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期公共课程全部上课完毕,开始期末笔试。李晨跃跃欲试。仿佛回到了期末考试季,可惜时间太集中了,1月16号,三科,医学专业英语,临床流行病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17号,医学统计学,临床病理学,自然辩证法概论,18号循证医学,科研伦理与学术规范,口腔解剖生理学。每天都是从上午9点考到下午3点。一科90分钟,闭卷居多,开卷也有。
最惨是第二科每天考到12点10分。李晨虽然很高兴又重新学习新知识,可以用于搞科研的医学统计学,但是她还是回去和丈夫吐槽一天考试的密集度,特别是考到12点10分,简直是把早晨没吃饱的同学饿惨了。她都听见考场里传出的“呼噜呼噜”的腹部回声。“我们那会研究生考公共课也这样,不过出勤率占的比例很大。如果出勤率不够,笔试再好,只给70及格。如果出勤为0,直接失去考试资格。不允许补考。最后只能退学。所以每个同学都不敢大意。”“晨晨,你考试紧张了嘛,”“没怎么紧张。平时有正常出勤,笔记也记了,论文,视频也提交了。只要按照老师划的范围来准备,考过85问题不大。”“亏我还紧张你呢。简直自作多情。不过,自从我当老师,给本科生监考后,拿着卷子特兴奋。因为终于可以考别人了。我再也不紧张了。”说完,得意地笑起来。“是,不管是当中学老师,还是大学老师,都是去考别人了,确实不应该紧张了。不过高三老师还是会为学生担心。”两人又情不自禁回忆起高中考试的峥嵘岁月。
期末考完,假期基本开始。跟了两个周的临床学习,李晨把课业暂时放下,在刘力实验室也放假后,订了北京去上海的动车。G103,早晨6点20出发,中午11点58到,5个多小时,和他们回老家的动车时间差不多。为什么选这趟,因为价格最便宜,498,不到500。其它的高铁都过500了,甚至有的600多了。对于过惯节省日子的两人来说,省钱就是王道。只是四点半就得起床收拾东西。结果李晨提前把背包收拾好,五点叫醒丈夫,拿好证件,穿好大衣,两人一人背一背包,像急行军一样,两人牵手跑向五道口地铁。看了表,花了七分钟。地铁已经开通。安检后,13号线在西直门换四号线,直达北京南。终于在六点出头到了检票口,等上车找座位坐下,李晨还在气喘吁吁:“不行了,我。”“平时锻炼还不够啊。不过真是争分夺秒。”“嗯,昨晚上太兴奋,闹腾到挺晚。下次绝对不敢了。”“饿吗?”“不饿,睡个回笼觉先。你要是饿了,包里有吃的,面包,火腿还有榨菜。”李晨说完,打了呵欠,依靠在座位上,沉沉睡去。丈夫刘力见状,立即脱下大衣给她盖上。在一会守护着。不一会,他也头依靠在妻子肩旁睡着了。
等李晨醒来,发现已经10点半了,“天呐,我居然睡了4个小时。”李晨着实有点吃惊,她一个人坐车绝对不敢睡的太死,好吗,现在就跟在家一样,看样子有刘力在身边陪她,她心里安定多了。睡得真够安稳的。同时有些吐槽自己警示性降低,万一又自己一个人出行了呢?警惕性降低,真是不太好。
她回忆起前世自己大四,十月一坐车回家,下火车坐巴士晕的睡着了,结果不但几百块钱现金没了,刚买没几天的文曲星电子词典也被偷走。身份证,学生证全没了。睡梦中大巴太晃了,开得又快,她隐隐感到有人往她那边挤,现在想来背包就是那时被打开的。售票员,司机全看到了,可他们就是不说。看来是合伙的。没办法,她只能下车去派出所报案,边哭边说。她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发霉。从而影响了考研准备。心情受挫,大受打击。真的,一个人的情绪低落,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如果没有尽快走出来,真的会影响自己行动,特别是行动的决心。
