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驴打滚
“你是谁？”庞风神色警惕地看着黑痦子男人。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些地痞流氓来者不善。
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找茬的意义何在？
张伟站在庞风身边，此刻却没有临阵脱逃，而是冷冷对黑痦子男人说道：“想找我兄弟的茬？你试试？”
语气之中，对庞风很是维护。
黑痦子男人没说话。
而他身后的小弟，当即忍不住了，跳出来尖叫道：“小兔崽子，怎么跟我大哥说话呢？”
“知不知道我大哥是……”
啪！
话没说完，黑痦子男人抬手一巴掌抽到了小弟后脑勺上，厉声呵斥道：“闭嘴！”
小弟顿时捂着脑袋，有些发懵。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黑痦子男人不再看小弟，而是对张伟拱了拱手，“张伟小哥，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找茬的。”
他虽然是远近闻名的混混，没事最喜欢欺男霸女。
但欺负也要看对象。
张伟是谁？
粮食站站长的儿子。
要是惹了他不爽，绝对是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张伟闻言，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不是找茬就好，那你找我兄弟干什么？”
说话间，他没有注意到庞风紧锁的眉头。
庞风神色古怪，他觉得黑痦子男人有点脸熟。
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就在这时，黑痦子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当然是……要、债。”
要债？
张伟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
而庞风却是瞬间瞪大双眼，脑海中陡然涌现一股记忆。
前段时间，庞风和酒肉朋友喝的烂醉如泥，吹嘘自己是什么大老板。
然后在酒肉朋友怂恿下，去了大酒店吃吃喝喝，花费将近五百块。
到快结账的时候，发酒疯的庞风才想起来自己是个穷光蛋，顿时慌的不行。
但说实话又抹不开面子，就借着上厕所的由头离开，急得满地转圈。
他甚至为了凑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卖女儿。
阿玲那姑娘，虽然因为营养不良导致非常瘦弱，但继承了顾漫的美貌，是个小美人胚子。
卖给人伢子，倒也能值不少钱。
但回家这一来一去，耽搁时间太久了。
正当庞风这么想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赌博大赚的黑痦子男人。
黑痦子男人看出他是缺钱，主动开口。
庞风以为黑痦子男人是好人，一下子上钩，借钱五百块，事后不仅还钱，还偿还高额利息。
没错。
黑痦子男人不仅是混混，还是放高利贷的。
这个时代，大多还把高利贷叫驴打滚。
利息就像驴在雪地打滚，越滚越大。
庞风想到这里，恨不得提刀劈了原主这个牲口。
借高利贷，打算卖女儿，可真是禽兽不如。
而且高利贷还押了手印，这是最麻烦的。
当即，庞风问道：“本金加利息总共多少？”
黑痦子男人挑眉，“哟，看来你还挺懂驴打滚的。”
驴打滚？
顿时张伟脸就变了。
民间对驴打滚，无不谈之色变。
多少家庭都因为它支离破碎了。
张伟急得不行，责怪道：“庞风，你疯了吗，怎么能去借驴打滚，糊涂啊！”
糊涂不糊涂，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庞风苦笑一声，只能替原主背锅，如实说道：“前不久喝大了犯浑，一时脑子进水。”
张伟的国字脸上，有愤怒，也有叹息。
但终究没有把庞风弃之不顾。
他看了看黑痦子男人，不耐烦道：“庞风欠你们多少？”
“本息加起来，六百！”黑痦子男人伸出手。
庞风和张伟皆是露出惊悚之色。
“六百？你怎么不去抢？”张伟怒吼道。
这会儿可是九十年代，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恐怕也就两三百。
六百块，就算张伟也掏不出来。
而庞风惊悚的是，利息居然如此恐怖。
只是几天，就高达一百块。
比高利贷还狠。
“你兄弟欠我五百，利息也是他同意的，字据在这里。”
黑痦子男人不以为然，顺手掏出了押手印的字据。
张伟看了眼后，对庞风痛心疾首道：“兄弟，你这……”
六百太多了，他真的是爱莫能助。
庞风揉了揉眉心，也知道张伟恐怕掏不出这笔巨款。
当即，委婉道：“老哥，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家徒四壁，实在掏不出钱来……”
“没钱，就剁了你的手脚！”小弟顿时威胁道。
这话要是一般人，恐怕已经吓得腿软，说什么都要凑钱了。
但前世庞风什么世面没见过？
他不为所动，侃侃而谈道：“你们放驴打滚的，不就是为了钱。剁了我的手脚，是能出气，但六百块钱就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
“还不如通融两天，我保证还上，如何？”
“你……”小弟还想说什么。
但黑痦子男人却拦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庞风，双眼虚眯，“庞风，你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啊。”
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气势和之前的庞风天差地别。
一个猥琐，一个霸气。
“人总是会变的。”庞风语气平静。
黑痦子男人轻轻一笑，说道：“有意思，推迟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哥几个今天可不能空手而归……”
庞风不说话，却明白黑痦子的意思。
但他有些发愁。
自己身上可谓是真的掏不出一毛钱啊。
这时，沉默的张伟走上来，掏出一百扔给黑痦子男人，“一百你先拿着，我兄弟凑够钱就全还。”
“不过那利息就停了吧。”
黑痦子男人眼神闪烁，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点了点头。
虽然利息很诱人，但得罪张伟的后果很严重。
这年头，粮票和粮食才是重中之重。
张伟作为粮食站站长的儿子，想在这上面给他动手脚太容易了。
只是一想到大几十块的利息就这么没了，黑痦子男人又心疼又不爽，忍不住对庞风嘲讽道：“只能躲在兄弟背后，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看就一个废物！”
啐了一口后，黑痦子男人心情舒畅许多，带着小弟大摇大摆离开，“五天后，最后期限，要是拿不出钱，你的手脚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