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过年这几天, 林文珺还歇了歇，江烨一天都没在家留，天天往外跑。

回来就是倒头大睡, 睡醒了就要吃, 跟刚来海市接工程时的状态差不多了。

林文珺给他泡好枸杞蜂蜜，看他大杯喝下去, 提醒他说：“你现在可不是三十刚出头了, 身体底子好, 这么个拼法, 还能再拼几年？”

江烨捂着额头往浴缸里一靠，跑工地跑了一天，往热水里一浸，整个人都活了：“我跟老蒋，还是我年轻点, 这种事得我挑头啊。”

公司的钱, 一半是集资，一半是贷款。

江烨只出了钱, 手里两块地没肯算进去, 他盘算过了：“我们现在搞，也是小打小闹了，现在的地可不是91，92年那会儿, 就算是那会儿, 也得有资本撑腰。”

资本的累积, 当年快人一步的，现在差不多就快爬到塔尖了。

“你们这个项目是在哪儿？”

“就八万人旁边，华亭那块。”江烨一直眯着眼睛, 揉眉心，说完突然笑起来，“虹桥那个，咱们原来吃下来的那块地，你还记得吗？”

“建材厂的仓库。”林文珺当然记得，那时就是她建议江烨把地吃下来的。

一直还租出去当仓库用，江烨本来跟人对半，有钱了就把地全拿过来了：“那边已经在规划了，要拆迁。”

这是他饭桌上听来的消息。

“这么快？”林文珺有些吃惊，这才01年啊，那边那么快就拆迁了？

“不算快了，先规划再施实，也得要个五六年吧，那边这么多小厂子，要停工要安置工人，都不是一时会儿能谈好的。”

现在还只是有这个风声，真等到拆迁还有几年。

“就不知道拆不拆得到咱们那块。”

“应该差不多，那边要拆就是要扩建机场和火车站的。”

林文珺话一说出去，江烨就看她：“只说扩建机场，没说火车站啊，你有朋友告诉你的消息？”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南站和新客站还是在市区，地方有限，肯定是要在郊区再造一个的。”她现在就盼着通高铁，交通一方便，以后去哪儿都快得多。

回苏城老家只要二十分钟。

林文珺也是两辈子头一回碰上拆迁，她问江烨，“这种补偿能有多少？”

“不知道，但有经营的比没经营的补得多。”他那块地就是仓库，跟人家开厂营收的不能比。

“但我看怎么也不会少于一千万吧。”那边上次拆迁还是二十年多前了，还几乎全是田地，江烨保守估计了一下。

“不止。”

“一千还不够啊你？翻倍还多了。”江烨算一算，不算公司，只算房产，家里房子商铺加起来，离一千也还早着呢。

“不多。”林文珺嘴角一翘：“原来那套三室，买的时候二十万，贷款到现在还没还清呢，市价已经快八十万了。”

学区好，房子好，直往上涨。

“咱们这套老洋房，现在已经二百冲三百了。”

现在只是规划，等真拆迁，他们光房子商铺也已经破千万了。

江烨泡在热水里，毛巾一搭搓起澡来：“反正怎么也得五六年，到时候再说吧，一半咱们置产，一半投进公司。”

林文珺看他搓起澡了，准备出去。

“哎哎！”江烨叫住她，“你跑什么呀，我有事跟你商量呢。”

“什么事？”林文珺还站那儿不动，看他慢慢腾腾的，拉张椅子坐下来，拉开抽屉，从抽屉最下面摸出张面膜来。

她也刚洗了澡，正好敷个面膜，嗡声说：“说吧。”

“你觉得，把浦东那块地归进公司怎么样？”占股还能多点。

“嗞~”面膜一贴上脸，有点凉，林文珺抽口气说，“不行。”

“虹桥那边已经在规划了，浦东那块地就荒废着，十年八年可能政府都没规划。”江烨盘算过，虹桥不能动，浦东那块本来就是申九厂的仓库用地，租都租不掉。

他这才回来跟林文珺商量。

“不能动。”林文珺从面膜那两个窟窿眼里看他一眼，“你不看新闻啊，那边说不定比虹桥这边还更快呢。”

江烨皱皱眉头：“什么新闻？”还能他不知道的大新闻？

“中国申请举办世博会了。”

“嗬~”江烨嗬笑一声，“世博会？奥运会都还没申请下来呢，93年就在申请了，这都多少年了？”

93年只差两票输给了悉尼，那天晚上多少人挤在一起看电视，听广播等宣布啊，还不是没申请上。

“就因为申请了这么多年，轮也该轮到我们了，真要申请下来，奥运在北京，世博会肯定在这举办，浦西哪还有大片的地，肯定是在浦东建场馆。”

江烨想了想：“就算中一个吧，那肯定是奥运会，这都申请八年了，抗日那都打下来了。”中标一个，第二个就比较悬。

北京办奥运，浦东这块地不还是翻不起来么。

林文珺不同意：“这样吧，等宣布了，我们国家要是没申请上，你再动这块地的脑筋。”

江烨还想说什么，林文珺抬屁股走到书房，从书架上把她的毕业证书拿出来，又走回浴室，把毕业证摊开给他看。

“我们打赌怎么说的来着？”