还有一次,本科毕业后工作了,去市里探望妈妈的姨家表姐她坐环胶州湾高速回家,小偷和依维柯客车司机果然是合作关系,被她抓了现行,她记得她旁边没人的,上了高速后突然上来一个人,那么多座位,就坐在她旁边,结果她很警惕,看了一眼自己的包,天蓝色,刚买的皮包,刚背了一周,被小偷戴在小手指上的弯刀给划破了两厘米的口子,她当时怒极了,该死的小偷,“你干什么不好,偷划我包,关键我看起来也不是有钱人啊。”她干脆把书拿出来,想砸在她头上,在车里大嚷,“大家小心财物,这儿有小偷,我的包都被划了。”“谁偷你东西了,”年轻人并不承认,之后,司机没多久找个地方停车,让他下去了。这一单算是失败了。
她还记得姐和她讲过,在广安门坐公交车,姐戴了刚从复兴门百盛买的手套,带小玫瑰花的羊皮手套,花了298。姐她也不舍得,但因为她要去美国,所以不能太寒酸,李晨也觉得好看,那时她才大四,没有钱,也不好意思伸手问姐要钱给她买。然后姐说,她坐公交车,把手套摘下来放羽绒服兜里,然后等她刷卡下车,她发现她的兜拉链开了,手套不翼而飞。她记得旁边是位打扮时髦的高个女子,没想到见财起意,顺走了。所以,小偷偷东西,才不会写在脑门上,“我是贼,”长得出众的,打扮时髦的,不见得是家里真有钱的,可能是掩护,专门干坏事的。当然,自打被偷盗以后,李晨就对包什么的就更没什么心思追求了,直接就一帆布包完事。
现在是寒假,回家过年出行的人多了,过年是偷们发财的好日子。在他们看来,旅客就是肥羊。所以她嘱咐丈夫把钱,卡放在衣服内兜里。手机不可放在牛仔裤背后的裤兜里。财物要在视线范围内。坐火车时,行李可以放在对面的行李架上,因为抬头就能看到。
高铁南下,由银灰色,光秃秃,零星白雪,到逐渐绿意盎然。顺着火车飞逝,沿途的独栋三层小楼,楼前的菜畦,里面的菠菜,小葱,香菜长得郁郁葱葱。让李晨禁不住想下去亲手摘一把品尝。丈夫笑她,“人家会说你的。再说那是生的。”“我买他们的,就一把。”“我老家的小院里,妈妈也在小院左边种过两垄韭菜,两垄白菜呢。右边是小花园,春天芍药开的像牡丹一般,艳丽的吸引好多蜜蜂,随后是月季,菊花开到老秋。”“我家有大院子,也有专门的菜地。我小学放学都能回家帮着种菜,浇水。”刘力直接炫耀起来,“我也会种白菜,捻七八颗种,埋土,撒上水,过几天就出苗了。”李晨不甘示弱,“你那叫出苗,小白菜出来后,七八天就可以间苗卖,或者做汤,或者做小豆腐吃。”“我只晓得间苗,不晓得弄几次,什么时候分株。”“几乎所有的植物都不是从出芽就一直长成的,中间需要不断间苗,优选,才能留下最茁壮的那棵吸收所有的营养长出饱满的果实。不然,全都长不好,一片杂草。”刘力似是回忆,“你别骗我文化浅,我记得麦子不需要,都是好多株。”“嗯,忽悠不了了。”刘力故作感慨。
“少来,虽然我家之前没地,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我小学转学前,我那个小学还有春假,秋假,有地的回家帮着干活。学校里也有很多地,学生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劳动,是真干活。我还和同学一起抬过大粪桶,刚开始臭的捂着鼻子,接受不了,老师说所有都必须干。不然就得问家里要钱交学费。这可以顶学费的,所以家长没反对的。皮孩子,有什么娇气的。那些粪,伴着土,加上学生清扫的杨树叶子,被发酵后,不但满足学校的试验田,而且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刘力从没听说过李晨的小学生活,惊呆中。
“而且,小学毕业,如果没考到市里的重点初中,就只能去洼子初中,虽然是去上学但是每天下午都要劳动差不多两小时。学校面积老大,地就在校园内,有拖拉机,都是学生开。姐就是不想去那个学校干活,就努力考初中,她比我还瘦,上初一时68斤,骑自行车座都够不到。她踩线考了市里重点初中,可离家有八里路。读了一年半,期间妈妈见落户市里失败,就强烈要求回老家,于是,我和姐就都转学了。”李晨不曾和别人说起她过去的小学生活,特别是第一个村小学。
