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这是哪里来的？”
堂屋，一家子大人或坐或站，沉沉看着对面手足无措的路婷婷。
等了片刻后，见她不肯开口，文秀按耐不住给孩子开脱起来。
“这连环画就不是个好东西，正常人谁看这个？要不是你带着娃去看，还买了几本，娃能拿回来？小娃能看懂么？还不是有样学样？！”
路边边很无语：“什么拿？！那是拿吗？不问自取就叫偷！”
一直没说话的路老太这时候拉过路婷婷，干枯的手掌抚在她额头，温声说：
“老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路婷婷抬起来头满眼泪花，呜呜渣渣的哭了起来。
路边边皱眉看着老人抱着孩子哄，语气冷硬：
“这事可大可小，一定要让孩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不教，以后教就难了。”
说完就把在路老太怀里的路婷婷拉出来，“你好好跟我们说说，为啥要偷别人东西？”
路婷婷见躲不过，哭了一会儿抽抽搭搭的说旁边有小孩偷偷拿人铅笔，她看见了也就跟着拿了。
“别人偷东西也不是你跟着偷东西的理由。”
路边边蹲下身直视着她，语重心长道：
“无论价值大小，不该咱拿的不拿，拿了就要付钱，明白吗？”
见她不停的抹着眼泪说自己错了，路边边摸摸头，把这事记在了木板上。
“你这次犯的错给你记上，同样的本来应该给你的考试奖励就取消了。”
意识到她话里的奖励指的是那条红绳，路婷婷拉下脸又要哭。
“哎哭也没用，这样等下次你要干什么事之前就会想想，一时的错误却要用好不容易获得的奖赏来弥补，到底值不值得？”
路婷婷似懂非懂，路边边也没再说什么，领着她往学校走。
因为小人书的事情她已经迟到了一节课，老师把孩子领进去后，路边边正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是老校长。
说实话距离上次事情不过四天，路边边不认为此时会有什么结果。
然而跟着进了校长办公室，说是校长办公室，其实就是单独隔出来的一间房里头还有床板，老校长请她坐下后，就掏出了一纸信封。
“对不住，这是我能干的限度了……”
路边边捏着薄薄一张纸，却感觉犹如千斤重。
“太麻烦您了！”
……
另一边，武县印刷厂。
时间拨回到几天前。
蔡文章踱着步子守在侯副主任办公室，楼梯间一传来脚步声，他立马放下手，立的板正迎接来人。
“哟是小蔡啊，大清早有什么事要汇报啊？”
蔡文章耐着性子等他放下包，倒上热茶，开始看报纸了才开腔。
“我昨天看到小刘那边，看到他在印那个拼音卡，那不是咱们厂的，我……”
候主任默默放下报纸，看也不看他叹了口气。
“小蔡啊，话不能乱说，如果不是咱们厂的，你前天印的是什么东西啊？这个公家资源私用可是很严重的事情，风头刚过，你要小心点说话啊……”
蔡文章愣住了，的确，虽然大家在厂里都会给家里人偷摸整点福利，这几乎成了潜规则，可放到明面上哪说得过去。
小点叫滥用职权，大点就是侵吞国有资产，候主任的意思他也明白了，是警告他这严打的风头刚过去，这会儿把这事捅出来，谁都落不了好。
“我……我知道了……主任你忙着……”
蔡文章憋屈的离开了，但此时的他并未预料到这小小的拼音卡为印刷厂带来了怎样的改变，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
“好！这个事情干得好！现在不光是咱们县，附近县，上头的乐平都在跟咱们大量订货，搞不好再过一段时间就风靡整个四安了……”
拼音卡的流行是所料未及的，接踵而至的订单挤爆了印刷厂接待处，这事传到副厂长耳朵里，特批挪用其他生产线，先紧着这个用。
因为彩印机器只有一辆，最后还推出来了次一点的黑白版本，但尽管如此，仍是供不应求。
印刷厂都几年没这么忙活过了，工人们一扫颓唐，满脸红光的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朋友推了他一把笑道：
“李强，你咋都叛变了？你成天说这破厂迟早倒闭，哎是不是你说的？”
李强，也就是那时候在白马乡洗澡时与路边边有过一谈之缘的三个人中的一个，这会儿他完全不似当时的沮丧，浑身散发着生气。
“今时不用往日么，我当时哪能想到还有这好时光？”
几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对啊，谁能想到还有这光景，忙完这段时间，工资肯定就能发了。
有人就问了：
“说起来这拼音卡是谁的主意？还挺有本事的……”
李强挠挠头，“好像是刘扒皮那边开始的，不过我听说，最开始好像是蔡大哥……”
他没再说下去，众人均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还有了然。
刘扒皮是侯副主任的狗腿子，蔡文章却只是厂里的老技术员，放在十几年前工人最光荣的时候，别说候主任，就是副厂长都不敢在蔡文章跟前乱放屁。
可到了现在，时势反而倒过来了。
“唉～”
不知是谁叹气，李强一个激灵，勉励大家。
“以前老叹气就算了，现在咋还叹呢？嫌现在日子太好了？咱们哪该干啥干啥，少说话多干活……”
大家都赞同的点点头，正要散开，刘扒皮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干啥干啥呢？还没到午休就聚在一块说闲话，你！你！还有你！给我过来！”
李强苦着脸，在其他没被喊到的人的同情的目光里，一步三回头的过去挨批了。
……
路边边这边则刚跟孩子做完约定，要从她的压岁钱里扣除小人书的价钱，才允许她拿着看。
自从春节结束，她压着文秀把从三个孩子那没收的的压岁钱还回去后，这三娃都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路婷婷从柜子旁边的犄角旮旯里掏出鞋盒子，小心翼翼数了好几遍，才挑出两毛旧钱。
“爷，我不看了行不行？”
路边边恶狼扑食般一把夺过：“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路边边：看不懂你也给我看！当然要等我看完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