那样稍微拐一点弯就能做出来。高中，数理化考察的是课本知识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而生活肯定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动态的，但是形成的基本条件是不变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变化状态中那个不变的基本条件。
李晨不由得记起，研究生时一位导师讲课时说的，研究历史，不是为了记住历史的内容，因为已经发生，而是研究发生历史的因素，然后根据这些因素，来推断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的概率，人类所能做的，就是出手干预某个因素，从而改变因素产生的合力，避免类似悲剧重演。如果不加干预，就会出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想到这里，历史因素形成的合力，物理上分力形成的合力，历史的因素是具体的，而物理上分力是抽象的，但是二者又是普遍的，共通的，只不过表现形式不一。
李晨豁然开朗。她终于从文科感性思维转变到了理科抽象思维的路径上。这对她而言，不是刷题的量变，不是复习高一知识点做的高考基础题，也不是预习高二新知识点做的物理大本习题，这是她思维方式方式的转变。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前世学理科的儿子无奈地跟她说，“妈妈，怎么说呢，你的文科思维，哎，不说了，你不懂的……”每次，她都笑骂儿子，“崽崽，又跟妈妈耍滑头，哼，妈妈生气了，你不爱我了。”……
李晨慨叹，“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