“那是爷爷的故乡,整个村都是以姓命名,算是族地,祖坟那一片也是一个村,以前就是专门给守墓的。成了一片林。人多了后,成了村,但是最后一个字带着林。譬如,孔林也是如此。现在已经是市中心外围了。要是老家那2套房子没卖,拆迁能换好几套。”
李晨见丈夫反应正常,就继续说,“不过若是解放前,最盛时,整个黄山后北河沿一直到两河海边,那四五十里地,都是奶奶家里的。而且家里养着好多船,以前每年渔季都要去送,随着奶奶家里人丁凋零,那些租借船的人都不去了,也没人找。奶奶说她有一次实在没吃的了,就去两河那边之前去她家送鱼的船家那里去要口吃的。老船工见着曾经的东家大小姐落魄潦倒,居然还能认得她,连忙给了她五斤干鱼和两斤虾米。还让他儿子来相认。奶奶也对于危难中帮她的人一直念念不忘。”
李晨是有些心虚的,生怕刘力直接指控她是大地主后代。“你就当故事听,他们不是书里描述的地主恶霸,奶奶家里是当地首户不差,但是也是有名的善人,很注重名声,穷人看病基本不要钱,只给开方子,还收他们的药材。挣得都是有钱人家的钱,有钱人命值钱,太便宜的药都不用。”“就是我读小学时,被村里小孩追着骂和截路打,而且那时运动已经结束了,也不用分成分了。我没经历过,只是上课被隔一桌的女生骂过,“你祖上是地主,你爷爷是right 派,”。
李晨说小学班主任老师几乎无视她。有好事也不找她,“也对,不找茬就不错了。但是我姐四年级就经历过,还被她班主任刘桂花当全班人面说过。姐当时气的脸通红,回家大哭。爸爸也去找那个老师。现在都平,反了,怎么还揪着成分不放。种种原因,就搬家了。”李晨回忆起不太美好的小学经历,刘力一直生活在村里,在村里读小学,他家也就普通工人农民,哪见过妻子李晨经历的小学生活。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搂着妻子,给她依靠,“你看,不都过去了。你和你姐这么有出息。还来了首都。再也不会回去了。再回去,也是衣锦还乡。而且如果回去,我陪你一起。”“嗯,你给我壮胆。”
“如果我们家在江南地区,那点地,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爸说,住地方一定要大。要懂时局。要跟党,和政府走。国家政策怎样,支持就是了。学专业也要服从国家战略布局,不然,学了白学,没有前景,一辈子蹉跎。根本不是社会对不起你,而是你的专业选择不被社会所需。”“你爸是明白人。”“我爸很强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懂中医,也会占卜。也教过我和姐掐指一算。就诸葛亮那种,还有雪花女神龙里欧阳明日演的那个姿势。我爷爷还会气功呢,练了几十年,我爸也跟着学过,可惜半夜要打坐,老爸没坚持下来。我小时候上学生病,全是爷爷给运气,发功,我就拿小板凳坐地上,无聊。然后半小时,爷爷说好了。我也确实不疼了。就赶紧背书包上学去了。”李晨边说,右手还做出标准姿势,“像不像?”“嗯,有点神棍架势。”
“去你的。可惜,我们谁都没学会。都被爷爷带进了棺材里。前几年,爸爸回老家收拾房子,发现爷爷的书箱,字迹整整齐齐。爷爷八十岁了,还坐着小板凳把书放在腿上,带着老花镜读书写字。”“我简直娶了个宝藏女孩啊。我可太有眼光了。”刘力是真的没想到,万分之一的几率都碰不到吧。“没有了,我们家跟人家那些大家族比,差远了。也不过是近代中国普通家庭的一个缩影而已。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好好念书,好好工作。知识掌握在自己脑袋里的,谁都拿不走。日本战后为什么崛起那么快,就是国民素质高,大学教育普及了。那时我们国家小学都是高材生,高小都是高材生。开的都是识字班。扫盲班。姑娘们还被称为识字班。就连咱们俩上的都不是义务教育呢。”“嗯,现在社会确实好,只要有能力,就能找到平台发展。学习好,还给奖学金,给好吃的,给住房补贴。你看我,走运考了清华,吃的比你好,学费比你便宜。一直到读博,都没花家里钱,还能攒点,娶你。这在以前做梦都想不到。”“我酸了,我酸了。不过我们也得让孩子考个好点的学校。回去想想怎么教育她。”