江烨没话说了，但他这个人不会因为这点，就真的不再打地的主意，真正让他按兵不动的，是有好些人来问他这块地了。

还是王志国带人来问的，江烨手上夹着烟，一听来意就立刻摇头：“这块地，我现在可不卖。”

“你之前不是说想动的嘛。”

“之前是之前，你们都没看新闻啊？”江烨用老婆的话来堵这些人的嘴，“已经申博了，申奥一过，申博再一过，我那块地可不是现在这个价钱。”

问的人越多，他越是不卖，回去还好意思炫耀给林文珺听呢：“估计是真要涨了。”

就算不拆迁，这块地的价值也比他原来预估的还更高。

林文珺坐在桌边教圆圆写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指着描红本上的字说：“这一笔，要再直一点，对！”

她看看描红本，再看看江烨：“我教完语文了，你来教她数学吧。”

小孩的数学能有多难，江烨人一抖，坐到小书桌前，这是为了圆圆写字，特别买的小桌子，她自己挑的。

这个家一开始是按法式装修的，现在客厅里东一堆圆圆的东西，西一张粉红色的芭比课桌，基本上也看不出什么法式来了。

“3+2等于几？”江烨问。

林文珺松口气，上楼打开电视机，下面滔天洪水，她也不管了。

电视上正在放她们公司的果茶广告，清一色美男，全是从校园里选上来的，林文珺大海捞针，一个明日之星也没捞着。

但也选出五六个，高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

林文珺亲自坐阵，改造他们，指点化妆师：“对，自然一点，眉毛浓一点，口红拍一点，要显得气色好。”

化妆师懂了：“明白了，您想要清新型的。”本来这些人底子就好，挑选的第一条，就是皮肤不好的不要。

她们是果茶品牌，皮肤不好，可不行。

全部改妆完毕，再站出来的时候，整个公司的女孩都激动了，宋爽站在林文珺身边：“不错，那广告咱们搞个什么风格的？”

广告部送来的那些建议，林文珺觉得都不好。

小米举起手来：“我有个提议。”她觉得说出来有点羞耻。

“就是，像灯神一样。”每打开一个茶罐，泡上一杯果茶，眼前就会出现一个这样的男生，“就像台湾那个电视剧那种。”

“什么剧？”台湾剧不都是武侠片和琼瑶剧吗？

小米摇头：“当然不是！”她从她的抽屉里面拿出碟片，盗版的，正版还没引进呢，封面上四个帅哥一个美女。

《流星花园》

小米追完了漫画，还等日本拍剧呢，结果台湾先拍了，她赶紧买碟来看，台湾都已经播完了，火得不得了！

这个剧，连林文珺都知道，她笑了：“那就按这个思路拍广告吧。”

先按长相选择对应的果茶，再做造型拍人形立牌。

阳光运动型，儒雅书生型，摇滚音乐型……

一一对应上之后，安排他们拍果茶广告，女主角选了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站在几个男生中间，娇小可爱。

小米申请全程跟拍，她偷偷跟宋爽说：“宋姐，我觉得吧，让林总搞娱乐公司，肯定也能搞起来，真的好帅呀。”

看照片还一般，真人帅哥的冲击，还真有点扛不住。

宋爽看她一眼，不太忍心告诉她，那五个男孩以为是在跟对方竞争代言合同，他们都有她的电话号码。

其中有几个，大半夜还在给她发消息。

还有一个发消息给她，说想跟林总致谢，想问她林总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吓得宋爽就当没看见，就林总老公那样个长相，那个身板，半夜要是看见这些消息，还不得揍人？小伙子经得起几拳头呀？

不过，也就是因为每天短信都不断，张也终于跟她表白，这要是再晚一点，她就先表白了。

广告是由三段内容拼凑起来的。

女孩清晨泡一杯阳光菠萝果茶，追公交车时，玩滑板的男孩带了她一程，还在窗外向她挥手。

午后上班喝一杯英式柠檬红茶，戴眼镜的清冷上司，夸她工作认真。

下班到家，泡一杯微酸莓子茶，对面窗长发玩摇滚的男孩，弹唱给她听。

三款男孩都在她对面的楼中，亮起三盏灯，而女孩手边还有许多个没有打开的圆罐。

广告布景中星星灯火太阳，用的是舞台剧那种纸板，用色活泼大胆，整个风格在童话和现实之间，才刚播出，热度就比百年那支广告片还大。

连网上都有在讨论的，问那几个男孩是谁，大家最喜欢哪一款。

宋爽紧紧抓住热度，立刻做了一轮新推广，投票选择下一支广告的主角。

“下个故事，由你决定”

在新闻晨报上做宣传，公司的邮箱每天都是爆的，广告创意没多少，有很多是问广告里的果茶男孩们的。

江烨上楼来：“我不行，你去教她吧。”圆圆都快被他吓哭了。

“怎么会？她十以内的已经会算了呀。”就是搭进搭出，有时候懂，有时候忘，一看江烨这个脸色，估计圆圆要哭，她下楼去哄女儿。

江烨往床上一躺，手机在床上震了一下，他随手拿起来扫了一眼。

“林总，我是姜晨，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这谁？这哪来的？