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33岁，毕业十年，重返校园。这时已经有了本硕连读，本科八年制，一路读到博士。她很羡慕。她高考报志愿时，没有八年制。直到她01年毕业了，学校才开设八年制。不过她也没什么后悔的，她早点毕业，早点赚钱，减轻父母经济负担，后来又成了家。若是她读了八年制，现在也就毕业两三年，她和刘力两人都读书，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两说。至少还在为钱所困，买不起房子。“贫贱夫妻百事哀。”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生活鸡毛蒜皮小事的侵蚀。
她记得一位就业老师讲过的□□时期的爱情故事，两名来自上海的高校毕业生相恋，女方家长认为男方不能负起家庭责任，照顾他们的女儿。可女儿当时就是铁了心，入了迷，谁说谁劝都不管用。学校没办法，那时流行上山下乡。女生自然带着追求纯粹爱情的崇高理想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父母，拒绝了给她分配的下乡之地，直接申请跟男方一起去下了乡。自此，甜蜜生活在同一个知青点。女生极其照顾男生，有好吃的，想着男生一起分享。给男生洗衣服。男生也帮助女生。简直羡煞一堆知青小伙伴，天天被喂狗粮。知青们都以他俩为模范情侣标杆。女生呢，也有情饮水饱。
那时，国家贫困，科技生产力低，物质也不像现在这么丰富。八月十五，生产队分月饼，一人一块。女生呢，因为还在生产队干活，于是由男生代领。男生把月饼放在桌子上，安静地等待恋人回来，一起赏月，吃月饼。可他，从中午等到了快下班，女友还没回来。他中午又吃的不多，桌子上月饼传来的阵阵油香酥田味，直冲他的嗅觉和味觉。他禁不住咽了唾液，忍住了。等着心爱的女友回来，一起品尝美味的月饼。
女友呢，也在地里拼命地加快速度干活，可是她的脚有点扭了，所以速度呢，也快不了多少，再说她是来自上海的娇滴滴地女知青，怎么也不是干活的行家里手。但是呢，她也想着，加快速度，回去和男友一起，分享月饼，一起赏月。所以，她也在想着二人在一起赏月吃月饼的场景中，拼命地干活。
而男友呢，太饿了，月饼又那么诱人，他没忍住，就心里建设，我小尝一点我自己的那块。于是，他尝了。再然后，在美味和饥饿的双重刺激之下，他不但品尝了他月饼的四分之一，又二分之一，又四分之三，又一个。然而，女友还是没回来，他做着心里建设，女友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她，他现在太饿了，吃一点女友的月饼没问题，她不会生气的。于是，女友的月饼也在他饥饿的蚕食下，逐渐变小，一块，五分之一，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三分之二，四分之三，五分之四，等他把女友的最后一块月饼塞到嘴里，门来了。女友进门，“亲爱的，听说一人发了一块月饼，我们吃月饼赏月吧。”他目瞪口呆，差点掐住自己。女友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没吵，也没闹，也没追究月饼哪里去了，为什么吃了。她当晚就收拾了行李，回了上海。就这样，一对学校里，家长各方想尽一切方法让他们分开都失败的这对情侣，一块月饼就轻易做到了。
李晨和刘力二人也算是彼此扶持走到如今，现在丈夫刘力工作稳定，支撑家庭，李晨就出来进修，提高业务能力。尽管保证基本生活的房子不大，但也是个窝，心里还是挺踏实的。李晨的野心和愿望从来都没有很大。就图个安心。
说来好笑，本来她应该早点和丈夫刘力分享她收到通知书的喜讯，结果被突然而至的七年之痒风波给搅局了。她压根就没再想起说这事。直到快九月份开学了，丈夫刘力才吞吞吐吐地旁测敲击她入学的事情，言语间生怕伤了她的自尊。哪想到，她回了句，“我忘了。”让他哭笑不得。
由于不顺路，她坚持不让他开车送她上学和放学，就管好孩子和他自己就行。所以李晨仿佛重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求学状态。研究生的课程并不像本科哪样，天天上课，第一学期公共课较多，像研究生英语，高校思想政治建设，她都一口气选完了，也够了学分。到专业基础课时，基本上都跟着导师去科室临床，就看见一堆穿白大褂的男生女生，跟在一名严肃的医生后面，面对着真正的病人，老师给诊断完，开始学生一个个上手，并说出治疗方案，说得好，有鼓励，说不好，被老师刺一顿。所以李晨特别紧张，她比其他研究生们基本大十岁，她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她不但带着录音笔，而且还拿出她姐做交传的架势，做着笔记，做着用各种别人看不懂的符号笔记。然后下课后，回去认真把上课笔记还原成真正的文字。
李晨并没有申请住在学校，毕竟有家有口，所以和其他同学并不相熟。常听到有同学代请假。老师就很生气。“我不是不允许你们参加活动，参加实习招聘。但是如果你们连专业都没学好，就去应聘，实习，到最后临床考核过不了。看看这个，连上次补的假条都是个星期天的日子。她当我是傻子，还是觉得我压根不看日期啊。”
