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四是没想到路良还有这手艺,回去专门给自家媳妇小芳说却被拧了两把。
“你个傻子,这么多油做什么不香?炸鞋垫都香!”
……
送走路老四,路边边进放粮的仓库点粮,按路老四的说法,往年的粮税按人头平均下来百八十斤左右,那明天运个七袋子就差不多。
正想着,前头传来动静,是文秀和几个孩子。
“这你做的?”
文秀刚尝了一口就瞪大眼,立马跑进厨房。
“啊!都用完了?!!!”
路婷婷捧着饼子吓一跳险些噎住,文秀怒气冲冲的出来质问,却见路良把女儿正抱在怀里拍背喂水,她瞬间怔愣在原地。
这……这还是她男人……
路良以前除了下地干活,家里的活半点不粘手,更别提哄孩子,总说那是妇人家的事。
旁人还有哄孩子给小孩骑大马的时候,在路良这里是万万不可能。
无怪文秀恍惚,今天这是天上下红雨了。
路边边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这会儿看文秀没有再出声,便轻咳两声搬出老奶奶说话。
“老……我老娘这么大岁数,该多吃点软和的,那油用了就用了,有甚么了不起……”
文秀:“……”
这她还能说啥?
第二日,全村人陆陆续续的往村口广场去交粮,路边边吃过早饭就拉出后院的老牛预备套车,被文秀拦下。
“你拉他干啥?”
“?”
指指院子里的几大袋麦子,路边边疑惑解释:“拉车啊!还能干啥?”
“就这几步路你不拉叫他拉?”
路边边:“……”
好吧,人不如牛。
文秀极力反对使唤老牛,认为他上次运那么多粮回家正需要休息。尽管路边边不理解,但靠路良的身板拉这点粮食也不算艰难,到底随她去了。
等出门才发现,基本全村都是自己拉着板子车往过走,车如流水。
粗粗的麻绳裹在肩上,人们汗流浃背,却还彼此笑着打着招呼唠嗑,好像负重前行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路边边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压力心中感想万千,农人的日常辛劳困苦,而这样苦了还能苦中作乐,就连他来了不过半个月,也已经能适应了,人真是强大的生物。
汇集到村口,有人正在点名,路边边也不认识人,随意找了个阴凉处蹲着。
只听名字被点到的人一个个上前,等人检查他车上的粮食,检查过关后上称,念出数量核对无误后签个名就结束了。
门下村有一百八十四户,和路老四估计的一样,每亩地的粮税算下来,平摊到一个人头上约九十六斤。
路边边排在后面一点儿,快到中午饭点了才到他。
“把袋子打开。”
路边边拉过早就卸下来的几个袋子,解开绑绳,几个年轻人凑上前用手翻检。
“嗯,合格,上称。”
最后往本子上签名时一手刚劲如龙的字体引起那记录员的注意。
“你的字不错。”
虽然乡下一直开扫盲班,但大部分农民都只认得些常用字,能写自己名字就不错了,何况是写的这么好的。
“谢谢。”
一旁的村长听了他俩的对话探头过来:
“二良,你这字啥时候练的?看着挺好看。”
路边边手一僵,憨厚的笑了两下,“就……就有空跟着孩子写写……”
村长瞬间面露羡慕,“听说你家老大成绩好很,都能教你了,不像我们家那娃……”
路国的成绩好她是知道的,从小就在她耳边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年。
“你的聪明是随你爸了……”
“你爸成绩也好,数理化尤其厉害……”
回到现在,脸上一道道黑印的路国趿着鞋啪嗒啪嗒跟在后头,正盯着别人手里的糖块吸溜口水,眼睛里散发着清澈的愚蠢。
路边边不禁皱眉,这蠢蛋小时候这样,是怎么有脸骂她的……
……
“你看你这字跟狗爬的一样,写的什么东西?”
男人拿着作业本怒斥,末了一把摔在桌子上还不解气,继续唾沫横飞的指责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字都写不好还上什么学?我没上完字都写得比你好……”
“一天天拿着我的钱在学校踢毽子……养你干什么吃的?”
场景转换,女人趴在床上描摹字帖,被男人看见,发出嗤笑声。
“就你那文化水平还练字?我看看写的……呵~狗屎都不如,把孩子教的也跟你一样……”
“练那有什么用?还不是浪费时间……”
日复一日,甚至到最后女人自己都习惯性这样说:
“找你爸签字吧,妈的字难看,给你丢人……”
“你爸字好看,让他给你写这个……”
少女拾起妈妈扔在桌子底下已经练了一大半的字帖,开始模仿笔迹。
妈妈不知道,少女的作业本上一直都是她的签名。
“他爸,他爸~”
文秀的声音传过来,路边边睁开眼。
……
“明天去完收购站,得去大集上买油买小米,盐糖,辣子,再割点肉……”
“还得买布,两小子的裤头破的都没法补了……”
“还有……”
文秀拈着线头,在油灯下一边穿针一边念叨着家里需要啥。
路边边看着都替她眼疼,“黑咕隆咚的你还搞啥?我看明先买个新灯泡……”
文秀撇嘴,不为所动。
好赖话全让你说了,当初是谁不肯在屋子里安灯?又是谁把着家里的煤油灯说还能用?
当然这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哪怕路良最近看着脾气没以前硬了,她也不敢当面驳他不是。
“行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油灯很快被吹灭,身后一沉,柔软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路边边头皮瞬间炸开,当即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句:“热死了!不知道过去点!”
文秀立马翻个身,嘴巴里嘁了一声。
哪怕知道她未必有什么想法,路边边也恨不得立马跳下床,离她远远的。
这也太尴尬了吧,她情愿去外头犁两亩地。
内心百般滋味,直等文秀睡熟,路边边僵硬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第二日他果然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