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心里的委屈一朝激发,她将手里的梳子重重拍到桌上,数落着路边边这段时间浪费的行为。
“你看看你最近,要吃细粮要吃菜,要做衣服,成天洗澡,柴都让你用了半年的存货……是我不想给娃用洗发水吗?洗发水用完了不得买?有虱子咋了?谁头上么虱子?娘头上么有吗?我么有吗?”
路边边没意料到她突然发作,本来责怪的话也不敢说了,文秀看她半晌没还嘴,也觉得自己有点过。
“二良,咱有两个娃,得攒钱,攒两笔彩礼给娶媳妇,我知道你疼婷婷,但村子里其他女娃都是这样,咱婷婷到现在都么下过地够好了……”
从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文秀的想法是大多数这个时代妇女的共同理想,干活卖粮攒钱养娃,最后给儿子娶媳妇把女儿嫁出去,带带孙子孙女,一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儿子要顶门立户,女儿要持家会干活,钱大头要留给儿子,女儿可以疼却不愿意多花钱……
然而现在的路良不是路良,是路-边边-良,她根本不打算插手路国路军路婷婷婚事,特别是路国,当然这是后话。
也不打算为这个家干一辈子老黄牛,她是个活在当下的人。
尽力改善全家目前的生活品质,好好照顾老婆婆奶奶文秀,闲了顺带教育教育几个娃,这才是她能做也愿意做的。
而她也不必为自己想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的欲望感到愧疚和负担,想通这一点,睁着眼躺到半夜的路边边翻个身,安然入睡。
玉米埋好种子后就等着发芽了,在这期间忙碌许久的农人终于有歇下来喘口气的时候。
路边边也终于能腾出手来拾掇她早就看不惯的人事物。
首先就是除虱行动。
想到这个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时在路婷婷头发里看见第一只张牙舞爪的褐色小虫,她险些叫出来。
也就是有小娃娃在,她才有胆气通通抓出来捏扁,事后更是狂洗n遍手。
再想到跟路婷婷一直睡一块的老祖母,再想到老婆婆那间小黑屋,再想到路婷婷跟自己睡一块的这几次……
路边边是哪哪不得劲,恨不得一把火点了所有房子。
今天刚好是周末,院子里,拿着从隔壁婆子那用一碗鸡蛋换来的打虫药笔,路边边责令全家人都洗头然后抹上。
老屋里半天不愿意出来的老婆婆受了一通国家发文件村里开始严抓讲卫生的洗脑,也出来洗头了。
路边边瞅一眼头顶的大太阳,再瞅瞅深色长袖长裤的老婆婆。
“老娘,洗头你咋不换个轻便点的衣服?”
没等老婆婆说话,又冲文秀说道:
“前几天你不是做衣服?给娘做的汗衫好了么?”
文秀白他一眼,但有婆婆在,只含糊着说快了快了。
路边边没觉出她的心思,还真当是这几天太忙的缘故。
趁众人在院子里洗头,他出门去找对门阿倩父亲,临走时踹了一脚明显不认真糊弄抹的路国。
“等会回来你要还是懒样子不好好弄让我看见,我还踢!”
对门的阿倩家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纯粹是因为阿倩奶奶和妈妈都有病,否则凭借一手木匠手艺,阿倩父亲路建军绝对能算是村里比较有本事的人。
这个本事就是能赚钱的意思。
路边边专门来找他,是为了老婆婆那个屋子翻修的事。
“我娘那人你也知道,成天不晒太阳,屋子里的窗户又高又小,连点光都照不进,对身体一点不好。最近好不容易闲下来,我的意思是趁机会另开个大点低点的窗户,老人的屋子亮堂,住的也舒服……”
路建军点头,一边听她讲,随手就在地上画了起来,路边边不懂,只见三两下地上就出现了路家堂屋的样式。
“?!!!”
这什么秒出图的牛人?不科学吧?!
“不是,你不先去我家看看?”
路建军抬脚抹掉地上的图画,抖抖旱烟袋:
“不用,你家我熟的很,我先估估能用多少材料……”
“就这么……估出来了?”
路建军疑惑的看过来:“估出来了啊。”
路边边无语凝噎,行吧,你厉害,给你大拇哥。
两人正说着,村里的喇叭刺啦刺啦的响起,村长路党爱的声音带着喜意。
“广大的村民同志,咱们村的瓜田成熟咧,明天上午地头分瓜!通知!明天上午地头分瓜!”
分西瓜?
路建军咂巴口烟嘴,嘿嘿一笑:“我估计也是这两天,今年太阳足,瓜肯定好很……”
回了家,家里老老小小也肉眼可见的开心。
“二良,你刚跑哪沓去了?广播通知明天分瓜呢!”
“我听了……你噶啥呢?”
路边边选择性忽略,主动转移话题。
找路建军收拾老婆婆那屋不能让家里提前知道,等材料到位没法退了再说,就省扯皮的功夫了。
文秀披着湿发坐在台阶上洗床单被罩,听了这话翻个白眼。
“你是没有眼睛么?看不来?”
她旁边高高堆了几摞,显然是全家人的被褥单子都翻出来了。
“头都洗了单子当然也得洗……”
路边边讨好的笑笑,连忙上前帮忙。
然而她手还没接触到那堆脏褥子,文秀已经叫起来。
“哎你停下!哪有男人洗衣服的?”
路边边挑眉。
嘿呀我这逆反心理……
“怎么没有?我不仅自己洗,我还让那两个一块洗!”
说罢,他冲到旁边活泥巴的三个娃娃跟前,一手一个耳朵提在手里。
“啊!!!妈!妈!”
两个小子玩的专心,还以为路边边嫌他们在院子里挖坑慌忙喊救援。
“行了行了,耳朵让你揪掉了……”
文秀顾不上擦手,满手泡沫的过来解救。
“他们是男娃,男娃咋能干这个?”
路边边改抓两个娃娃的后脖领,将他俩按倒在洗衣盆跟前。
“女的能干的,男的为啥不能干?”
脑海中浮现那人叫小时候的她洗碗洗衣服的嘴脸:
“女人天生就要干家务活,洗碗洗衣服都是你们该干的,现在不学啥时候学?哪有让男人干这个的?”
一股股的火冲上来,路边边转开脸:
“文秀,你要是再这样歪理惯娃,我要锤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烦女的就该干家务这套了
明明男女都在上班,但只有女人下班回家还要管小孩,做饭洗衣服拖地洗碗,好像家务是独属于女性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