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圆圆觉得爸爸妈妈生活得很好, 但江宁一直觉得，还不够好。

能变得好起来，是因为妈妈做出了更多的努力, 无视一些人, 妥协一些事。江宁不愿意当那个付出更多努力的人。

如果换一个对象，她不会想继续探索，甚至都不会想谈恋爱。

改变, 是水滴石穿的。

她告诉妈妈：“他还没回复我呢。”

圆圆听见姐姐跟妈妈的谈话, 虽然她还不能明白姐姐跟妈妈说的, 其中究竟有多少种意思。

但她简单的快乐：“那我是不是能给姐姐当伴娘了？”

冷不防被圆小耳朵听见，江宁看看她，圆圆伸出手, 在嘴巴上做个拉拉链的动作。

但她根本藏不住一点秘密，她也就忍耐了半天吧, 就偷偷告诉爸爸去了。

江烨坐在三楼阳台上晒太阳, 玩斗地主，几只猫咪趴在垫子上, 搭着尾巴睡得正香。圆圆蹑手蹑脚的，三只猫除了大橘睡得死, 另两只都扭过一只耳朵来听她的动静。

“爸！”圆圆眼睛放光，突然出声。

江烨早就听见了, 他还盯着手机玩斗地主, 手指在手机上戳着，慢慢悠悠应一声“嗯~”，半天才抬头瞄了女儿一眼：“干吗？”

圆圆不乐意了，她是来报喜的，爸爸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

“家里要有好事了~”

江烨抬起头来, 看圆圆一眼，圆圆眯着眼睛冲爸爸点点头。

她可没说啊，这都是爸爸自己猜到的！

等圆圆反应过来，江烨已经穿着拖鞋下楼去找林文珺了，圆圆跟过去喊一声：“妈妈在菜园里。”

江烨除了刚种菜的时候来过，就只有送菜给他那些朋友的时候拔过菜，除了钟雪家那一份，是林文珺提前准备好的之外。

送别人的都得他自己拔，江烨偶尔支使圆圆，圆圆忙的时候，他就等着，偶尔才会自己动手。

虽然是春天，但太阳还是晒，林文珺戴了顶草帽在拔萝卜，江烨说：“她想通啦？”

一脸喜形于色。

林文珺从帽檐底下看了他一眼：“他们还没决定呢，再说了，还得人家小徐愿意啊。”两人就算长期恋爱了这么多年，真的结婚也是不一样的。

江烨“啧”一声：“哪有男的不想要孩子的？”丁建明那儿子，都拿刀追他爹了，这么多年投资

多少就亏掉多少，活脱一个讨债鬼。

丁建明痛下决心不再给儿子钱，就让他上班拿工资。

他儿子扭头抱了个孩子回来，哄得老丁眉开眼笑，又给他钱投资了，正碰上疫情，肯定又是血本无归。

林文珺深吸口气气，把萝卜往篮子里一扔：“走走走，不想跟你说话。”

没得聊。

林文珺站起来想拎篮子，腿也麻手也麻，她先跺跺脚，又甩了甩手，把菜拎进去。

现在的菜都是圆圆做，不让她做饭，还真不知道她还挺擅长做菜。

跟林文珺凭经验做菜不同，圆圆是研究了菜谱做的，各种窍门都尝试一下，她做的糖醋排骨，已经比林文珺做的好评要多了。

林文珺坐在饭桌前，脚上的麻倒是好点了，怎么手指的麻劲还没过。

她揉揉手，等着江宁盛饭送上桌。

江宁给江烨盛饭，还是她小时候的习惯，勺子要压一压，添一勺再压一压，可她现在还没压呢，爸爸就在外面喊：“饭少盛点儿。”

每次她盛饭，总是吃不掉。

江宁一顿，用饭勺撇掉一点，也不压实了，松扑扑盛在碗里。

她把碗一放，看见妈妈还在皱眉甩手，问她：“怎么了？手指发麻？”

林文珺点点头，她本来以为是这几天弄菜园子，累到了，但别的都行，只有手麻。今年因为疫情，她还没去体检，但往年体检的结果一直不错。

怎么突然手麻起来。

“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江宁给妈妈盛了汤，拿小勺子给她用。

林文珺摇头：“哪儿就要用勺子了。”

圆圆放下碗就打开手机查手麻是因为什么，江宁看她一眼：“别用手机。”用手机一查，什么毛病不是绝症啊？

江烨说：“最多是腕管综合症，你们家有长寿基因。”

他说是这么说，还是打了个电话，问现在去医院看病要不要紧，预约一个特需号。

林文珺按按手指尖，那麻劲儿还没消下去：“那就挂个号，去看一看吧。”

第二天全家陪她去看病，圆圆一大早就把爸爸叫起来：“爸爸你快点啊，别等到出门再上厕所！”

东西都是现成的，医保卡病例，还有往年的体检报告，都有一本文件夹。

林文珺是从手术台上来的，这辈子除了前几年忙得顾不上，后来也一直挺注意健康的。可手腕这毛病，没办法避免，这是她年轻时候在纺织厂里落下的病根。

她自己心里清楚，可能是这段时间在家里家务做多了，发出来了。

江烨先把车停在院门口，让她们先去，自己找停车位。

挂号拿单子上楼排队等，花钱已经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医生让她去拍片，等片子出来说：“你这个手，要做手术。”

“严重吗？”江宁问。

“小手术。”医生这么说，“你要想做，这礼拜四就能做，做不做？”

医生拿着单子，又问她，“你这以前是干过什么体力劳动？”

“我以前在纺织厂工作。”所以双侧手腕都有症状，两只手一只较轻，一只较重，都要手术。

“哦~”医生懂了，到这个年纪，以前有过病损的，确实更高发，“那你自己看看吧，是一起做了，还是分开做？”

有些病人愿意两只一起做，有些病人得留一只手，做完手术连洗澡擦身都要人帮忙，留一只手，方便点。

“现在都是开小孔，通一通就好了，很快的。”

林文珺坐在那儿想了半天，她问：“能不能等一等？”她不想麻烦孩子们，小刘又还没复工，等她上来度过隔离期。

“做了吧，别拖。”江宁劝妈妈，“你别担心家里的事儿，我跟圆圆会分配好的。”

林文珺还是迟疑，再一次过到这个年纪，她心里其实已经有准备了。

江连清该什么时候走的，还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爸也一样，就是这个时间。

这是个小手术，但胆结石也是小手术。

“我再考虑一下。”

医生都笑了：“行，你考虑考虑吧，尽快。”

回去的车上，江烨问：“这么点手术，你怕成这样？”

圆圆看看妈妈，这可一点也不像妈妈，妈妈就没怕过疼，没怕过累。

“我这一做手术，手起码得养一段时间吧，先把该处理的都处理掉。”林文珺很平静，说的也很有道理，没人觉得不对劲。

连江宁都没觉得妈妈有什么异样，回来照样高高兴兴的，安排饭菜，还给她们几个制定家务表。

每人清扫一楼，每人负责一顿饭。

夜里，林文珺拿出电脑，打开文档，盯着屏幕，半天也没敲下一个字。

江烨看书房灯还开着，他进来，看见林文珺戴着眼镜，对着电脑，说中她的心事：“你真这么担心啊？”

林文珺看他一眼：“是啊，我做先把该分配的分配掉。”先列个表格。

“十三点。”这次终于轮到江烨这么说，他摇摇头走了，这么小的手术，就怕成这样。

林文珺敲下第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