李晨理解他们的心思，但是不赞成。她认为，医术就是实验科学，需要不断的实证，不断地临床实践，才能更好地治疗患者。让患者少承受病痛带来的痛苦。尤其是口腔，施术部位太过狭小，不但要不断歪着脖子，身躯也几乎都是弯的，所以才有口腔医生的职业病，颈椎腰椎受损，铅汞中毒风险，还有其他的高危感染。特别是保护不好，被污染尖锐器械刺伤，大部分牙医手都有伤口。没有感染还好，若是被艾滋病AIDS和HIV病毒，乙型肝炎HBV患者的口腔黏膜，透过被尖锐器械刺伤的牙医皮肤，从而导致医生被感染，所以她非常小心谨慎。
她来读研，一是进修学历，二是加强自己的技术熟练度。因为母校口腔医院的患者实在是接踵摩肩，人山人海也不为过。这对她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学习机会，实践机会。也是学会做科研的机会。三是加强诊断能力，透过口腔检查，提前预判患者对医生是否存在高危感染的风险，从而做出有效防护。她认为，技术她得掌握的好。病她得治的漂亮。她的身体还得健康。其中，这一点是最重要的。毕竟如果身体没有了，做什么都是空谈。
忙了一天晚上回去，丈夫刘力特别殷勤，去卫生间给她搓背，哪怕只用香皂抹一下子，再用水冲出来，他坚决都要跟着。拒绝不了，那就享受吧。然后出来，自动递给她他的真丝衬衫。眼里充满自豪和柔情。果然，男人得宠，李晨默然。
坐在床上，由丈夫替她擦头发，吹干。她躺在丈夫腿上，任由他梳理她的头发。开始向丈夫请教做科研要注意什么。一听到问他这么专业的问题，他可是科研老手了，回答起来可是热情无比，专业无比。他甚至还专门手写了一份，对她毫无保留。李晨仔细阅读，来回翻看几遍，当然对他的字依旧有些嫌弃，“你的字还是这么拉垮，不知道的以为你初中没毕业。”“重点在内容上。明天我打印几份。”“不用了。”
李晨一边躺在丈夫腿上，一边脑子里琢磨着这些内容，首先要做科研得有六大基础能力：1文献处理能力，顾名思义就是会看文献，会用文献，还能从中学到点东西，但绝不能抄，这是一个模仿学习的好方法。2实验设计能力，学了模本文献之后，就开始针对自己的科研兴趣点来进行实验设计，包括实验目的，实验器材，实验对象，实验内容，实验过程，实验结果，实验注意的事项等。3实验操作能力，这是如何做好科研的关键，如果连实验操作都不会做，临床根本无法开展，那就是假大空，胡思乱想，科学不是想象，需要实证来验证。4写作能力，这个是必须具备的，如果连写都做不到，不会归纳总结，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不会看实验数据，看不出实验发展趋势，那就只能做个机械的操作者，就像流水线工人，是没有整体思维能力的。5申请基金能力，这个她不好说，因为还没到那地步，如果真出成果，肯定得需要获得单位资金支持的。毕竟一个人的资金承担有限。6合作交流能力。这个她懂，就是陪丈夫去见他导师那种，还有就是官方拜访。
其次，做科研还有三定说法，1定方向，就是选自己感兴趣的，口腔医学的范围大着呢，有纯理论方向，她肯定不行，就一小本科，工作经验没几年，算刚入门，没那个本事开创理论。2定领域，这个她懂，她选的方向是口腔全科，就涉及口腔范围问题的，包括技术，材料，涉及的病变等，她都可以研究一下。3定课题，大概是选自己能感兴趣，并发现具有可操作性的课题吧。
再次，还要有四要点。1目的明确，这个必须的，目的都不知道，那就干的没意义，2依据充分，如果没有充分理由去做，那做了也没有意义。全是浪费，0机械效率。所以科研不是盲打，盲射。3设计合理，还得考虑实验步骤，不能不符合常规，不能违规或者没有科研实用价值，4方法恰当，实验方法必须有可操作性，无危险，无毒副作用。
明白了基本科研步骤，剩下的就是选题了。李晨把刚才理解的，和丈夫刘力说了。刘力觉得她理解的基本方向是对的。但是隔行如隔山。他对她如何选题，爱莫能助。所以他说，“晨晨，我只能给你精神支持和后勤保障。”
说完，就让她转身趴着，给她捏颈肩部。手法颇为娴熟，因为李晨曾经给他示范过，顺着后背督脉，督脉乃阳脉之海，总督一身阳气。其实他不懂阳脉，阳气，开始以为是阳刚之气，只是知道武侠小说里，说某某少侠经过名师指点，打通任督二脉，从此功力大增，在江湖名声大噪。最后妻子就说了一句，“面朝黄土，背朝天。朝天就是正对着太阳。所以后背为阳。”他才明白一点。沿着脊柱督脉旁开一寸，两寸，都是五脏六腑的腧穴，他也记不住，只能依据妻子之前给他后背按摩时说的，上焦对应心肺，头面，中焦对应脾胃，肝胆，下焦对应肾膀胱，大小肠。尤其下焦，他立刻秒懂，特别年轻时，晚上活力大，折腾十足，有时骑自行车回实验室就腰疼。可她不敢告诉刚新婚的妻子。现在明白了，那叫房劳过度导致的腰疼。
很快，上一天课回来的妻子就发出鼾声，睡着了。下床，他去看看隔壁的孩子也在熟睡。看看表，已经10点半多了，他也躺下，陪着心爱的女人很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