夫妻二人只顾窃窃私语,直到熟悉的广播传来,“各位旅客,列车前方到站是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两人醒悟过来,赶紧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糟了,我忘洗脸了。”“还有20分钟,赶紧去卫生间或者对面水龙头那里。我在这等你。”于是,李晨匆忙跑去洗漱,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头发上还带着水珠。“不着急,反正你不说,也没人知道。”刘力调侃,“长得白看不出来,你看我天天洗脸,也不白。”李晨不予置评,“等到了酒店,再好好洗脸。”
从虹桥站出来后,两人并没有去先找高中同学或者大学同学什么的。毕竟毕业十多年了,都拖家带口的,不容易。不是读书单身时,特容易。现在要考虑的人情债太多。于是两人直奔火车站旁边的餐馆,“感觉和北京火车站里没什么区别啊。吃的都差不多。”李晨悄悄评论。“那就吃咱们熟悉的吧。”于是两人去了一家人比较多的中餐馆,米饭挺香,菜味道很好,不像北京什么菜都油乎乎的,就是饭量太少。李晨在北京吃饭一般都剩下点,结果刚顶饱,刘力直接又点了一份,再加上包里带的面包火腿,才算吃饱。“难怪南方人看着身材苗条,饭量真小。不过,吃的少谒健康,肠胃负担不重。”“不,咱俩的饭量加起来就是饭桶。”
然后两人寻了之前网上预定的经济型酒店,一晚150,先在酒店稍作休整。晚上准备分别去见各自的同学。刘力高中大学同学有不少来了上海,李晨不欲去那种男人聚会场合。她要去见好友刘艳。之前大学期间两人就匆忙见过一次,那是刘艳跟导师来开会,利用晚上见了个面。各自忙,知道彼此安好。以后就是在网上偶尔联系。两人都不是热衷天天联络的,再加上李晨天天忙着兼职,后来成了家,更没时间利用大学毕业的空闲到处走走,见见小伙伴。再到05年跟着刘力出国,08年年末回来,接着就忙着专业考核,再回工作岗位,又考研。直到学业顺过劲来了,再次有了寒假,李晨才有了心思出来放松。想想,她一直紧绷了有十几年没放松。
先不说刘力和哥们见面。单说李晨和刘艳约在刘艳单位附近的咖啡馆。刘艳在交大读书后,一直读到硕士。她读了经济。毕业进了中行上海分行。收入不低,至今仍属单身贵族。不过她比李晨小一岁,她爸爸是数学老师,可以提前一年去读小学。最可恶的刘力,居然比李晨小两岁。可是谁让他读了五三制呢。
老友相见,自然欣喜若狂。各自端详了彼此,发现容貌身材变化并不大,眼神和气质却是比少年时期培养了不少。寒暄过后,李晨先送了她从瑞士带给她的礼物天梭手表,并一双平底浅咖色乐福鞋,因为刘艳曾和她在网上抱怨她在南方居然买不到大码鞋子,还好她长得比较瘦,衣服还能正常买。同理,在北方也买不到xs 码的鞋子和衣服。
两人聚在一起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刘力打电话到附近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刘艳调侃,“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么粘你,有时候也挺羡慕你的,从高中找一个。”“碰见合适的,你也勇敢点。不合适的,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我也和刘力说一下让他在上海的同学给你多撒网。”刘艳和刘力见面也打了招呼后,就告别了。
夫妻二人携手回酒店,准备第二天开始逛江南。
唐·白居易诗云:“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